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水在哪裏?


    在破壞電機房和空調電機,砸毀那麵四十公分厚的水泥牆之後,確認了所有的病毒試管全部被破壞掉,陳觀水就逃了出去。


    隻用一段助跑,就可以輕鬆跳過廠區的高牆。也不用什麽電動車,反正放開來就是跑步。途中隨便衝進一家民房,在一個沒關死門的房間裏拿了一套衣服,換下身上的電工服,丟下幾百塊從那三個倒黴蛋身上搶來的人民幣。


    接著跑。


    拉上頭罩,放開來跑。


    從遙遠的城西工業區一路跑過來,慢慢的跑,把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拋棄在腦後,現在隻有奔跑。


    何必管剛才的那些事情有什麽樣的意義?死的那些人又是誰?


    又何必管還有誰逃脫了懲罰?還有那些日本人,既然還有實驗的資料,總是還可以接著開工把東西重新製造出來。但這又關自己什麽事情呢?


    既然那種玄妙的感覺讓自己放手,陳觀水就決定了放手!


    放手。


    所以我現在奔跑。


    向著下一個目標奔跑。


    燈紅酒綠的夜東海,蒼茫闌珊的夜東海,車水馬龍的夜東海。這繁華的都市,這盛大的城市,這千萬人聚集的城市。


    跨過一個個路口,經過一個個商業街,穿過一個個街道,路過一個個工廠和大樓,從光明跑進黑暗,再從黑暗跑進光明。陳觀水就這樣一直的跑下去,仿佛可以跑到天荒地老。


    速度不快,就是普通人跑五百米的速度。可是,陳觀水卻從那個工廠一直跑到了德宏大廈。


    整整三十公裏的路程,用了一個小時三十分鍾,差不多就是世界紀錄的那個樣子。可是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為陳觀水喝彩。


    甚至連陳觀水自己也不為這樣的成績而驕傲。從西北跑到正南,橫跨小半個市區,跑了整整一個半小時,停下來身體卻像沒有跑過。沒有流汗,沒有疲憊,沒有喘息,根本就沒有運動過的意思。甚至消耗了這麽多的能量,連稍微餓一點的意思都沒有。掏出五塊錢,買了一瓶營養快線,仰頭一氣喝盡。


    仍然沒有意思。


    眼前的這個大樓,德宏大廈,陳觀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隻是剛才在工廠捏碎了東海地下鐵的手機,扔在火裏徹底的燒化,然後那種特別的感覺就來了。感覺告訴陳觀水,這裏有著一個特別的東西在等著他。


    而且還是很特別的東西。


    一種模糊琢磨不定的感覺。


    陳觀水不知道那是什麽。


    所以陳觀水就來了。


    但是現在,陳觀水反而確定等待著自己會是什麽了。


    站在綠化帶外麵,看著裏麵那個書報亭裏麵亮著燈光,看著那個胖子和往日一樣的快樂,放著舒緩明快的鄉村音樂。像陽光一樣明亮的音樂,照亮行人的臉,溫暖別人的心。一個女孩子,穿著厚厚的毛皮大衣,黏在譚仙客的身邊,擠在那裏和他一起看著電視上的節目。一個戴眼鏡的黑西裝女人,酷酷的站在不遠處,自顧自的翻看著雜誌。


    女孩子年齡很小,臉很嫩,眼睛很大,頭發還是雙馬尾。女孩年齡很小,所以她隻知道黏在那裏,靠在那裏,卻不知道更多的是什麽,也不清楚自己這麽做是因為什麽。


    莊晚晴。


    德宏大廈的所有者,莊伯陽的女兒。


    一個隻有十五歲粉嫩的小女孩,應該是在某個中學裏麵讀初三。五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更小,也更瘦弱。現在再看她,已經有一米六七的個頭,靠在一米七三的譚仙客身邊,差不多是一樣高了。


    譚仙客曾經說過,她在五年前那件事情以後就開始練武,而且是一種很開放式的訓練。現在看上去很嬌弱的她,事實上有著六塊腹肌。五年裏,她學過格鬥,學過擒拿,學過刀術,學過槍械,學過反綁架。而且,她每天都會和旁邊站著的那個黑西裝女人,也就是她的專職保鏢,實戰一個小時,被人家痛打一個爽。


    說真的,譚仙客那個時候的語氣很是唏噓。任何一個億萬富翁的女兒,學形體、學貴族禮儀、學社交理論、學美容、學理財,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算是另類一點,去學搖滾、學體操、學芭蕾、學跳水、學遊泳,還是理所當然。學武術的,而且是立足實戰的武術的,終究是少數中的少數。而像莊晚晴這樣的,隻能說是一個極品。


    但這也是女孩自己的選擇。


    作為經曆過五年那個血夜的另外一人,譚仙客理解女孩的選擇。一個圓滿溫馨的家庭,被突如其來的風暴撕碎。一群暴徒不知道因為什麽目的就突然襲擊了她家的別墅,綁架了她和她的媽媽,並留下囂張的留言。然後她的父親加上適逢其會的自己和陳觀水,三個男人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同樣襲擊了暴徒們的據點。一場混戰,她的媽媽在混亂當中死去,隻留下一個崩潰的女兒。


