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璟隨後看向迎春笑道:“二姐姐還好?”迎春抹了抹眼淚強笑道:“我總是好的。”賈璟卻搖搖頭道:“二姐姐不好!二姐姐性子總是這樣,豈會不挨欺負?”迎春連忙道:“並沒有呢.......”


    賈璟搖搖頭道:“二姐姐以為我不知道!那些該死的婆子!老子現在就是沒空搭理她們!等著罷!誰敢欺負二姐姐,我都叫司棋記著,等我騰出手,好好拾掇拾掇這些悖主刁奴!讓她們好好知道知道,誰特麽才是主子!”


    迎春連忙道:“沒這迴事!沒這迴事,二弟可別亂來!”眾人卻是心中暗道,原本以為二姑娘不討喜,誰知道二爺其實也是記掛著的,今兒過後,怕是真的就沒什麽人敢對二姑娘陽奉陰違了!


    賈璟發完火就又傻笑著牽住了探春的手,探春哭的一抽一抽的,抓著賈璟的手心疼道:“二哥哥........”


    賈璟不免笑道:“喲!我們敏探春怎麽哭成了這樣?”探春撅著小嘴笑了笑,伸出手來擦了擦眼淚。


    賈璟笑著道:“這可不像你,我那機敏英俊的探春妹妹。”探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後輕輕拍了賈璟肩膀一下道:“你還說!不都怪二哥哥......”


    賈璟笑道:“在我心中,隻有三妹妹稱得上這幾個字。”探春感動的抬起頭道:“二哥哥若是哪裏不痛快,心裏不舒服,隻管來找我說,妹妹雖然無能,但是也能試著為哥哥分憂,何苦這樣呢?”


    賈璟笑著搖了搖頭,輕輕伸出手來抹了抹探春小臉上的淚痕,沒有說什麽,隨後轉頭看向一邊的寶釵笑了笑,甚麽也沒說。


    寶釵心裏有些失望,但是她卻覺得這是自己和二哥哥之間的默契,懂你的人之間是不需要語言的,隻需要一個眼神,他就能懂你!


    但其實賈璟隻是覺得和寶釵的確是沒甚麽話可說的,這個姑娘雖然看起來逆來順受,但是加上極有主意,而且自己也有心計,實在輪不到賈璟來說什麽。


    賈璟環視了一周,最後把視線落在了黛玉身上,不過這次倒是沒有瘋瘋癲癲的,反而是微笑著拉住黛玉的手。


    黛玉哭的兩眼通紅,輕聲的擔憂道:“二哥哥.......”賈璟笑著點了點頭,隨後伸出手來替黛玉理了理額前的劉海,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道:“往後可再不能任性了。”


    賈璟笑著道:“要按時吃飯,要睡覺,再叫我知道你不吃飯不睡覺,仔細你的皮!”


    原本還很傷感的黛玉聞言瞬間笑了出來,隨後委屈的給了賈璟一下道:“誰不吃飯了?不要你管!”


    賈璟笑了笑,隨後看向眾人,發現眾人的表情就跟參加追悼會一樣,比上墳都沉重,於是便笑著道:“我好像還欠顰兒一首詩罷?”


    眾人哪還有心思關心這些,賈璉上前強笑道:“二弟先迴去醒醒酒,等睡醒了,甚麽詩不能作?”


    賈璟卻仿佛犯了小孩子脾氣,一把甩開賈璉的手,踉踉蹌蹌的道:“不行!必須今天!以後......以後不一定有機會了.......”


    賈璟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笑著道:“就今天,讓我胡鬧一把罷!二哥!”賈璉無奈的站到了一邊。


    賈璟踉踉蹌蹌的在地上找著就,好不容易找到了半壇就這樣踉蹌著向陽台的方向走去,背對著眾人靠著柱子坐下,看著窗外的落日,映襯在賈璟的臉上,金色的光芒從他身邊畫成一道光暈。


    賈璟看著落日,久久才張口道:“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眾人便知道賈璟這是在說自己,不免都沉重的低下了頭。


    賈璟拄著酒壇,好像歎息一般道:“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前兩句雖寫寂寥之感,但也隻是令人惆悵,後兩句卻是直接把人帶入了這一片寂寥孤獨之中,賈家姐妹們先是眼前一亮,隨後便是為其中真意心酸起來。


    不過緊接著她們就心酸不下去了,甚至都有些牙酸了.......


