春城去往西雙版納的路上,銀白色的四驅suv汽車勻速地奔馳著,車上的音響放著多年前火遍大江南北的歌——《當》,車駕駛座與副駕上的兩個人,聽著歌,歡快地嚎著,還不時擺動著身體——


    “啊,啊,啊……當山峰沒有棱角的時候/當河水不再流/當時間停住日月不分/當天地萬物化為虛有/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手……”


    這些日子睡得好,穀梵精神不錯,坐在後麵看著祁文和錢妍雙這兩個活寶鬧騰,心情也跟著止不住地好。


    從春城去西雙版納,自駕路程遙遠,這兩個人已經嚎了一路了,後麵睡覺的鄔戌,半路受不了,一聲不吭地醒過來,給耳朵塞上耳塞,又戴上了眼罩,默不作聲地又睡過去。


    穀梵看看身邊閉目養神的男人,他倒是一直沒什麽大的反應,但看著那越皺越緊的眉峰,大抵也忍耐不了多長時間了。


    穀梵忍不住笑了笑,替他先跟祁文和錢妍雙說了,“你們兩個,唱一路了,不累啊。”


    半首歌正好唱完,音樂在放節奏,錢妍雙笑嗬嗬地扭頭來看她,大言不慚地道:“累?我到現在還是興奮的,不唱歌無以傾瀉我無比歡暢的情緒啊。”


    說這話時,她那手和身體還在隨著音樂搖晃著,一臉的陶醉享受。旁邊的祁文壓根兒就沒從音樂裏脫離出來,一直哼哼著。


    穀梵一點都不懷疑她的話。看著他倆的樣子,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音樂節奏結束,眼瞅著下一段又要起,祁文和錢妍雙都做好要唱的準備了,言立冷冰冰的聲音,從旁邊冒出來,“再嚎就把你們倆丟下去。”


    祁文、錢妍雙聲音一頓,互看一眼,嘻嘻哈哈不再唱了。


    穀梵忍俊不禁,想說點什麽,懷裏的手機鈴聲響起。


    穀梵看一眼,是刑霆奕打來了,就擱下話頭接起來。祁文透過後視鏡看一眼,順手關了音樂,和錢妍雙小聲地在前邊哼哼。


    要去西雙版納考察一事,穀梵出發前一晚才跟他說,但昨晚打電話時沒打通,電話關機,猜可能是在出任務,於是穀梵就放下了,改為給他發了條短信。刑霆奕那邊大抵是才看到,所以在這會兒給她打過來了。


    “哎,霆奕。”


    穀梵接電話的時候沒想太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響著的音樂突然關掉的原因,吵鬧的車廂此時安靜下來,隻有她接電話的聲音,她自己聽著都覺得那聲音溫溫柔柔的,這讓她突然有點不大自在。


    她眼神飄忽了一下,又穩住,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


    電話裏刑霆奕的聲音有些疲憊,暗啞地問她,“去西雙版納考察?要去多久?”


    “大概……三個月。”穀梵輕聲迴。


    那邊刑霆奕按壓著額頭的手指微微一頓,放下手,“那麽久?”


    穀梵知道他是擔心,微微笑了笑,“嗯,是工作,和同事們一起。”她朝前邊望了祁文他們一眼,後者在後視鏡裏對她挑了挑眉,以示對她說法的讚揚。


    穀梵笑笑。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才聽到刑霆奕無奈地妥協聲,“好吧,最近我手頭上有一個棘手的案子,也照顧不到你,你出門注意安全。”


    “嗯。”穀梵應了一聲,想了想又問了一句,“聽你聲音不太對,又熬夜了?”


    “嗯,案子棘手。”


    ……


    穀梵掛了電話,抬頭,發現錢妍雙和祁文都在盯著她看,表情古裏古怪的。


    穀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短發,沒翹起來啊,“怎麽了?”


    錢妍雙被她可愛模樣逗笑,眼睛瞟了穀梵旁邊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眼神一眼,別有意味地問她,“哎,早就想問你了,那個帥哥警察,你們什麽關係啊?你們通話語氣都非常親昵,”錢妍雙想起什麽,意有所指,“青梅竹馬?”


