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蓮聞言笑道:“自然要辭的,你隻別和別人說就是。”說著便站起來要走,又趕忙對寶玉道:“你們進去,不必送我。”一麵說著一麵出了書房。


    剛走到大門前,卻遇見薛蟠在那裏亂嚷亂叫道:“誰放了小柳兒走了!”柳湘蓮聽了他言語中不尊敬,好似把他當做小廝玩物,心中不免恨火愈熾火星亂迸,恨不得當下就將薛蟠打死,複思酒後揮拳,又身在賴府,他素與賴尚榮關係又不錯礙著賴尚榮的臉麵,故而隻得忍了又忍。


    薛蟠忽見他走出來,如得了珍寶一般,忙趔趄著上來一把拉住笑道:“我的兄弟,你往那裏去了?”柳湘蓮不願理他便強忍怒火搪塞道:“走走就來。”


    薛蟠笑道:“好兄弟,你一去都沒興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柳湘蓮雙眼微眯,薛蟠卻仍不知不覺道:“憑你有什麽要緊的事,交給哥!你隻別忙,有你這個哥,你要做官發財都容易。”湘蓮見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早生一計,心中打定主意便拉他到避人之處,一麵媚笑道:“你真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呢?”


    薛蟠聽這話覺得有門兒,喜的心癢難撓,乜斜著眼忙笑道:“好兄弟,你怎麽問起我這話來?我要是假心,立刻死在眼前!”柳湘蓮聞言越發笑的讓薛蟠肝顫道:“既如此,這裏不便,等坐一坐,我先走,你隨後出來,跟到我下處,咱們替另喝一夜酒,我那裏還有兩個絕好的孩子,從沒出門過,你可連一個跟的人也不用帶,到了那裏,服侍的人都是現成的。”


    薛蟠聽如此說,喜得酒醒了一半,激動的都快顫抖了道:“果然如此?”柳湘蓮一攤手道:“如何!人拿真心待你,你倒不信了!”薛蟠忙憨笑道:“我又不是呆子,怎麽有個不信的呢!既如此,我又不認得,你先去了,我在哪裏找你?”


    柳湘蓮笑的詭異道:“我這下處在北門外頭,你可舍得家,城外住一夜去?”薛蟠笑的越發癡漢道:“有了你,我還要家作什麽!”柳湘蓮點點頭道:“既如此,我在北門外頭橋上等你。咱們席上且吃酒去,你看我走了之後你再走,他們就不留心了。”


    薛蟠聽了忙不迭的答應,於是二人複又入席,與賈家人並賴家人飲了一迴,那薛蟠心中邪火難熬,隻拿眼看湘蓮,心內越想越樂,左一壺右一壺,並不用人讓,自己便吃了又吃,不覺酒已八九分了,賈家人不由得對視幾眼,越發可樂。


    柳湘蓮便起身出來看著沒人注意便離去了,走到門前命小廝杏奴道:“先家去罷,我到城外就來。”說完已跨馬直出北門,就站在橋上等候薛蟠,沒一頓飯時工夫,隻見薛蟠騎著一匹大馬,遠遠的趕了來,張著嘴瞪著眼,頭似撥浪鼓一般不住的往左右亂瞧,及至從柳湘蓮馬前過去,隻顧望遠處瞧,不曾留心近處,反而沒看到柳湘蓮走過去了。


    柳湘蓮不由得哭笑不得,心裏暗罵大傻子一個,於是便也撒馬隨後趕來。薛蟠往前看時,漸漸人煙稀少,便又圈馬迴來再找,不想一迴頭便見了柳湘蓮,如獲奇珍一般忙笑道:“我說你是個再不失信的。”湘蓮笑道:“快往前走,仔細人看見跟了來,就不便了。”說著,先就撒馬前去,薛蟠也緊緊的跟來。


    柳湘蓮見前麵人跡已稀,且有一帶葦塘,便下了馬將馬拴在了樹上,向薛蟠笑道:“你下來,咱們且先設個誓,日後要變了心,告訴人去的,便應了誓,管教不得好死!”薛蟠笑道:“這話有理。”


    薛蟠心裏著急,手腳便越發慌亂的連忙下了馬,也將馬拴在樹上與柳湘蓮一處,便跪下說道:“我要日久變心,告訴人去的,天誅地滅!”一句話還沒說完,隻聽“咚!”的一聲,頸後好似鐵錘砸下來,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滿眼金星亂迸,身不由己便倒了下來。


    柳湘蓮走上來瞧瞧,知道他是個蠢物身嬌體弱不慣捱打,便隻使了三分氣力,擼起袖子便向他臉上拍了幾下,登時便如開了果子鋪一般,薛蟠先還要掙挫起來,又被湘蓮用腳尖點了兩點,仍舊跌倒在地。


    薛蟠被打的齜牙咧嘴,不由得大喊道:“原是兩家情願,你不依,隻好說,為什麽哄出我來打我?”一麵說,一麵破口亂罵,柳湘蓮如何不越發生氣,便發狠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認認柳大爺是誰!你不說哀求,你還傷我!我打死你也無益,隻給你個利害罷。”


    說著便取了馬鞭過來,朝著薛蟠的後背猛抽了三四十下,薛蟠酒已醒了大半,覺得疼痛難禁,不禁連連痛叫,湘蓮冷笑道:“也隻如此!我隻當你是不怕打的。”一麵說著一麵又把薛蟠的左腿拉起來,朝葦中濘泥處拉了幾步,隻滾的滿身泥水,便又問道:“你可認得我了?”


