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準的現代風格的仿古寺廟,標準的鋼筋混凝土澆築出來的框架然後蓋瓦塗牆種樹偽造出來的東西。不過風格很不錯,很精巧的一個小寺廟,隻有前後兩進。


    寺門洞開,抬腳是門廳的珈藍殿,兩邊放著四個木雕的四大天王,正中的供桌上是一個簡雕的彌勒。


    寺廟裏麵很安靜,反正陳觀水的聽覺裏麵隻聽到了很少的幾個人的聲音。


    一進院中是大雄寶殿,當麵供奉如來。不是木雕,也不是石像,更不是金銀玉之物,幹脆的就是一幅緙絲工藝五彩絲線編織而成的兩米高的大佛像。


    大佛慈悲,垂憐世人。


    佛像前麵坐著一個老和尚和一個老男人。


    老男人在焚香誦經,端正跪坐,雙手合十,為著某人禱告。


    老和尚卻在玩著筆記本電腦,玩的不亦樂乎。


    陳觀水踏進大殿,身後的寺門被關了起來。“咣當”一聲響動,隔絕了裏外。


    老男人停下了手裏的事情,站起身來,向著陳觀水伸出了一隻右手:“陳觀水先生,初次見麵,我對你聞名很久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盛乘龍,東海地下鐵紫龍站站長。”


    哦。


    陳觀水心裏動了一下,原來是你啊。


    也果然是你啊。


    眼前的老男人,和自己幾天前在陸軍華東總醫院的病房裏,通過劉濤送來的手機聽到的那個聲音,完全的一樣。高傲而孤立,沒有感情,也不屑於感情。


    “陳觀水,果然是你。”


    這句話油然還在耳邊。


    原來電話那邊的男人,就是你啊。


    原來也不過如此,也是一個很簡單的男人嘛。


    陳觀水很輕的握了一下盛乘龍的手,他的手很涼,缺少溫度的那種冰涼。


    “陳觀水先生,我已經看到了消息。謝謝你在剛才救了李陽春,也謝謝你為他殺了樸孟駿和宋玲玉。”


    盛乘龍的態度很誠懇。陳觀水也能看出他的誠意,但是陳觀水有一個地方不明白。


    以東海地下鐵在過去幾天裏麵展示出來的能力,那種強大到了令人發指的情報能力,還有現在陳觀水已經接觸到的那些關係複雜、能力超群的成員,為什麽過去的那麽長的時間裏,東海地下鐵一直都默默無聞?


    為什麽?


    為什麽一直都是在小打小鬧,像是鬧劇一樣的荒誕的在無人的午夜劇場裏上演著蹩腳的戲劇,而其實你們本應該是橫行無忌的黑暗英雄?


    為什麽你們一直都是深深的藏在厚厚的泥土下麵,一直忍受著這個城市裏麵每天都在上演的種種罪惡,卻幾乎看不到你們的動靜?


    最簡單的,那個被自己輕易殺死的樸孟駿和徐正泰,兩個韓國人和他們手下的一幫人,在東海這個城市已經活動超過了五年,製造的各種案件也超過了三十起,更是和一個龐大的製毒販毒的網絡有著關係,還和那個神秘的費玉倫有著瓜葛,你們東海地下鐵為什麽一直都沒有察覺?


    那個位於昆山市郊區鄉鎮工業園裏的製毒窩點,還有那個隱蔽的金庫,出現在金庫裏的女人,你們東海地下鐵難道也一直都不知道嗎?


    但是,我在海洋之星號遊艇上,從杜草昧的書房裏看到的秘密資料,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五月一日,東海地下鐵警告羅民是。


    五月四日,東海地下鐵警告魯紅河。


    有那麽大的能耐,為什麽剛才那個李陽春不能在自己的前麵殺死那個樸孟駿?


    為什麽?


    雖然剛才的見麵的機會很短暫,那個叫“小田”的女人臉上的疤痕很恐怖,自己還是把她和樸孟駿別墅裏翻到的一張相片連在了一起。2014年8月18日,樸孟駿在東海交通大學捕獲到的一名電子工程的碩士研究生,田玲玲。


    女人劇烈的反抗,在被折磨三天三夜之後送往韓國的偷渡漁船上,用剖魚的刀在自己的臉上劃出了四道傷口。在自殺的第五刀落下之前,被蛇頭打倒,灌下了毒藥。


    李陽春,則是在另外的一張照片上。2014年8月3日,東海市惠南區一次聚會上,一個豪華商務會所的大浴室裏,二十個紋龍紋虎的男人坐在一起照相。坐著的人裏,有六個出現在今天早上被自己殺死的三十六個人的資料裏。其中的一個,就是樸孟駿。站在後麵的一個馬仔,就是他,李陽春。而照片上一個被意外照進去的男人,是魯紅河。


    這兩張照片陳觀水都留在了路虎車裏,現在估計是在東海市警察局的鑒證處了吧。


    既然有疑問,陳觀水就幹脆開口問了。


    “紫龍先生,我有一個問題。”