    “什麽呀,”穀梵微笑反擊,“你以為‘青梅竹馬’是那麽容易就有的啊。”她有點壞地刻意加重了‘青梅竹馬’四字。


    錢妍雙瞬間不想和她說話了。


    穀梵側眸,看了眼一旁的言立。


    後者仰靠在座椅裏,神色安然地閉目養神著。


    穀梵收迴視線,過一會,笑了笑。


    前邊,錢妍雙被穀梵一句話弄得鬱悶了,駕駛座裏祁文卻高興了,對著錢妍雙,整個人眉飛色舞的。


    錢妍雙怒,又轉迴頭看穀梵,“你剛才說了我不愛聽的,快說點我愛聽,不然我會忍不住想殺人。”


    穀梵徹底被她逗笑了,想了想,說了實話,“我曾在他家裏住過一段時間。”


    車裏靜了靜,錢妍雙,“嗯……父母去世後?”


    “嗯。”穀梵微笑,“霆奕對我來說,是朋友,也是半個兄長。”


    錢妍雙很想給她一個擁抱,奈何在車上,不方便,“怪不得呢。”然後多的她就沒有再問,比如說,那為什麽你來春城了,他隨後就跟了來?是不是……嗯?


    這種有深度的問題,還是留著在意的人自己理會吧。


    錢妍雙壞笑著轉迴身坐好。


    車裏安靜了一會,安靜到錢妍雙戴上耳機重新聽歌,祁文也不注意後麵了。


    仰靠在座椅裏的言立睜開眼睛,看向穀梵,“你在刑霆奕家住過?”語氣很平靜,好似隻是單純的好奇。


    前邊認真開車的祁文,目光透過後視鏡向後掃了一眼,又轉迴去,眼裏笑意濃濃,心裏止不住哼起歌來:春天春天悄悄過去,留下甜蜜蜜,多甜蜜多甜蜜就不告訴你……


    語氣平靜又怎麽樣,會問就已經不正常了,嘖嘖,小秘密小秘密就不告訴你……


    穀梵瞟一眼祁文,又轉迴眼,語氣平淡淡的,”嗯,住過一段時間。”


    ”多久?”


    穀梵:”……差不多一年。”


    ”哦。”言立應一聲,再不說話了。


    穀梵轉眼去看他,見他又閉上眼了,神色平常,看不出什麽來。


    穀梵眨眨眼,轉迴頭。


    哦是什麽意思?


    閉眼休息的人:嗯,真好,十七八歲,花樣年華的時候認識了一個……伴友半兄,還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一年。


    ——


    臨近傍晚的時候,他們到達西雙版納境內的一個小鎮,曼罕鎮。


    西雙版納氣候常年溫暖濕潤,樹木蔥蘢,植被茂盛,在這片土地上,有占全國四分之一的動物和六分之一的植物,是名副其實的“動物王國”和“植物王國”。這樣獨特的氣候,造就了西雙版納特有的風情,連這個沒什麽名氣的小鎮,也非常有西雙版納的味道。


    小鎮仿佛是建在茂密的叢林間,草屋竹樓,屋前有椰子樹,屋後是鬱鬱蔥蔥的密林,人們穿著獨特的服飾,穿梭於街道中間,街上有隨處可見的水果攤,有獨具特色的飾品攤,也有服飾店,還有表演雜技的……


    絲竹聲入耳,十分熱鬧,就感覺人一下子從春季過度到了夏季。


    當下他們就決定在這個小鎮上休息一天。


    先找了一家客棧,在附近停好車,幾人從車上下來。


    四下看一眼,真的是十分熱鬧的小鎮。


    客棧很有特色,竹木建造,內裏的床板桌子等設施都是由木、竹、藤製成的,幹淨,氣息也很好聞,簡單卻不簡陋,推開窗戶就能看到街鎮和樹木,感覺就像融入了大自然,十分自在。


    開了幾間房,安全起見,穀梵和錢妍雙住一起,上樓的時候錢妍雙挽著穀梵的胳膊,興奮地同她說,“太有特色了,一會迴房間放好東西,我們出去逛逛。”


    穀梵也想去看看,“嗯。”


    言立走在她們身後,“不要單獨出去,一會兒一起。”


