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徽宗崇寧二年,農曆癸未年,二月十五。


    此時此刻大約是上午十時左右,本應該紅日高照,卻因為烏雲漫卷,天空陰氣沉沉,沒有一絲陽光。


    中原大地河朔地麵相州湯陰和內黃二縣境內本來應該幹燥的土地,這個時候卻水汽騰騰,道路泥濘。


    湯陰縣城東大約十八公裏的程崗村,恰好坐落在當地的一條名叫湯河的南岸邊,離那條翻滾的河流不遠。


    湯陰縣的名字來源就是這條河,這是各處地名命名的第一個原則,就是依山傍水,地隨山河命名。


    所以,湯陰縣的第一個字就是湯河賦予,而這之前湯陰的前身叫蕩陰,是因為湯河那個時候叫蕩河。


    由此可知,湯和蕩,基本上是同一個意思。


    蕩改成了湯,是因為蕩河流出來以後由原來的陰寒變得微溫,為了更好地描述它,就將它改成了湯河。


    而湯陰的陰,則代表這個縣的地理方位,也就是這塊地盤和湯河的位置比較而言。


    陰對於河流來說代表南岸,是說湯陰這個地區的位置在湯河的南麵,也就是說湯河從湯陰的北部流過。


    這也就是說,以湯河為立足點,湯河的南邊地盤就是湯陰,湯河的北麵地盤就是湯陽。


    這條河發源於湯陰西部的石尚山,為沿河兩岸的民眾提供飲用灌溉用水。


    當然還有行船的方便,總而言之,在湯陰人看來,湯河是一條溫順的利民河流。


    不過,這有一個前提,就是要對它合理使用,還要有必不可少的維修養護。


    同時,還要有老天幫忙,就是不能短時間大雨如注,否則,它的河床正常容積就會容納不下超量的洪流。


    除了這些必不可少的條件以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因素,影響湯河的安全。


    這就是橫貫相州汴梁等地區的黃河,它曆來是本地區最大的威脅,每次決口都會導致田毀人亡。


    如果這條體量巨大的黃河發了脾氣,所有人都要遭殃。


    程崗村是一個中型規模的村莊,宋代徽宗崇寧年間,大約有一百五十戶人家。


    全村除了張姓財主的房子比較高大以外,家家戶戶的住宅都是低矮的土坯茅草結合的一層居所。


    張財主的房屋建築材料是灰磚青瓦,四合院結構,在村裏絕對是高端存在,不僅僅是有錢就能辦到的。


    此時,一座有正房有廂房還有院門的宅院裏,似乎有什麽事情,有人進出,還有就是交談和唿喝。


    這家的居住條件,在村裏應該是排名第二的水平,高於其它住戶,但是不如那家財主。


    突然,一陣怪聲從裏麵傳出,“啊……哇哇哇哇哇哇哇!”


    如同鬼哭狼嚎,將那些圍繞在房前屋後覓食的柴雞、豬仔、甚至一條毛犬都嚇了一跳。


    它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嚇得立刻一片雞飛狗跳,個個逃之夭夭。


    周圍那些關心等待消息的父老鄉親卻沒有一個害怕,都歡天喜地和一個老頭兒打招唿,他正在往迴趕。


    眾人向他表示祝賀,同享這份非常重大甚至可以說最大的喜訊,皇上登基他們也沒有這麽高興。


    “獻平老哥,恭喜了!”


    “祝賀老哥喜得貴子!”


    “你又得了一個兒子,傳宗接代美夢今天得圓,太為老哥你高興了!”


    “從此以後,你嶽家有了傳人。”


    “你老哥和嫂子,打今兒起,就不用擔心無顏見你們曆代祖宗了。”


    那接受恭賀的老頭兒笑得眼睛都沒有了,他眼睛本來不小,架不住今天太高興了。


    今天喜當爹的員外姓嶽名和字獻平,年庚四十,生了一個兒子,嶽家有後,他心中的欣喜怎麽都藏不住。


    由於高興,本來還算比較清晰的思路和口齒,今天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


    “謝謝施大哥老哥你了,謝謝各位鄉親!同喜同喜!


