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婉兒覺得心裏難過,很難過,直到走出太爺爺的屋子,她都有些魂不附體。


    她眼睛有些酸脹,眼淚卻始終不能痛痛快快的流下來。


    等出了公孫府,那些護衛放下婉兒告退,婉兒茫然的在街上站了站。


    拉了一把車夫,“童老,您帶我去個地方,我想喝酒。”


    可是這個時候,街上的酒樓和酒肆哪裏還有酒喝,婉兒想去的地方,自然是,這建康城有名的銷金窩,春風樓。


    這春風樓雖是妓院,可那老鴇卻很會經營。


    隻要有銀子,也不會管客人的身份來曆,更不會管你是男是女。


    何況婉兒現在用鬥篷將全身遮蔽得嚴嚴實實,也看不出是男是女,隻是身子瘦弱些罷了。


    她要的是一間臨湖的屋子,此時將臨湖的那扇窗戶打開,一壺熱乎乎的酒流進肚子,婉兒感受從湖麵上吹來的涼爽的風,忽然間覺得自己可以哭出來了。


    於是她將酒壇子甩出去,抱著手邊的一個軟枕嚎啕大哭起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聽見隔壁有人敲了敲牆壁。


    沒過一會兒,隔壁也打開了窗子,那人隔著窗子問,“姑娘,何以哭得如此傷心?莫非也是同在下一般,憂愁難消麽?”


    婉兒聽那聲音有幾分自嘲,幾分淒涼,幾分沙啞,不禁產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情緒來,於是答了一句。


    “我家中太爺爺即將故去,我卻無能為力,故此傷心。”


    那人似乎喝了口酒,婉兒聽到酒壇子裏的酒晃動著,他笑道,“我自小就沒有什麽太爺爺,也不大懂這種難過。可是我有個弟弟,病得很重,估計也快要不行了。”


    婉兒鼻子一酸,眼眶便紅了,“咱們竟然是相同的故事,實在是有緣!”


    “相同?嗬嗬……”那人大口灌著酒,“不同的!”


    “我那位兄弟,是我姨母所害,偏偏我即便知道,卻不能阻止。我家中妻子非我所愛,卻被我執意娶進府中,如今,我既不知該如何麵對姨母,又不該如何麵對妻子。如今,漫漫長夜,滿腔苦悶要同一個路人說,真是可笑可悲!”


    婉兒聽著也不由冷笑道,“當這天底下,你是最淒慘的那個麽?旁人不說,單說我吧,我自小沒有生母,又不得父親的疼愛,多年前被趕到莊子上自生自滅。自小照顧我的祖母臥病在床,這些年暗中照顧我的曾祖卻要自尋死路,我確是無力阻止?所以才來此哭的……”


    “可你一介大好兒郎,也跑來這裏借酒消愁,實在叫人看不起你。”


    隔壁的酒壇子被甩了出去,婉兒聽那酒壇子咚的一聲沉進湖水中。隔壁那人幾乎咆哮道,“你一個女子,你知道什麽,你怎麽會明白。”


    婉兒酒也喝過了,哭也哭過了,正愁不能找人吵一架,將剩下的怨氣排解出來。於是當即反唇相譏,“我何止明白,簡直太明白,你就是一個廢物!”


    “你既然不想姨母害死弟弟,盡管自己救弟弟,即便困難,總好過這裏喝悶酒來得痛快。你再不喜歡自己的妻子,可你既然當初娶了她,自然該想法子安置,難道就這麽避一輩子麽?你要一輩子不迴家去麽?”


    那廂頓了頓,“難就難在,我那妻子不能休棄,我那姨母對我恩重如山。我又該如何安置妻子,又如何能保下弟弟而不冷了姨母的心?”


    婉兒抬起頭,看了眼霧蒙蒙的天,不知是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說,“我隻知道,再難也是要去做的,若是不做,怎麽能知道自己做不到。”


    若是不做,不是不能做,隻是不想做。若是想做,再難,也要做到的!


    婉兒忽然有了幾分頓悟,曾祖也並非一定要死的。


    母親那樁事,大伯那樁事,小賈氏那樁事,曾祖固然想憑著一死以消恩怨。可到底是因為曾祖年紀大了,已十分不願意操勞,可是還有自己,自己可以去想,去一件件的將事情解決。


    曾祖又何必非要到了必死的地步,是了,都是自己一時想得不夠通透。


    這一場酒喝得很好,能得這麽一個頓悟,很好。


    婉兒拍了拍額頭,站起身,去見曾祖,現在就去見曾祖!


    童老就守在婉兒的屋外,見婉兒出來吩咐了事情,當即背著婉兒離開。


    遇上攔路要賬的老鴇,婉兒摸了摸身上,發現錢袋早不知掉到了哪裏。


    所幸,袖中還有一顆夜明珠,便掏了出來壓上。


    “出來的急了些,身上沒帶銀錢,這珠子先做個抵押。待明日,我再拿銀子來贖!您備好賬單便是了。”那老鴇自然是歡喜的將婉兒送出了門。


    童老背著婉兒出了門拐進一間昏暗的巷子,隨後施展輕功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公孫府門前。


    他們正要翻牆而入,卻覺著府中有些不大對頭。


    也不知是什麽緣故,整個府上的火把多了許多,將整個院落照的十分明亮。


    童老謹慎的繞到了後門,還沒且進屋,卻見小武子手中拿著兩隻點亮的白燈籠正在換下原本的紅燈籠。


    婉兒感覺身上的魂兒都快飄出了一半兒,顫聲道,“童老,麻煩您,快一些,快一些!”


