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崇寧四年二月初三,酉時三刻,此時,嶽飛正在一絲不苟敦促利器戰隊,演練多功能矛第一招。


    根據動作要領的要求,每個人必須熟練掌握。動作標準,那不僅有嶽飛的描述,還有虎子叔叔的示範。


    雖然嶽飛練兵和學習武功特別注重其中的靈魂,就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但是這隻能建立在堅固的基礎上,而不是將這個原則當作偷奸耍滑的借口,躲避打基礎要下的苦功夫。


    看著大家雖然非常努力,而且出矛動作整齊劃一,嶽飛不由歎了一口氣。


    這種狀態,離他心目中的標準還是差了許多,大概的距離也就隻有十萬八千裏。


    現在他們這種作戰能力,如果對方是鐵甲軍騎兵,對方都不用理會,一個野豬撲食,就會一潰千裏。


    現在的程度,勉強描述,就是有形無神,如果那些形狀勉強算有的話,其實即使是形,也僅僅差強人意。


    嶽飛剛想再歎一口氣,心思一動,又憋了迴去。


    總是歎氣不好,容易影響別人的情緒,無濟於事,自己憋著吧。


    忽然心中一閃,那個宋徽宗,造成自己穿越都不能好好過日子每天提心吊膽的家夥,正在幹什麽?


    自己現在如此操心費力,說實說,還太小了一些。


    滿打滿算,還不到四歲,這還是按虛歲算。


    如果按周歲算,歲數比虛歲例減一歲,還不到三歲呢。


    絕對的超級童工一個!不過想到自己是給自己打工,不打工的話可能活不長,就別抱怨了,悶頭打吧。


    等什麽時候自己翅膀硬了,本領大了,家底厚了,再專心享樂不遲。


    這是實情,如果那個宋徽宗正經當皇帝,豈不是我嶽飛過來以後太平世界,就可以享受大好童年?


    就在這時,在不太遙遠的京都汴梁皇宮裏,這裏離嶽飛那裏,直線距離也就二百公裏,有兩個人忙著呢。


    一個正好就是宋徽宗!宋徽宗正在那裏忙呢。


    不過這個時候,宋徽宗不在的話,誰也不敢到這裏來的,那正是宋朝皇帝的金龍寶殿。


    在金龍寶殿裏,再不著調的皇上也要幹正事,所以宋徽宗現在在辦正事呢。


    那個被一個最有權力評價他的人論定為“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的宋徽宗(注一),也是世界一絕。


    能評論皇上的人,也不是太多,何況最合適的這個人,他究竟是誰呢?


    那個最有資格評論他的這個人,就是元朝宰相脫脫。


    為什麽說他最有權威評論宋徽宗?


    因為他總攬了宋、金、遼三國的正史的修撰,包括嶽飛傳,所出成果都是公認的可靠正史經典。


    著說明了他不但熟悉三個國家的軍國大政,對主導三國國務的主要人物,他也熟悉。


    因為熟悉那些人和那些人所作的事情,所以他最有資格評論宋徽宗,畢竟他是其中之一。


    至於其他還有專門的評論家,可是他們說得再好,也是憑借脫脫撰寫的曆史為根據,而不是瞎說。


    而脫脫治史,依照史學家的傳統,夾敘夾議,在述說曆史事實的時候就把他的觀點代了進去。


    這也是為什麽說妥妥以後的人評論宋徽宗以至於宋史的任何任務和事實,都會受到脫脫的影響。


    這個是宋史的基礎,不必多說,一言帶過,不要忽略脫脫的影響就好。


    而有宋一代,前有遼後有金,一直處於紛爭之中,這是一個從始至終的背景和魔影,籠罩在兩宋頭上。


    至於宋滅於元,已經微不足道,所以脫脫既然是元朝最後一個宰相,他的治史,處於客觀地位。


    因此,他給宋徽宗的這個定論,真的是恰如其分。


    也就是說,宋徽宗別的事情幹得還不錯,卻是一個最不會當皇帝的皇帝。


    而他的其它才藝本事,真不是蓋的;說他媲美唐宋八大家,都問題不大。


    拿他和明朝那個喜歡做木匠活的皇帝比,朱由校就是一個土木匠,無法和宋徽宗比藝術成就的。


    那個畫了《千裏江山圖》的楊希孟,不過是宋徽宗的一個才入門的小學徒,創作完成時年僅十八歲。


    從徒弟可以看師父,朱由校是沒有這樣一個徒弟的。


    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充滿諷刺,世界上一個最不能當皇帝的宋徽宗,卻當著當時世界最大國度的皇帝!