    因為女孩很像自己留在家鄉的妹妹,也因為譚仙客替莊伯陽擋下了那一刀,卻沒有救下她的母親,所以譚仙客一直都和莊晚晴很親近。可能胖子天生都有好感度加成,莊晚晴也喜歡和譚仙客親近,尤其是在譚仙客答應她去做她的人肉沙包,讓她試驗各種的人體打擊技術以後。


    但是作為經曆五年前那件事件的第三人,陳觀水卻並不是很喜歡莊晚晴。


    現在女孩漸漸長大,漸漸有了那個女人的影子,陳觀水就更加的不喜歡。


    所以陳觀水就這樣站在綠化帶後麵,看著前麵的三個人在表演著有聲的默劇。陳觀水有耐心,也相信在某一個地方,注定有一個男人不會縱容自己的小公主一直這樣下去。


    果然,到了八點整的時候,黑西裝女人的手機響了。她接通,嗯哪嗯哪了幾聲,掛掉,放下雜誌,走到莊晚晴的身後。她沒有說話,隻是把手放在女孩的肩膀上。


    譚仙客鬆下一口氣。


    女孩皺著眉頭。


    但是她還是很禮貌的和旁邊的譚仙客告別,跟著黑西裝女人走了。


    一直等到她消失不見,陳觀水才站出來走到胖子的身後一米遠的地方。陳觀水沒有向譚仙客打招唿,很奇怪。陳觀水現在有點拿不定主意,隱隱約約中他能感覺到眼前的本來應該是最熟悉的朋友,卻是自己下一步應該怎麽去走的關鍵人物。


    怎麽可能?


    陳觀水覺得很奇葩。


    譚仙客隻是一個從江西上饒鄱陽縣來東海討生活的普通人。十七歲高中輟學,在九江混了三年,跟著一條船下了長江。剛到東海的時候,被自己騙進了自己的公司。那個時候,胖子單純的可怕。說真的,陳觀水覺得胖子是一個好人,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想想看,一個能讓人都不忍心去騙的大男孩,不是好人還能是什麽?


    所以陳觀水哪怕在東海落拓沉淪了五年,換了十幾份工作,交了幾百個新朋友也忘了幾百個老朋友,渾渾噩噩但總是會和譚胖子一起喝酒。說真的,第一映像真的很重要。


    但是,陳觀水現在卻從這個好人一樣的譚仙客身上看到了冥冥中的預兆。


    這是怎麽迴事?


    譚仙客在前麵收拾著東西,一轉身的功夫就看到了身後的陳觀水。


    陳觀水麵沉如水。


    譚仙客的反應果然有問題!


    胖子先是一愣,然後卻不是往常那樣看見好朋友的驚喜。如果是往常,胖子已經跑過來,摟著自己的肩膀,低三下四,開始胡吹。這是正常人看到鐵杆好友之後都會做的事情。反正大家都會放得很開,也笑的很浪,隨性到極致。再然後,一瓶二鍋頭,幾袋酒鬼花生,隨便坐在路邊就在那裏耗到十一點。


    那種感覺真好。


    但是今天,譚胖子看到自己,卻是一種很特別的表情。一種很了解自己的樣子,一種似乎知道自己變成什麽樣子的感覺,一種知道很多的樣子。所以他愣在那裏,眼睛閃爍,表情僵硬,手條件反射一樣的摸到了右邊的褲兜,按著裝在兜裏的一個東西。想拿又拿不出來。


    “水哥,真的是你啊?”


    陳觀水側著耳朵在聽。譚胖子的聲音現在都變了形,而且沒有一點點的感情。幹澀,緊張,猶豫,還有一點恐懼。而且下麵看到自己仍然冷著臉,他竟然忘記下麵繼續說什麽了!這還是我以前的那個臉厚到城牆一樣的好朋友譚仙客嗎?上一次我和人發生交通事故,然後和程蕾吵架,再有在路上和人無緣無故打了一架,臉上帶著血,眼裏有著殺氣,一點就要爆炸,你個混蛋還不是照樣跑過來,抱著我喊“水哥”!


    譚仙客,你到底怎麽了?


    可能超頻狀態開的太多,世界又變化的太慢,很多的細節都可以切成片來研究。僅僅七個字,在自己的耳朵裏麵,竟然就可以分析出來那麽多的東西。


    但是這個樣子不好。


    陳觀水咧了一下嘴,張開雙手,猛地一把抱住胖子。


    如果我連胖子都不能相信,那這個世界又有什麽可以相信。我堅信這友情是鐵,是金。這就足夠了。


    陳觀水略微試了一下勁。不錯,胖子也不算很重,一百七十斤,輕飄飄就被自己抱起來了。


    真好。


    然後陳觀水從譚仙客的褲兜裏摸出了一個手機!


    手機!


    和剛才劉濤在陸軍華東總醫院交給自己的那個手機一模一樣的手機!


    和剛才自己在琦玉醫藥工廠地下室捏碎的那個手機一模一樣的手機!


    東海地下鐵的手機!


    “說吧,胖子,手機是給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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