    童老點點頭,不動聲色的避開小武子進了院子。


    待站到了福安院前,看見滿院縞素,婉兒眼中倒映著水光和明亮的火光,身上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是她明白的太遲了……


    迴來的也太遲了……


    太爺爺見她時……分明……便是存了死誌……


    公孫婉兒,難為你活了兩輩子,你簡直太蠢了!


    屋中漸漸的傳出了哭聲,婉兒卻被童老捂著嘴,拖著離開了。


    不要這樣,憑什麽要這樣,這是她的家啊!


    婉兒眼睛看著燈火明亮的福安院,掙紮著要進去。


    裏麵的是她嫡親嫡親的曾祖啊……


    她為什麽不能進去哭?為什麽不能見曾祖最後一麵?


    為什麽她在自己的家中要這樣偷偷摸摸的?


    為什麽?


    為什麽?


    這到底是為什麽?


    婉兒的情緒逐漸有些失控,失控到童老用盡畢生的修為也有些控製不住婉兒,逼不得已,童老隻能一掌劈暈了婉兒,背著她,先到了城中那家賈易知暗中的酒樓。


    而與此同時,司馬紹一襲藍袍,醉醺醺的從春風樓裏往外走。


    老鴇子那時正好拿著手中的夜明珠端詳著,司馬紹原本並不想多做理會,可走到那老鴇子身邊,卻忍不住站了站。


    隻因這夜明珠竟然在這燈火明亮的春風樓中也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可見卻非凡品。


    且,這夜明珠看著有些熟悉,司馬紹下意識的摸了摸袖子,竟然從裏麵掏出了一顆一模一樣的珠子。


    司馬紹先是怔了怔,隨後酒登時醒了大半,司馬紹上前捏住老鴇的手腕看著她手中的夜明珠。


    老鴇唿痛,他們身邊當即圍了許多人上來。


    司馬紹從胯間解下玉印,用另一隻手舉起幾乎貼到站的最近的那人的臉上,“本宮在此,誰敢造次!”


    那人幾乎立刻便跪在地上連唿,殿下饒命。


    司馬紹一隻手還握在那老鴇手腕上,用另一隻手將玉印環繞四周一圈,見周圍眾人跪倒,皆喊殿下息怒。


    門外,司馬紹帶來的暗衛衝了進來齊齊亮出兵器,圍了大門。


    司馬紹深吸口氣,問,“這夜明珠,是從何得來的?”


    這春風樓是建康第一風月樓,單單論這皮肉生意,聽風小築也比不過。


    不過兩者走得不是一個路線,聽風小築白天是拍賣場,晚上才行這些風月之事。然而那裏的姑娘們琴棋書畫皆有涉獵,品貌上佳,不賣身。


    這春風樓嘛,就純粹是個供男子們逍遙快活的地方。


    這老鴇也算見過了形形色色各樣的男人,王公貴戚也不是沒有見過的,此時看見此等架勢,倒勉強還能穩得住。


    想了想,條理十分清晰道,“是一位客人出門得急沒有帶銀子,抵押下來的。”


    司馬紹急切道,“什麽樣的客人!”


    “鬥篷遮麵,看不大清相貌,不過草民推斷,應該是個女人!”


    女人?果然是她,果然是靈兒!


    司馬紹腦海中是那日宮中的大匠說,“這是南海雙珠,這種蚌,殼內生雙珠,雙珠形狀一模一樣,十分稀罕!”


    “殿下手中的這顆更是佳品中的佳品,珠色圓潤,質地通透,光澤柔和!若是老奴沒有記錯,這近年來,咱們建康隻有一迴出現過這等質地的好珠子。兩年前,富商賈易知高價買下一對兒,說是要送給其胞妹。”


    司馬紹追問那老鴇道,“她一個女子,來這裏,做什麽?”


    “隻是喝酒,就在上甲等二號雅間。”


    這春風樓裏的甲等雅房統共不過七間,間間價格不菲,每晚有什麽客人用過,客人的模樣是什麽樣的,做了什麽,點了什麽老鴇都有個大概印象。


    此時被司馬紹一嚇,這些記得更加清楚。


    “你說,甲二號……”那不是……不是就在自己隔壁麽?


    原來那個失聲痛哭的女子,是靈兒,是他朝思暮想的靈兒。


    他不是沒有找過她,知道自己娶錯了人,他又去了桃源莊,他們在那裏相遇,他想,也許在那裏會有收獲也說不定。


    可查了許久,隻查出那桃源莊的主子,和鋣鉞有些幹係。


    於是他又去查南山礦,南山礦明麵上雖然是鶴鬆觀一個小道士名下的,可暗中卻和公孫家有些關係。


    無論是哪一方,都沒有看出和賈易知有聯係牽扯。


    於是,他的人留在了那裏暗查。


    查了許久,查到了王司空家二公子王恬的身上。


    眼看查出的人越來越多,牽連越來越廣,沒想到這個時候,他竟然和她同在一個屋簷下喝過酒,說過話,卻……沒有見麵,也沒有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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