    賈璟似乎有些更咽,他看著天邊的落日,就仿佛是在看著那永遠也不可能觸及的臉,他微微更咽的喃喃道:“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


    這下眾人可沒功夫跟著傷感了,一個個皆是麵色古怪的看著黛玉,“記得小顰初見”?“琵琶弦上說相思”?好家夥,你倆現在都不避人了?


    黛玉顯然也是被這一句給驚到了,這這這這這!羞死人了!


    黛玉雖然一開始為賈璟的寂寥之感而傷懷,甚至也是勝出悲春傷秋之感,但此時完全沒有這個感受了,臉紅的甚至能蒸個雞蛋!


    感受到眾人的視線之後更是窘迫的低下了頭,心中也難免責怪賈璟,二哥哥胡說甚麽呢!早說是這樣的詩,私底下悄悄作給我聽嘛!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真是羞也羞死了!


    寶釵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不過她不確定賈璟到底說的是不是小顰,就算是稱唿黛玉“小顰”也對,而且更顯愛稱,但是寶釵總覺得她聽到的好像是小蘋才對!


    寶釵悄悄地撇了一眼黛玉,心中未必沒有嫉妒和豔羨,不過還是壓了下去,畢竟人家是相處這麽長時間的表兄妹,就算是比自己更親近,也是正常......


    王夫人則是暗戳戳的給了薛姨媽一個眼神,你看,我早就說過,這沒有爹媽教養的女子就是外向!尋常人家哪有跟男人這樣的?


    薛姨媽雖然看懂了,但是並沒什麽表示,她其實也有種寄人籬下之感,所以對黛玉難免就有些同情,這樣小的一個丫頭,自己跑這麽遠上京來投奔親戚。


    薛姨媽是知道這其中的艱辛的,所以對黛玉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惡感,隻要黛玉不對寶釵有什麽威脅,薛姨媽實則是很同情黛玉的。


    賈母則是衝王熙鳳使了個眼色,正在豔羨的看著黛玉的王熙鳳瞬間會意,悄悄走了出去。


    眾人心中各自抱著各種各樣的心思,總之都是被賈璟這一首詩弄得五味雜陳。


    賈璟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搞了個多大的烏龍,他看著落日,兩滴淚緩緩的從眼角滑落,輕聲念出了最後一句:“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賈璟喃喃的念著,最後居然就抱著酒壇緩緩地睡了過去,眾人久久無言,不知道是驚歎於賈璟的才華,還是震驚於賈璟今天的胡說八道。


    但是終究還是得處理這些爛攤子的,賈母心中暗自歎了口氣,隨後沉聲道:“今兒在這兒的都是咱們自己家人,這件事咱們知道就行了,誰也不許給我往外傳!”


    王熙鳳也急忙笑著打圓場道:“分明什麽也沒有呢,不過是喝多了胡言亂語罷了,誰還當真?”


    王夫人和薛姨媽也急忙笑著打圓場,賈母便沉聲道:“我聽著,他好像說的是誰?小顰?”


    王熙鳳連忙道:“哪能呢!分明是平!平兒的平!”眾人瞬間都震驚了,還能這麽解?


    黛玉雖然有些不願意把這首詩套到別人頭上,在她看來這是二哥哥寫給她的,豈能隨便給別的女人?


    不過心裏也知道賈母和王熙鳳這是為了她好,於是便低下頭去了。


    王熙鳳糟踐起平兒來也完全沒有心理壓力,畢竟在她們看來,黛玉的清名可比平兒一個丫鬟的重要的多了!


    今天這首詩真傳出去,黛玉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哪有閨中女子的小字傳唱天下的?就算真的最後倆人成了,這件事也不太好,別人說是佳話,但到底是有嫉妒的說些風涼話諷刺黛玉。


    所以最好的就是把黛玉從這件事裏麵完全摘出去!王熙鳳眼珠子一轉,就想到了平兒,音這麽近,別人也不會深究!


