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懷抱著貓,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李越心煩意亂,聽見婉兒這一聲不由冷笑道,“賈大商人有什麽不妨直說罷。”


    麵對這樣一根筋的人,婉兒便也不怕將事情一件一件的揭開。


    緩緩道,“這世間之事總是有諸般巧合,今日之事,草民倒禁不住多了幾分猜想。”


    “許是今日有一位重傷之人逃出了城,許是恰好今日醉裏鄉草民的這個小婢女醉了一場酒,草民命人進城去取藥材,將將好讓殿下的人給撞上了,便生出了第一場誤會。”


    “再者,這貓兒不知在何處受了驚,遠遠的跑來了草民這醉裏鄉,恰好草民這管家是個曉事的,怕驚了草民,四處去追這貓兒,又生出了第二場誤會。”


    “實則,這一場兩場誤會盡是巧合,真是叫人唏噓。”


    李越將手中的劍慢慢的收迴劍鞘,淡淡道,“賈大商人不覺得,這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婉兒挑了挑眉,“殿下不信?”


    “那草民也沒什麽法子,殿下盡管搜就是了,若能將人搜出來,草民無話可說。”


    狡兔有三窟,這個道理婉兒自然明白,這莊子裏的暗道便不止一條,條條暗道連著暗道,暗道中也暗含機關。一條暗道即便被搜出來,內裏的機關也不好破解。


    況且,那些位置隱蔽,婉兒不怕他們去搜。


    頓了頓,婉兒接著道,“殿下方才一直在審草民的人,草民也有幾個問題要問這位副官。將軍說,重傷之人進了我這莊子?”


    “可知是如何進來的?走門還是翻牆,若是走門,可仔細檢查過門外是否有血跡?門房可曾審過?若是翻牆,牆上可有腳印?”


    “許是壓根兒就沒有什麽重傷之人進來罷。”


    李越靠近婉兒,俯身看她,“賈大商人這般急著推脫做什麽?本宮還什麽都沒說呢!”


    婉兒懷抱著貓兒,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也無怪草民多想,隻是老丞相故去不久。草民才迴建康不過幾日,殿下毫無證據,便拿著兩樁巧合帶人圍了草民這醉裏鄉。”


    “草民難免想到,許是殿下對範家不滿已久,此番是借著草民,想……”


    想到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李越皺了皺眉,“賈大商人這話就有些嚴重了,本宮不過是來找人,找不到這便離開了。”


    婉兒抱著貓,躬了躬身子,“恭送殿下。”


    隻是李越終究還是有幾分不甘心,實在是,這醉裏鄉實在可疑。若不然,他也不會帶人來圍了這醉裏鄉。


    可是他的確沒有證據,這一切被安排的十分妥當,滴水不漏,沒有一處把柄。


    他現在懷裏揣著的,也不過真的隻是個醒酒藥方罷了。


    憑著這個抓人麽?


    賈易知又不是尋常的商賈,他還不能憑著這樣一個理由抓了他?


    何況,這件事,不能抓,隻能殺。


    他能殺了賈易知麽?


    若是殺了賈易知,朝中的那些人不會放過他。


    可他不明白,賈易知莫非在救下人的那一刻,便知道了現在的事情,將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


    甚至於,他莫非在幾天前便開始安排了這女人進酒窖醉酒?


    可暗殺的地點,他們也是隨機應變,幾天前,就連他都不知道地點,隻是知道一個大體路線。並不能確定是在醉裏鄉附近……


    這人真是神明?李越吐出口胸腔的濁氣,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


    他的人找不到人,找不到人,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甚至於,他手底下的這些廢物,連個藥渣子都沒能找到。


    若說治傷,必有傷藥,可藥渣子呢?


    藥渣子?


    想到這裏,李越停了停,舉起手示意道,“去搜所有的廚房,將藥渣子都撿迴來。將所有的藥材也都給本宮拿過來。”


    又吩咐副官道,“找個馬術不差的,配一匹好馬,到城中尋個大夫迴來。”


    “查所有泥土新翻過的地方,將這醉裏鄉的地挖三尺,給本宮翻過來,本宮一定要找到蛛絲馬跡。”


    一連串的吩咐完,李越又坐迴廳上,“看來,本宮暫時還不能走。”


    婉兒自然不能說出什麽拒絕的話來,隻是難免有些心虛。


    皇家的子弟到底比旁人多一副心竅,竟想到藥材上去了。


    隻是那傷藥是君無憂親自料理的,也不知是否處理幹淨了,那藥渣子……


    婉兒下意識的看了眼君無憂,發現她打著哈欠,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驚動了一位皇子,領上千官兵圍莊,若是真查出了傷藥的藥渣,這一莊子的人怕都得不了個好去。


    她到底隻是心寬,還是覺著自己處理得好。


    就這麽的,廳上點起了燈,一屋子的人靜悄悄的候著。


    好半響,李越忽然說了一句,“賈大商人便不好奇本宮要找的人是誰?”


    婉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殿下果真是要找人?”


    李越臉色便有些沉,“本宮從不涉及朝堂之爭,這一點,你該是清楚的。”


    “是!”婉兒嘴角的笑意擴大,“殿下從前,是從不涉及朝堂之爭的。”


    這個從前聽得李越渾身不舒服,“你這是不信?”