    這讓嶽飛也不得不頭疼,需要動動他的小腦瓜認真對付,否則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丟了腦袋。


    那個宋徽宗當皇帝不行,搞起宮廷鬥爭和廟堂黨爭來,還是有一手的。


    以嶽飛對宋朝皇帝的整體情況比較而言,這些皇帝的道德能力和幹事能力都比較高。


    尤其是他們搞出來的文官統領武官、廟堂權力分開互相牽製、武官和軍隊分開,可算最為先進。


    所以,皇帝之下,文臣當道。


    文臣當道有一個好處,雖然他們可以鬥得你死我活,但是不會武裝割據,不會動不動就動手打鬥。


    文臣武將分開這樣一種不同的執政分工,最考驗皇帝的權衡功夫。


    其實就是要平衡文武之間的力量。


    兩造合作自然是好,可是皇帝又不想見到兩家和好,唯恐他們打成一片作了皇上。


    這個不是坐皇上,而是先把皇上做掉,他們自己當皇上。


    趙匡胤陳橋兵變取代後周,黃袍加身當了皇上,當然不想看到別人也如此辦理。


    不過,這種皇權雖然取之不義,比較起來,非取不可的話,還是最和平的手段。


    趙匡胤也不愧為說話算數的君子,對後周遺嗣、兵變同僚、以及降臣附國待遇寬厚。


    到了趙匡義手裏,就失去了這種寬厚,得國不義,對家人對附國降君都痛下殺手。


    不過,他幹這些事情雖然心狠手辣,在治國方麵大體上還是太祖路線,雖然功績不行。


    治國沒有大過,或者說惡果沒有顯露出來,私德有憾,也就沒有人在意了。


    估計也沒有人能在意,在意的人早就被趙匡義在意,然後給做掉了,比如趙光美、趙德昭、趙德芳。


    在這些趙匡義一支餘蔭遮蔽之下,宋徽宗當然也把這些傳統統治術全盤繼承下來,絕不能等閑視之。


    更何況,宋徽宗還有一幫文臣,都是老奸巨猾堪稱內鬥黨爭的高手、高高手!


    如果不敢肯定宋徽宗是不是世界最不配當皇帝的皇帝,那麽可以肯定地說,那些人肯定是內鬥最強高手。


    現在羽毛未豐的嶽飛,如果被他們那些人針對,分分秒秒要完。


    何況現在他還隻是一個孩子。


    所以嶽飛老老實實躲在一個窮鄉僻壤求發展,是一個好策略,也是不得不為,目前必須夾起尾巴作人。


    話說迴來,如果那個皇帝真的會當皇帝,也許嶽飛根本就沒有悶頭發展的機會。


    也就是在嶽飛練習利器戰隊多功能矛第一招的時候,汴梁皇宮內一對君臣也在商討國家大事。


    宋徽宗今天難得正經,穿著龍袍,隻是沒戴皇上專門佩戴的那種皇冕。


    那種皇冕就是皇帝專門戴的帽子,不能隨便瞎叫,要和老百姓不同,所以叫皇冕。


    當然樣子也不同,就是前後有一些旒,布簾子相似,隻是材料比較珍貴,多半是珍珠


    他嫌那些簾子擋臉遮眼,運筆不方便,所以就沒有戴。


    雖說是正經辦公事,可是隻有他和一個臣屬君臣二人。


    其實這並不能說事情不重要,而是說事情很機密,越人少機密的等級越高。


    比如趙光義搞的燭影斧聲,就他和哥哥趙匡胤,實際上最後隻有一個人,趙匡胤當時就死了。


    這且不說,今天的兩個人,倒是沒有生命危險,因為這二個人好成一個,沒有互相算計一說。


    要說和趙匡義那事相似之處,就是二人要作的,就是一件事情,算計別人。


    宋徽宗麵前的龍案上,擺著四幅字,他正在仔細觀看,而且不時作出精準點評。


    “愛卿,你這字寫得粗細得體,軟硬兼施,看似有些進步;還好,還好!不過和朕之瘦金體比較,還有距離,嗯,很大距離!你這不是瘦金體,勉強誇獎你一下說,是肥鐵體!哈哈……”


    龍案前麵正跪著一位,腦袋都貼在地上了,因為低著頭,眼睛實際也閉著,甚至耳朵都半閉著。


    他不是不想都閉上,可是他無能為力,耳朵不是眼睛,可以自由開合。


    “萬謝我主萬歲勞心點評!京有罪,雖然費盡心力練習書寫,奈何沒有才分,難有寸進!老奴的淺陋字體哪能和皇上的瘦金體相提並論?折殺老奴了,實在有汙皇上龍目。”


    說話的聲音,滄桑中帶著一絲尖細,正是當朝太師蔡京!