    薛蟠不肯服軟嘴上便不搭理他隻伏在地上哼哼唧唧,柳湘蓮見狀又擲下鞭子,用拳頭向他身上擂了幾下,隻打的薛蟠亂滾亂叫道:“肋條折了!肋條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經人,因為我錯聽了旁人的話了!對你不住!”


    柳湘蓮咬牙道:“不用拉別人,你隻說現在的!”薛蟠疑惑道:“現在有什麽好說的?不過你是個正經人,我錯了便是!”柳湘蓮聞言冷哼一聲道:“哪這麽容易!還要說軟些才饒你。”


    薛蟠小聲哼哼著道:“好兄弟……”柳湘蓮當頭便又一拳,薛蟠痛叫一聲連忙道:“好哥哥!好哥哥!”柳湘蓮臉色越發黑又是“梆梆”兩拳,直打的薛蟠連聲痛叫,這才哭喪著臉道:“好爺爺!好爺爺!快饒了我這沒眼睛的瞎子罷!從今以後我敬你怕你了!我伏你了!我伏了你了!”


    柳湘蓮不管,一腳將薛蟠踢倒在地,薛蟠慘叫一聲跌入臭水中,狠狠地灌了一口,柳湘蓮見狀冷笑道:“要我饒你那也使得,隻管先將這好東西喝上兩口漱漱你這張爛嘴!柳大爺便放了你!”


    薛蟠渾身裹著黑乎乎的爛泥,聞著身下的臭水直欲作嘔,那裏還肯喝?於是哭著哼唧道:“好爺爺,這玩意兒如何喝的?”柳湘蓮哪裏管他,冷笑一聲道:“這阿物才配得上你這蠢物!隻管給我喝來!”


    說著也不顧泥水醃臢便下到蘆葦塘中,薛蟠嚇得要逃,柳湘蓮忙使腳將他按住,上前揪住發髻大喝一聲便往池子裏按,薛蟠剛要驚叫就被按到了泥水中,可著實是狠狠的灌上了兩口,薛蟠被提起來便連忙求饒,柳湘蓮不管又是狠狠的把他往髒水裏一按。


    直灌的薛蟠趴在地上一陣大嘔,差點兒沒把昨夜的飯都吐出來,柳湘蓮提著他的脖頸冷笑一聲剛要說話,卻聽得前麵一聲大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人當街行兇?”


    柳湘蓮一驚剛要說話,卻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柳湘蓮心下大驚,連忙丟下薛蟠向後閃去,可是身後的鬥篷卻浸上了髒水十分沉重,柳湘蓮驚慌之下不小心便踩到了鬥篷,不由得趔趄了一下,那人笑了一下道:“注意了!”


    喊著居然沒有上手,等著柳湘蓮站穩了把式才拳打來,柳湘蓮心下的狠勁兒不免的鬆了一下氣,卻不免招架了起來,誰知那人雙手快出殘影,柳湘蓮越是招架越是心驚心知打不過此人,於是不免心生退意,一掌將此人招式格擋開來就要退後。


    誰知此人身形快若鬼魅立時便纏了上來大叫道:“哪裏走?”柳湘蓮慌忙招架卻被一式打開,那人緊跟著一腳蹬在柳湘蓮胸口,柳湘蓮吃了一腳咽喉不禁犯甜,那人冷笑一聲幾式擒拿便將柳湘蓮胳膊一拐柳湘蓮痛叫一聲心中越發發狠就要掙紮,那人卻一腳踹在柳湘蓮腿窩硬生生將柳湘蓮按在地上。


    那人對前麵叫道:“伯爺!此人被我擒下了!”柳湘蓮抬起頭來,卻正見麵前居然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隊騎兵,頂盔摜甲好不威風,為首的一人並未著甲卻穿著一身大紅海牙飛魚服,頭頂烏紗腰環玉帶,柳湘蓮不免更加心驚。


    他是以武犯禁的遊俠兒,自然最怕的就是見官,更何況還是一隊官兵?心中不免後悔打薛蟠一頓就是了,何苦與他鬥氣折辱?如今被官兵當場抓住,怕是少不了一頓牢獄之災皮肉之苦,真是苦也!


    那為首的“伯爺”驅馬上前卻不看他,隻管著看向薛蟠,薛蟠哭喪著臉哼哼唧唧的爬到了岸上,先是嘔了幾下,緊接著仰麵躺在地上哭著,一麵用袖子擦著臉,隻是袖子上也滿是爛泥,臭烘烘的如何能當毛巾?


    便擦一下嘔一下,最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慘,便幹脆擺爛躺在地上大哭道:“哎喲!我可不活了!可活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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