    “草民,不敢不信。”


    李越一把抓住婉兒的手腕,“賈大商人這是打算和本宮作對到底?”


    “殿下這話就說岔了,殿下親自帶人圍莊,令人搜莊,難道不是要和草民作對到底?”


    “賈易知,你大膽!”


    婉兒一派惶恐的跪下,“草民不敢。”


    李越被她氣得夠嗆,見她跪著也不叫起,又看見君無憂在一旁嗬欠連天。


    更加惱怒,“你一個丫頭,怎敢在主子麵前露出這副形容?”


    君無憂怔了怔,怎麽關注到她身上了。


    於是她將頭磕在地上,“殿下,奴婢也是幾天沒有睡個好覺了,難免犯困,無意衝撞殿下。”


    婉兒當即做出一副情人之間該有的形容來,咬牙切齒道,“殿下,有什麽事,盡管衝著草民,要殺要刮,草民不敢造次。可衝一個女人施威又是什麽道理?”


    李越啪的一聲砸了一個杯子,“賈易知你放肆,你還有你這個奴婢,你們都放肆!”


    婉兒冷笑道,“看來殿下今日是決計想要草民的身家性命,那如此,草民也沒什麽可怕的。草民若是僥幸得生,必要攪得這成都不寧,死也要拉殿下陪葬的。”


    想到那一派的厲害關係,李越有些頭痛,“本宮隻是來尋人。”


    婉兒微微別過臉去,看那樣子是不信。


    實則,婉兒生出這一場事,實在是心中沒底,想著借此嚇退李越。


    李越想了想,吩咐了人都出去,將君無憂也支出了堂中。單單留下婉兒,將他扶起來,“你可知是何人不見了蹤影?”


    婉兒默然的低著頭,不肯說話。


    李越隻好接著道,“是當今大成皇帝陛下。”


    大成皇帝?


    婉兒有些驚訝,大成皇帝李雄?


    她雖然曉得救的這一位必定是哪一國的君主,可萬萬沒料到,竟然是大成的皇帝。


    這皇帝做得實在是失敗,太失敗,才一出城便被親兒子暗害至此。


    雖然早想到,李雄治國沒有威儀,可沒想到竟然窩囊到了這個地步。


    這……這還是親兒子麽?


    婉兒的驚訝沒有逃過李越的眼睛,隻是他此時要扮作的是一個孝子,因此李越悲痛萬分道,“父皇微服私訪,路上遇歹人暗害,不知所蹤。本宮惦念父皇安危,這才多有冒犯。”


    婉兒冷笑幾聲,遭歹人暗害?


    卻不知是哪裏來的歹人這般大的能耐手段,能在衛將軍的眼皮子底下調動軍隊,敢在大成的都城外行刺當朝皇帝陛下?


    這個說法,騙騙不知情的人也就罷了,婉兒跟前可是有一位神醫,也看過李雄的傷口的。


    到現在婉兒才算明白,說這位大殿下行事豪爽,實在不是在誇他。


    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逝,婉兒琢磨了琢磨李越的意思,覺著李越這還是不想和她撕破臉皮的。


    既然如此,婉兒也不好繼續生事,太折了李越的麵子。


    遂整了整神色,一臉惶恐道,“草民實在是不知竟是這樣的大事,殿下。”


    “先前是草民造次了,還望殿下恕罪!”


    李越扶了扶婉兒,歎了口氣,“賈大商人,真不曾見過父皇?”


    “確實是不曾見過的。”頓了頓,婉兒認真道,“草民也願盡綿薄之力,發動這莊子上下,去尋找陛下。”


    李越沉吟片刻,還是拒絕道,“不勞賈大商人費心,這事不好驚動旁人,今日本宮所說之事,也請賈大商人三緘其口。”


    自然是不能叫她派人出去找人的,現下,找到的人是死是活都由李越說了算。


    哪怕是個活人,也能補上一刀。


    可若是由她找到了人,那事後,他不就白忙活一場?


    說來這李越雖是長子,可除了一個皇子的名頭,隻是領著一個將軍的職,可見得是很不成器。


    他下頭還有皇後育有嫡子四皇子,可惜嫡皇子年幼,各世族勢力龐大,皇帝勢弱。


    朝中難免就動蕩了些,這朝中一但動蕩,各方勢力的心思難免就活絡了一些。


    在這當口,也不知李雄是怎麽想的,遲遲不立皇太子。


    眼看他的皇子們一個個成長起來,這終究會成為禍亂朝綱的根源,也是可以預見的。


    這不,眼前的這一位,不僅敢想而且敢做,拿刀子追著自己的親爹砍。


    可……


    即便想得多了些,也該先去向四皇子下手,怎麽在竟至於做出此等弑父弑君之事來?


    誠然,若是此舉得手,他便是最為有希望登上大位的人選。


    可現下大成初建,若是這個時候江山易主,最易生變。


    這李越當真蠢到這個地步了麽?


    還是……還是有誰同他說了什麽……


    這李越看著耿直得很,又挺好糊弄,這是被人當槍使了吧。


    那麽,那人的目的,該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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