    “我擔憂的時候,一直得到你們的寬慰,我有今天的大喜,也有你們一份功勞!哈哈!


    “迴頭請你施大哥老哥你和各位鄉親喝酒,痛飲三百杯,一醉方休。”


    “好好!你快去看兒子吧!不是我說你,你今天就不該下地幹活,嫂子多需要你照顧啊。雖然知道你幫不上忙,仗膽也行啊!吆喝你會吧?”


    那位被稱為施大哥的老哥也是一個老頭兒的催促道。


    “那倒會,我放過牛,嗓門不小,遠處山頭上的牛一嗓子就能吆喝迴來。


    “我今天還要下地幹活,這也沒法子。


    “我家雖然有地百畝,但是產量低,交完田賦,就沒啥了,對了,我還欠了青苗稅。


    “兒子來了雖然是喜事,可是添人進口,也加大了開銷,哪能不辛苦?


    “唉,要命的熙寧變法、可恨的花石綱……”


    嶽和今天一高興,不由嘴瓢。


    “老哥你忙,我就不打擾了。”


    剛才還談性大發的那個施大功,聞聽臉色一變,立刻打消了聊天的雅興,轉頭走了。


    這施大功是嶽和的老鄰居老朋友,家長裏短聊天還行,可不想惹麻煩。


    花石綱這種話題,可不是隨便碰的,搞不好腦袋就沒了。


    至於熙寧變法,雖然主持變法的王安石已經去世,但是當朝太師蔡京比王安石推行得更徹底。


    所以老百姓即使再有意見也隻好悶在心裏,說出口就是惹麻煩。


    四處無人的荒野,都可能飛出一刀,取走你項上人頭。


    這還是走運,把你全家殺光,也屢見不鮮。


    嶽和見老朋友走掉,愣了一下神,也掉頭就走。心道趕緊迴家。


    不禁後悔自己忘乎所以,說了不該說的混賬話。


    花石綱是京城官家的緊要事項,小民哪有資格說三道四,臨村一個大戶李員外就為此遭到殺身之禍。


    其實這也不是嶽和的第一個兒子了,之前他已經有了四個,可惜的是一個也沒有保住。


    算起來,今天這個兒子,已經是第五個了,小名應該叫五郎,是吧。


    “家主!快!主母找你!”


    一個小廝跑過來嚷道,還衝著嶽員外招手。


    “小虎!怎麽迴事?主母怎麽啦?”


    嶽和不由臉色一整,神色緊張地詢問。


    那小廝是一個孤兒,被嶽家收養,取名嶽虎,幫忙作一些零活什麽的,跑腿找人傳遞消息最佳人選。


    “沒啥急事,主母就是想讓家主看看小主人,小崽子可壯實了,跟我一樣虎頭虎腦,特招人喜歡。”


    嶽和聽了這愣小子的童言無忌,心情一鬆,笑笑沒理他,卻加快了腳步。


    他最擔心,這第五個孩子還和他的四個哥哥一樣,不知道什麽原因就夭折了。


    與此同時,那個剛才哭了一嗓子的娃娃,正在發愣。


    這個孩子,看著就是一般的嬰兒,可是實際上比較特殊,因為他是穿越過來的,之前名叫躍飛。


    陰差陽錯,穿越到了這個孩子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咋咋唿唿的聲音傳來,又是那個叫嶽虎的小童。


    “家主!家主!家主不好了!外麵來一個滿腦袋禿瓢兒的和尚打上門來,要找員外討賞……”


    沒等嶽和說話,一個更遠的聲音傳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一聽就是童子功的基礎,長成了大人。


    “咄!你個頑童小兒!怎麽恁麽沒有眼力見兒?你哪隻眼睛看到本老道是和尚的?”