    穀梵清楚,地方畢竟陌生,他們一行四五個人,還挺顯眼,小心為上好一些,當下就應了。


    錢妍雙雖然有些不以為意,但也沒反對。


    或許是氣候的原因,臨近傍晚,走在小鎮上也半點不覺得冷,氣候溫溫的,走哪兒哪都自在。


    錢妍雙挽著穀梵走在前麵,身後依次跟著言立、祁文、鄔戌,都是在車上蜷了一天,到這麽個新鮮的地方,都想出來看看。


    幾個人都沒有聚在一起,也沒分得太開,沿著街道挨個地攤走,看玉、看飾品、看雜技表演……


    但沒一會兒,錢妍雙就被祁文勾走了……


    穀梵看著那兩人圍著一個小地攤七嘴八舌地爭,真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這兩人。


    她笑了一下。一個轉頭,見言立半蹲在一個飾品攤,攤主不停地說著什麽,他卻一直沉默著,自顧地在一地攤飾品裏挑挑揀揀,神色動作認真地好像坐在辦公室裏寫報告時一樣。


    穀梵又往四周看一眼,鄔戌站在一個木雕地攤前,滿臉興味地在看老手藝人雕木雕。


    穀梵朝言立走過去,走近發現,他手裏握了一對銀光發白的手鐲,細細的兩個環,上麵絞繞了兩圈絲,每一隻鐲子上掛了兩個小巧的花生,同樣是銀質的。兩個手鐲,我在他掌心,銀光閃閃,十分玲瓏可愛,他則看得很專注。


    穀梵搞不懂他看什麽,走到他身邊,雙手撐在膝上,彎腰看著他,“看什麽?”


    言立依舊半蹲著,看見她,也沒放下手裏的銀鐲,反而朝她展開,給她看,“買下來,送你好不好。”


    穀梵心髒“噗”地一跳,望向他。


    看到言立的目光始終落在掌心的那對兒銀鐲上,蹲得穩穩的,神色平靜地好像在問,你喝水嗎?


    穀梵固執地盯著他看。


    一會兒。


    言立微向一邊偏了偏臉,神色比剛才還淺淡,側過來的耳垂卻有一點點紅。


    穀梵心裏有一塊,突然就變得很軟。


    這個男人啊。


    始終在意著她的感受。


    怕她心裏有負擔,所以不在買下後送她,而在買前問她好不好。


    “……好啊。”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


    穀梵戴上那對兒銀鐲,一手一個,還特意露出纖細白嫩的手腕,伸到他麵前,晃著手鐲下那兩顆花生米,“好看嗎?”


    言立定定盯了會,“……嗯。”好看。和他想的一樣。


    穀梵笑著收起手,放下衣袖遮住,兩人繼續往前走。


    穀梵:“為什麽給我買銀飾?”


    為什麽不是玉,不是木刻?


    言立手插著兜,低著頭悠然地走著,“適合你。”


    穀梵望他。


    又是適合她啊。


    言立笑著,不說話了。


    銀飾,簡單又美好。


    和她一樣。


    ——


    而此時,在這片理想而神奇的樂土上,在人們看不見的暗處,罪惡在無聲無息地滋長。


    綠色的樹木,茂密的叢林中,一杆冰冷的槍藏在灌木叢裏,隻露出黑壓壓的槍杆,槍口瞄準的是一頭成年的亞洲象,象在喝水,體型巨大,瞄準它幾乎毫不費力,“砰”一聲槍響,成年的亞洲象發出一聲淒厲地悲鳴,巨大的身體瞬間倒地。


    它的頭部,被子彈打出一個血洞,血淋淋地往外冒著血,已然氣絕,烏黑的眼睛依舊悲憫地睜著。


    周圍沒有其他象出現,從四周的密林地飛快冒出三四個人,拔刀,切割,一氣嗬成,幾下連鼻子帶著象牙一起割掉,拾掇一番,將新鮮的象牙用包袱包住。領頭的看一眼四周,一個手勢,示意:“走。”


    幾人飛快撤離,有壓不住喜氣地,邊走邊問,“這迴的象牙總能賣個好價錢了吧?”剛才他看了一眼,絕對的上品。


    領頭的不耐煩地踹他一腳,“媽的別廢話,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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