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婉兒看了賈大胖子一眼,“賈管事的看起來氣色不錯!”


    賈裕也道,“小姐的氣色也好。”


    說罷,公孫婉兒點點頭,推開他,向他身後那扇門走。


    賈裕想攔,春蘭趕緊跟上,經過他時,手中的銅勺不經意間敲到了他的兩腿間,春桃見小姐和春蘭都進去了,趕緊跟上,背後的鐵鍋碎渣又好巧不巧的撞到了賈裕身上。


    他陰沉著臉色站了站穩,最後一個進了門,將大門關上了。


    公孫婉兒一進門便聞到了肉香,院子裏有個小孩子歡喜的進進出出給一個女人打下手,好不熱鬧。


    賈裕關上門後就變了個人,連客套也懶得,操手靠在一張榻上坐定,看著公孫婉兒皮笑肉不笑。“不知嫡小姐大過年的上門,有何貴幹?”


    公孫婉兒也收起笑臉,認真道,“放火燒屋,站著進來,躺著出去。”


    賈裕不以為意,“小姐請便。”


    公孫婉兒就動手,真燒。懷中掏出火石,火絨,擺開了進了賈裕的柴房,不一會兒濃煙滾滾。


    賈裕睜開眼睛,等了一會兒,煙更大了。


    急忙提了水桶過去,賈裕的媳婦也過去。


    公孫婉兒在柴房門外,看他們滅火。


    火滅了,柴房燒得窗子黑漆漆。賈裕灰頭土臉的出來怒目看公孫婉兒,“小姐到底想做什麽?”


    “我先前說了,放火燒屋,這會兒燒柴房,一會兒燒廚房,再過一會兒,就不知道要燒哪兒了……”


    賈裕眼珠子轉,往前走了幾步,公孫婉兒瞥他一眼。


    “賈管事的沒聽我後半句話,站著進來,躺著出去。”


    “索性我一個沒人要的苦孩子,大過年的也不打算好,咱們要死死一窩。你若是敢動我半分,我便撞死在院子裏。到時候,賈管事的帶著你兒子一道兒進監牢過年。”


    “小姐何至於此……”賈裕臉上神色不定,“您若是有什麽吩咐直說就是,何必大過年鬧這一場。”


    “我要的簡單……”公孫婉兒嗬了口氣,白霧嫋嫋。“我要燒屋。”


    “您燒了這屋子,就不怕……”原本想說,您就沒有地方住了,可又不想給公孫婉兒留下這個話頭。賈裕隻好道,“就不怕家裏怪罪麽?”


    “這莊是我家的莊,院是我家的院,屋是我家的屋,燒了便燒了,誰來怪罪我?燒了這處,大不了我挪挪地方。可賈大管事可就……”


    “姑奶奶,算我求求您,咱安心過個好年。您要什麽?”


    “我真要燒屋。”說罷,看了看春蘭,春蘭點頭,走進廚房。


    賈裕家的哀叫一聲,“哎呦,這是造了什麽孽了,別進去呀,我還燉著肉呐!”


    說罷急急忙忙去追春蘭。


    可她沒擋住,沒過一會兒,廚房裏鍋碗瓢盆亂敲,青瓷白碗碎一地。


    賈裕急得下跪,“小姐,嫡小姐,是老奴以前做的不對,您要是有氣兒隻管朝著老奴撒。放火燒屋可萬萬使不得呀……”


    公孫婉兒挑眉問,“賈管事的怎麽不動手?橫豎我們隻是三個小姑娘,套了袋子往井裏一扔,再推說個什麽,你不是逍遙日子照樣過,何苦在我麵前伏小做低?”


    賈裕連連搖頭,“您說的什麽話,老奴再混賬也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來。”


    做不出?不敢做罷!


    若真是有半點兒憐憫之心,一個月來將幾個丫頭扔到半山上,斷糧斷藥,餓得春桃春蘭瘦了一圈兒。


    沒錯,她可記著仇呢。這賈大胖子自己吃得膘肥體胖,讓她的春蘭瘦成了一根枯樹枝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公孫婉兒冷笑,就是這樣的小人最好對付。蔫壞蔫壞,自作聰明,偏偏膽子又小。


    “看在賈大管事的還知道我這個小姐……”


    公孫婉兒坐到院中方才賈大胖子坐著的軟榻上,“我隻提兩點要求。”


    “您說……”


    “第一,春桃這一個月拿過來的東西,還迴來。”


    “第二,這屋子,還迴來。”


    這兩個要求哪一個都難辦……賈裕自然不依,站在那裏討價還價……


    “小姐……這大過年的你們三個小姑娘沒有幾個下人使喚可怎麽行,老奴和賤內都能替小姐做些雜事的。”


    公孫婉兒笑嗬嗬,“春蘭,你怎麽還不動手?”