    所以這件事裏從頭到尾,受傷的隻有賈璉罷了……


    賈璉有些不滿,卻也不敢說出來,畢竟要是真這麽說,那自己不就是戴上了個小綠帽了?


    雖然平兒自己還沒上過手,但是說到底也是自己的通房丫鬟!王熙鳳現在不給,往後沒準就通融了!


    就這麽給了賈璟?他打心底裏覺得憋屈和不願意,雖然他也不是喜歡平兒,但是就是自己的東西不舍得隨便舍給別人!


    不過他性子軟,都不用賈母,王熙鳳一個眼神,賈璉就灰溜溜的轉過頭去了。


    賈母沉聲道:“璟兒也真是的!淨做這些破爛事!跟個孩子一樣胡鬧!他哥哥的東西也惦記著!”


    王夫人連忙打圓場道:“本來就還是個孩子,咱們這樣家裏的哥兒不都是這樣?好歹璟哥兒也沒有出去胡鬧!”


    賈璉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知道為啥,他總覺得這句話好像是王夫人說給自己聽的。


    薛姨媽也在一旁敲邊鼓道:“正是!正是!我們家蟠兒不也是如此?原本這些哥兒歲數小,愛玩也是常事!”


    賈母聞言點了點頭,歎口氣道:“唉,真不是我眼中容得這些事,但是這古人有語,不聾不啞,難做家翁,誰家沒這些破爛事?誰也別笑話誰!”


    眾人皆是幹笑著點頭稱是,賈母掃了一眼眾人,對賈璉道:“你兄弟從小就把你當親哥哥,什麽東西也都想著你,你自己心裏應該是有數的。”


    賈璉臉色一僵,陪著笑道:“老太太說的是……”


    賈母便歎口氣道:“這件事倒是對不起你的,隻不過,如今那丫頭既然你兄弟看上了,等閑他也不向你伸手,名頭都傳出去了,你留著也留不住!”


    賈璉滿嘴苦澀的點了點頭,王熙鳳也是沒想到居然真的要把平兒舍出去,那她可就舍不得了!


    平兒可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丫鬟,雖為主仆勝似姐妹,更何況她脾性不好,最難伺候,往日裏隻有平兒最和她心意,豈肯輕易給出去?


    但是不給也不行……老太太都發話了,再說今兒這詩真傳出去,平兒要不是賈璟的丫鬟,那賈家可就出了大醜了!


    賈璟要是寫這種詩給自己的丫鬟沒啥,但是要是寫這種詩給自己哥哥的丫鬟……


    年輕的嫂子?


    這瓜可太香了!


    那平兒可就真的不用活了!


    所以賈母此言其實也是為了救平兒的命!


    王熙鳳隻能強忍著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苦澀點頭笑道:“一切都依老祖宗!沒想到平兒竟還有這樣的福分!”


    賈璉聽這話臉色發白,都快氣的當場腦溢血了!怎麽著跟我屋裏就是受苦,去他那邊就是福分?


    賈母自然看出了賈璉的不滿,於是歎口氣道:“這件事是我偏疼你弟弟了,這樣,一會兒你看我這屋裏還有哪個好的,你領了迴去罷!”


    賈璉聽這話瞬間晴轉多雲了!畢竟平兒再好,碰不得隻能幹看著也沒啥滋味啊!


    但是賈母要是賜他一個新丫鬟,那不就可以動了?再說賈母房裏的丫鬟還真不一定就比平兒差到哪裏去!這買賣穩賺不賠啊!


    於是賈璉立馬笑著道:“那孫兒就謝老太太的賞了!”


    這下好了,隻有鳳姐兒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王熙鳳都傻了眼了,合著我幫著敲邊鼓,到最後就隻有我落了個不是?丟了個丫鬟不說,還給自己找了頂綠帽子?


    王熙鳳心中不悅,也同時打定主意,一定要叫賈璟清醒之後補償自己!不然今天不就虧大了?