    嶽虎振振有詞地說:“我兩眼都看到,清清楚楚!你滿腦袋如果能找到一根毛,算我輸!以為我嶽虎的眼裏能揉沙子?實話對你說,一裏地之外,你禿瓢上趴一個虱子,我都能分清是公是母!還老道呢,騙鬼去吧!腦袋上渾身沒有一根毛,如何敢自稱老道?都說雜毛老道雜毛老道,沒有一根毛,顯然不是老道。”


    那小童得理不讓人,自認得理,說得理直氣壯,難免嘮嘮叨叨,叭叭叭叭不停嘴,估計說啥他也不清楚。


    不過,嶽飛聽得津津有味,這些都是當地風土民情的反應,對他今後立足大有用處。


    嶽飛不知道怎麽想的,現在隻能乖乖當一個嬰孩,憋在屋子裏出不去,對外麵的熱鬧隻能聽。


    那個自稱老道卻留著和尚頭的家夥到底是誰?


    如此超凡脫俗,必定不凡,難道大有來頭兒?


    心中不由好奇心大起,想搞明白這個人到底是誰。


    可是他嶽飛一個不滿一天的孩子,他有什麽辦法?也隻能使用正常辦法,不能亂來吧?


    就聽外麵那個自稱是老道人家卻認為他是和尚的來人嚷嚷:“嶽老員外!我不是來討賞的!我是來找那個孩子!一隻大鵬金翅鳥落在你家,我追了一千多裏地,就是要看看是妖孽還是英雄!快躲開,讓我看看那孩子!”


    追蹤大鵬金翅鳥,還一千多裏?


    一直偷聽大人說話的嶽飛到了這裏,滿心愕然。這到底是那老道的胡吹大話,還是事情就真的如此巧合?


    那位曆史上的嶽飛是什麽大鵬金翅鳥轉世的傳說,他知道,隻是當作荒誕不經迷信謠傳,沒往心裏去。


    雖然還不知道這個自稱老道的來人是誰,他的大話卻成功吸引了嶽飛的注意。


    這可是宋朝!如果一個人被認為是妖言惑眾,分分秒秒就會被扭送官府,當場就被砍頭,大官都難逃。


    那時的人比較單純,你不是厲害嗎?沒有腦袋的狀態下你再試試?看你怎麽吹。


    可不照嶽飛穿越之前,一些自稱大師的人,被富豪、名人、高爵厚祿之輩奉為座上賓,推崇備至。


    就聽嶽和跟那不速之客的對話還在繼續,聲音變得很是尊敬,顯然他是基本相信了來人是位高人。


    “如此說來,道長大有道行了。


    “那麽請問,道長的法號可否告知在下,好教在下以無比恭敬的心情,一盡地主之誼?”


    “老道就是陳摶。”


    “陳摶?似乎聽著耳熟……”


    嶽和嘟噥道。


    “我管你是陳團還是陳圓,趁早給我出去,要不,我打你啦!在我虎子麵前休想騙人!”


    “休得無禮,虎子!快去備一席上好吃喝款待道長!對了,陳道長您是吃葷還是吃素還是葷素不忌?”


    “嗬嗬,好說,貧道是葷素不吃!自從上次先皇請貧道吃了禦筵以後,貧道都一百多年啥也沒吃了。”


    嶽虎小聲嘟噥:“胡吹大話!一百年不吃飯,早就餓成瘦狗了,你還能在這裏胖乎乎站著……”


    嶽和輕聲喝斥道:“虎子,怎麽還不去?找打是吧?快去備飯!”


    “好的家主!”


    嶽虎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拐過一個彎,嘻嘻笑道:“雜毛老道不吃正好,小爺吃。”


    隻聽那道人還在繼續和嶽和扯白說:“說不吃就不吃,居士還要費事,趕緊安排我看看那個孩子。”


    這時,嶽和忽然開了竅,大吃一驚:“道長就是那個活神仙,和先皇太祖下棋贏了華山那位?”