    那邊兒是春蘭的迴話,“小姐,奴婢沒尋著火石。小姐且等等……”


    “從灶台裏抽一把火,灑了油,往窗戶上扔。”


    春蘭應道,“小姐,叫春桃姐進來攔著這個女人,她壯得像座山,堵著灶台挪不開。”


    不用公孫婉兒吩咐,看見賈大胖子吃癟,春桃早歡喜的緊。


    現下,聽罷春蘭的話,急急忙忙過去廚房幫忙。


    賈大胖子要過去攔,公孫婉兒抱起賈小山悠悠的往上拋。看得他那個心驚肉跳,生怕公孫婉兒小胳膊小腿兒接不住自己的寶貝兒子。


    那頭,賈裕家的哭天喊地直說日子沒法過了,廚房裏,又冒出煙來。


    賈裕一個頭兩個大,“小姐,老奴都聽您的,您且快住手。燒了主家的莊子,老奴擔待不起。”


    公孫婉兒當沒聽見,反問賈小山,“好玩兒麽?”


    賈小山在寒風中,小臉通紅,笑得沒心沒肺,“好玩兒。”


    “好,那姐姐再拋高一些。”


    賈大胖子咬咬牙,小跑進屋,屋子裏一陣亂響後,他拿出一個包袱,“小姐的東西都收在這裏。小姐快請放我兒子下來,老奴這就帶著賤內離開。”


    公孫婉兒這才扭頭看看他,“春蘭,春桃,出來罷。”


    二人灰頭土臉的迴來,賈裕家的也狼狽不堪。


    賈裕沒說話,收拾了兩件衣裳帶著賈小山和自家婆娘便出了門。


    春蘭奇道,“小姐,他怎麽走得這麽痛快?”


    遲早要迴來,現在痛快一些怕什麽?公孫婉兒沒有答,尋著肉味兒進了廚房,看見廚房淩亂,公孫婉兒皺眉。


    春蘭趕緊道,“小姐,奴婢留下了備用的碗筷沒有砸,且飯菜可一點兒沒動過。”


    春桃也趕緊說,“廚房沒燒壞,方才的濃煙是往灶間潑了瓢水,澆熄了火。”


    “哎……”公孫婉兒歎了口氣,“我是說,這賈裕家的太不靠譜,這個時辰飯還沒做得,咱們不能吃現成的還要動手。”


    攆走了人家還想吃現成的?春桃暗暗道,小姐從前也沒這麽厚臉皮,果然被逼的沒法子,人都是要變的。


    這個年一直到了正月十五,公孫婉兒和兩個丫頭坐在院子裏賞月圍著旺火放爆竹。


    春蘭繞著旺火一圈圈兒走,嘴裏碎碎念,來年順遂,春桃也雙手合十的拜呀拜。


    唯獨公孫婉兒抬頭看月亮,心中不安,天上灰蒙蒙,眼前灰蒙蒙,到了夜裏,公孫婉兒什麽都看不清。


    她招招手,叫了兩個丫頭過來。


    “你們今日早些睡,不要太晚,明天一早將東西能帶走的便帶走,帶不走的從後門推出去,找個地方藏起來。”


    說罷就迴房去睡,她醒來後眼睛到了晚上便看不清東西的事情告訴了兩個丫頭,春蘭便扶著她進屋。


    這一夜,公孫婉兒睡得極不安穩,無端端驚出一身的冷汗。


    待到了天亮,她早早起來,繞著屋子搜刮那些值錢東西,一並拾掇好了又去挖坑。


    春蘭和春桃將廚房裏的食物也拿幹淨,裝在小車裏,藏在後門外的桃林。


    吃罷早飯,公孫婉兒裹著披風,看著院門口,像是等著什麽。


    午時,院外馬蹄聲響起,院門被敲得又急又促。


    公孫婉兒親自去開門,賈大胖子身後跟著一個管事的來報,“嫡小姐,大老太爺沒了。”


    “誰叫你來報信?”


    “自然是夫人,夫人時刻惦記著小姐!”


    公孫婉兒砰的將門關上,“瞎話!”


    那人急的在外頭喊,“小姐,小的說的句句屬實。小姐快些和小的迴家去吧。”


    春桃和春蘭都集中到院子裏等著吩咐。


    公孫婉兒想了想,三個人一起將東西收拾好,從後門推了出去。


    春桃推著車先迴家等著,隨後,春蘭去打開門,公孫婉兒就站在門口看。


    賈裕一臉急切道,“小姐還是早些迴去為長輩奔喪,晚了,怕是要背負不孝之名。”


    “說吧,誰叫你來報信?”


    那管事肯定道,“是夫人!”


    公孫婉兒冷笑一聲,春蘭扶著她跨出院門。


    “哦?不是小賈氏麽?”


    賈裕有心否認,又怕越描越黑。


    所幸,公孫婉兒走了。


    這一下,房子迴來了。於妹妹的計劃也有助益,兩全其美。


    馬車嘚嘚的趕遠,春蘭如臨大敵般扶著車廂,拉著公孫婉兒。


    公孫婉兒閉目養神,拿她做筏子,幫弟弟奪迴房子,又能對付謝氏。這個小賈氏還真是個人物……


    太爺爺去得突然,但畢竟年紀大了,壽材一早備下了。因此,雖是昨晚兒上沒了的,今天家裏也並不顯得手忙腳亂。


    馬車停在了公孫府的後門,管事為難道,“小姐住在莊子上的事情沒有傳開,正門客人又多,不好叫小姐從正門進府。隻能從後門偷偷進去。”


    公孫婉兒沒吭聲,看著滿門縞素,心中悲戚。


    太爺爺,孫女兒迴來了,迴來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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