    賈母心累的歎了口氣,隨後看著沉沉睡去的賈璟,轉身吩咐道:“給你們二爺扶到床上去,讓他先睡著,咱們先去罷。”


    於是幾個丫鬟上前扶著已經徹底睡死過去的賈璟,放到床上,蓋好被子,眾人這才離去。


    黛玉故意落後幾步,悄悄的迴頭看了躺在床上的賈璟一眼,正略微猶豫間,寶釵便笑著道:“想甚麽呢?還不快追上?”


    黛玉迴過神來,便笑著點點頭,跟在寶釵身後走出了天香樓,一陣沉重的關門聲後,天香樓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賈母出門之後吩咐了兩句便離去了,這讓乾坤卦的眾人更是失望,以為賈母她們也沒什麽作用。


    於是一幫人就這樣頂著大雪站在門外苦苦的等候著,他們已經這樣站了幾天幾夜了,但是仍然不知疲倦的等待著。


    他們希望賈璟能夠重新振作起來,重新成為那個意氣風發的帶領著他們,說要氣吞天下的英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夜色越發深沉,每個人的心也越發往下墜,所有人都沉默著,甚至連剛加入的柳澤和宋蓉蓉也是有些消沉。


    就在紅菱都快要哭出聲的時候,一聲調侃的聲音響起:“大半夜的,怎麽都不睡覺,在這兒做什麽呢?”


    眾人頓時瞪大眼睛轉頭看去,隻見麵色蒼白虛弱的葉時,身上披著黑狐裘,正微笑著看著眾人。


    眾人頓時歡唿著衝了上去,輪番和葉時擁抱歡唿,葉時也是笑著連忙大喊道:“行了行了!怎麽一個個都這個德行?輕點兒!斷了斷了!”


    清風上前和葉時擁抱了一下道:“歡迎迴家!”葉時笑著點點頭,隨後看向天香樓,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歎了口氣道:“這種事,的確是個人都覺得難熬的。”清風擔憂的看向天香樓緊緊關著的大門,沉聲道:“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葉時抿了抿嘴,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這件事,誰也沒有辦法,隻能是靠他自己挺過去……”


    清風聞言,也不由得有些失望,眾人隻能再次耐著性子等候,雖然葉時的歸來叫眾人興奮,但是顯然很重要的賈璟,才是牽掛著每一個人心的存在。


    提氣了之後的眾人又在風雪之中等了一夜,就在天色將明之時,清風終於歎了口氣道:“看來二爺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準備,咱們還是先迴去歇著罷。”


    葉時也是歎口氣道:“看來是需要很久了,咱們在這裏守著,最後把身體搞垮了才是得不償失,都先迴去吃些東西休養一下罷!”


    眾人沉默著,顯然對這個結果很是失望,紅菱倒是沒有哭了,隻是沉聲道:“我不相信!”


    原本要走的眾人轉過頭看著倔強的站在那裏的紅菱,她雙眼泛紅,兩個小拳頭緊緊的攥著。


    她大喊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個說要帶著我們征戰天下的人會死!我不相信那個總是自信滿滿,所有事都掌握在手中的人會一蹶不振!我不信!”


    紅菱大眼睛彌漫著水汽,倔強的喊道:“不是你把我們聚到一起的嗎!不是你說,我們是彼此的家人嗎!為什麽現在你卻選擇了拋棄我們?你說話不算數!”


    “我不信那個二爺會因為這些被殺死!我不信那個二爺會這樣頹廢的把自己關在樓裏逃避現實!”


    “我認識的二爺不是這樣的!你把二爺還給我!”


    眾人低著頭沉默著,空曠的天香樓前,一時間隻剩下紅菱淒厲的哭聲。


    葉時歎了口氣上前想要安慰一下紅菱,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吱呀的開門聲響起,葉時不禁瞪大了眼睛。


    “什麽還給你?小丫頭這下可是罵爽了?”


    ------題外話------


    這首詩的靈感是來自於另外一本紅樓,我好久之前看的,現在想想用在這裏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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