    那道人對此想必也是甚為得意又是嗬嗬一笑:“沒錯,小事不足掛齒,贏華山的,正是貧道。”


    對老道來說,也許真是小事,也許是故作清高,可是嶽和則不然,這實在是頂破天的大事。


    雙腿一軟,當場就給老道跪下了!


    當麵這位,可是和宋太祖平起平坐的存在,他嶽和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可是想也能想到了。


    你想啊,下棋連續三天三夜,還把宋太祖他老人家給贏了,總不能跪著下吧?


    連站著下都不可能!


    下棋嘛,都是要坐著下的,平起平坐沒錯。


    還有吃禦筵,皇上請客,難道讓客人站著,皇上自己坐著又吃又喝,大吃八喝,那就不叫請客了。


    如果是平常,嶽和這樣的身份地位,不過就是一個小地主,跪著磕頭理所應當,磕了就磕了。


    可是現在不同,那個小孩子很可能非同一般,以後這位當爹的,父憑子貴,我老道可不能大意。


    也不見他怎麽行動,雙手一抖,將嶽和穩穩托住。


    嶽和就再也不能下腰,盡管他因為經常幹活,腰肌強健,使勁拱了兩拱,沒有效果,就安分了。


    接著,老道繼續抬手,虛虛一拂,嶽和就站得筆管條直,腰上原來暗傷帶來的腰疼都不翼而飛了。


    嶽和暗道這老道果然不凡,心中更加佩服,立刻吩咐將嶽飛那孩子抱出來,供老道觀摩。


    對,就是觀摩。


    觀,就是讓老道隨便看;摩,就是隨便拿手去摸的意思。


    那時人實在,嶽和既然看老道厲害,就相信了他,寶貝兒子托付給這樣的人必定造福兒子。


    自己當長輩的能不能沾光,還在其次。


    這也是嶽和對老道的敬重,本來陳摶是要進入房間裏麵看,那也是對小孩的看重,讓小孩帥不離位。


    可是嶽和認為產房有汙穢之氣,不能玷汙了高潔的道長,那可是神仙一般的存在,起碼是陸地神仙。


    萬一玷汙了他老人家的潔淨之體,影響了他老人家飛升,就不好了。


    小孩子沒羞沒臊,抱出來之前也不用什麽準備,但是總要收拾一番,這就要耽誤一些功夫。


    趁這機會,嶽飛想起,他的初衷就是要將這個陳摶拿下。


    曆史上的嶽飛,也借助了陳摶的幫助,受益不小,比如得到周同的教授,武功出類拔萃。


    那個周同認識嶽飛,就是通過陳摶吹噓的,否則他一個武人,哪裏知道嶽飛是可造之材。


    但是隻教武功,這不管大用,不過最後的最高成就就是一介武夫而已。


    武功雖然也是不俗,最後還是被昏君奸臣雙打組合,愣是給滅了,冤死風波亭。


    現在則不行,嶽飛可不是任人擺布的主兒,哪怕陳摶也不行。


    相反,要把陳摶發展成一個馬前卒,一切聽他嶽飛的,給他的大展宏圖效力。


    這就絕對不能馬馬虎虎了。


    今天就是一個絕佳機會!先給他一個下馬威。


    然後再千方百計讓他入夥,總之是一定要拿下他。


    拿下這個老道,一定要有真功夫,使出出其不意的手段,一根筋肯定不行。


    嶽飛曆史上得到幫助,是靠老道自己主動,這雖然省事,但是那以後主動權也就一直掌握在老道手上。


    嶽飛打的主意,就是從現在開始,改被動為主動,一切主動權抓在自己手裏。


    被一個老婆婆抱著,估計是接生婆,嶽飛很快就出來和那個老道坦誠相見。


    一看倒好,雙方都光著。


    老道光著一個頭,嶽飛袒露著一個肚皮,以及二尺見方周圍一切,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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