    盛乘龍並不是很驚訝,“陳先生,你先坐,你有什麽問題,請盡管說出來。隻要是我能解答的,我都會告訴你的。”


    大殿的地板上早就準備好了第三個軟墊。


    陳觀水看了一下旁邊的那個老和尚。和尚的容貌很枯瘦,沒有留須,但看上去總是很老,一種說不出來的老。和尚在玩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一個滾動的網頁。和尚的手沒有動,但網頁卻自己在不停的滾動著。時不時就有幾張圖片彈出來,然後又自動關閉;或者是跳轉成了一幅幅的地圖,看著上麵紅線圈圈點點。和尚很從容,哪怕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現在所展示的內容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極限,和尚仍然很從容。


    佛祖就在身邊,清修已成定律,時光早已過去,仇敵已經授首,佳人已成塵泥。


    還有什麽放不下,丟不開,棄不得的?


    “阿彌陀佛”和尚終於是看到了最後,雙手合十,讚頌佛號。


    “這位施主,和尚這廂適才失禮了。”和尚轉過身來,先向陳觀水道了一個歉意。


    陳觀水合十迴了一下。


    和尚又向盛乘龍施了一禮:“盛施主,多謝你漏液前來,為和尚解了心頭之謎。現在萬事皆了,和尚也就告辭了。”


    和尚很灑脫,站起身來微微活動了一下身子,臨走之前像是才想到了什麽。“你,你就是那個陳觀水?”和尚手點著陳觀水,眼睛卻是看向盛乘龍。


    盛乘龍頷首點了下頭。


    “原來你就是陳觀水陳施主,和尚真的是失禮了。”得到肯定的答複,和尚一個合十,深深的衝著陳觀水拜了下去,五體投地的大參拜的拜了一次。


    陳觀水沒有去攔。


    剛才陳觀水就在感覺裏麵,看出這個和尚的不同一般的地方。就像是一塊黃楊木刻成的羅漢雕像,圓潤通透,有著很深的禪意,卻是一塊死掉的木頭。也就是在剛才看著電腦屏幕上那些文字和圖片的時候,和尚的心才劇烈的動著。而現在,和尚又變成了和尚,而且是真正的在感謝著自己的和尚。


    好奇怪的。


    陳觀水滿眼都是疑問,看著和尚,也看著旁邊的盛乘龍。


    可是和尚施了一個大禮參拜以後,起身就灑脫的走了。一點都沒有留下來的意思,直接幹脆的就迴了後麵的方丈。


    等到大殿裏麵徹底沒有了外人,盛乘龍才正式的開始今天的話題:


    “陳觀水先生,你不用管他的。他是我的一位朋友,曾經追過我的一個堂姐,但是我的堂姐很早就在美國出了一場車禍死了。他後來又去追我的一個堂妹,可是我的堂妹九七年以後就失蹤了。他受了很大的打擊,就遁入空門,皈依禪宗,創立了現在的這個證心禪寺。他拜你,是拜謝你前幾天殺的那些日本人。那些日本人居心叵測,準備禍害我們中國的普通平民,還有一些中國人在為虎作倀。我們東海地下鐵得到消息的時候,以為木已成舟,能做的事情已經很少,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基因病毒疫苗流入內陸,看著那些日本人得意猖狂,那些中國人逍遙法外。到最後很可能我們殺敵不成,還要反過來求著日本那邊提供特效藥,為他們的科技和友好鼓吹。那個時候,我很難過的。”


    “不過現在好了。陳觀水先生,我在此代表我東海地下鐵十二站一百多員工感謝你。感謝你仗義出手,挑起那一份道義。也感謝你能把那些利益糾葛都棄之不顧,一路殺到了現在。別的不論,剛才的宋玲玉宋小姐,我盛乘龍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下得去手的。不是她不該死,也不是我沒有辦法殺掉她,而是我承擔不起殺了她以後的肯定會帶來的那些責任。要知道,在這個國家裏,總有一些人可以超然法外。我殺她,隻是一件很方便的事,但是有太多的人都在害怕這會開了一個很壞的頭。就是在我身邊,也有著讚同這一觀點的很多人。不管是在東海地下鐵,還是在漢風俱樂部,我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像陳先生你這樣可以徹底自由揮舞的利刃。我想殺人,但是那些刀也有著自己的思想,總是想著站在最安全的地方,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借口,總是想著去報他們自己的私仇,而且是想報複到最極點,卻不肯去挑戰那一份道義。其實說不了,他們隻敢對著比他們更弱小的暴徒動手,卻畏懼殺死強者以後會帶來的報複。”


    “甚至,連我自己都不敢去動手。我是盛乘龍,我是盛家的盛乘龍,我不是一個人。隻要我出了手,隻要我留下了把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僅僅是可能被莫須有猜測到是我的一線可能,我就不會去動手。因為她宋玲玉的後麵站著的是比我盛家更多更強大的一幫人,因為我隻要在這些特殊的人立場上稍微傾斜一點就可能導致我盛家全麵的覆滅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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