    這太師官職已經到達最高等級,雖然隻是榮譽頭銜,但是意義等同皇帝的老師,本來見到皇帝可以不跪。


    可是蔡京為了表示忠心順服,堅持全程跪拜,還有他這次能夠被起用,也全憑徽宗的賞識,他充滿感恩。


    其實宋徽宗不是太在意這些虛禮,他在意的是無條件順服,蔡京在這方麵不錯。


    雖然徽宗不會當皇帝,可是這些都是皇家成員吃飯的手段,他還是很能運用自如的。


    “今日朕甚為心蔚,雅興東來,不妨揮毫,筆斥逆賊,錄下那些最後確定的元佑黨人名冊,讓亂臣賊子懼,如大成先師孔聖人作春秋,豈不妙哉?”


    蔡京大喜,嗖的一聲站起,意識到不對,撲通一聲又跪下來:“萬歲聖明,千秋萬代!”


    這懶惰皇帝主動提出書寫元祐黨人名冊,是件大事情,這還真的出乎蔡京意料之外。


    他今天來不過就是想請皇帝下旨,將元佑黨人名單廣為傳播,徹底搞臭他們。


    這個名單也不是最近重新來過,而是以前的基礎上,前麵已經搞過幾波,不過都沒有這次的規模大。


    這是最後的定稿,人數也最多,有許多人都是新添加進來的,還沒有上那個元佑黨人籍碑。


    其中有些人雖然被定為元祐黨人籍,但是還沒有上碑文,所以還沒有廣為人知。


    蔡京深刻地知道打蛇打死、除惡務盡的道理。


    當然不能元佑黨人定都定了,而沒有徹底搞臭,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就讓他們反撲過來。


    蔡京當然知道太祖“勒石三戒”,但是他心裏是不敢苟同的,但是他哪怕是甚為首相,也不敢明說反對。


    趙匡胤登基的時候刻了一塊石碑,鎖置殿中,使嗣君即位,入而跪讀。


    其戒有三:一、保全柴氏子孫;二、不殺士大夫;三、不加農田之賦。(注二)


    元佑黨人,都在該殺之列,可是因為三戒第二條還有當今皇上仁慈,都被他們逃掉了。


    可是總不能犯罪不懲罰吧?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我一力主張給他們每一個立一個惡人碑,讓世人唾棄,豈不是應了天理昭彰,惡有惡報?


    雖然人數有五六百人之多,一人立一塊太看重他們了,讓每一個人都上到一塊碑上還是可以辦到的。


    況且他們都在一塊碑上,一眼看去,眾奸賊一目了然,一個不能逃脫,想想就很痛快!


    可是如果皇帝能禦筆親書,那傳遍天下就更加順理成章了,外國都要傳達下去。


    如此一來,這些可惡的亂臣賊子就不但在大宋境內人人喊打,出了大宋也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愛卿你在幹什麽?弄得咕咕咚咚亂響,過來,給朕讀取那些名字。”


    原來宋徽宗已經進入狀態,正在醞釀筆勢,意欲搞出一篇高水平文字,根本沒有注意蔡京的動作。


    至於那些人都是誰,他除了幾個人還有印象以外,大多數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


    那些具體的人名,他才沒有時間理會,蔡愛卿他們就會妥妥當當地安排周到。


    有些人不服氣?還有人受到一些冤枉?那有什麽,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注三),難道他們不知道?


    五經都不懂,活該他們倒黴,就憑這也不冤枉他們。


    詩經都說了,普天之下,都是王的領土,朕堂堂一個大宋皇帝,起碼有百八十個國的領土,富有四海。


    你們不過是在朕的土地上求生存,好的還能得富貴,朕還不是怎麽安排你們你們怎麽聽?


    如果你們都如同蔡愛卿那樣,唯朕命是從,哪裏會有這種事情?


    你們得富貴,朕得安靜,令朕可以專心花草。


    皆大歡喜,何樂不為?


    可是你們都幹了什麽?


    雖然不是很清楚你們的具體行為,有一點朕卻特明白,時間不論,你們就是和蔡愛卿作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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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王士禛《池北偶談》:“元朝脫脫撰《宋史》的《徽宗記》的時候,寫下他的所作所為,不由擲筆歎曰:“宋徽宗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耳!”


    (注二)王夫之《宋論》卷一《太祖三》“太祖勒石,鎖置殿中,使嗣君即位,入而跪讀。其戒有三:一、保全柴氏子孫;二、不殺士大夫;三、不加農田之賦。嗚唿!若此三者,不謂之盛德也不能。”


    (注三)出自五經之詩經《詩經·小雅·北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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