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玄道人和弟子匆匆趕到星火城,卻見到了萬人異種入城的駭人場麵。


    師徒二人怎敢拒十萬之眾,又逢天秦宗開城掃蕩,他們隻得趁著沒被發現,躲到了城郊外的一處義莊去。


    義莊內,兩人席地而坐,連日連夜地趕路,真玄道人不免有些憔悴,小徒弟饑腸轆轆,肚子咕得叫了。


    真玄道人沒抬眼,幾縷鶴發垂落下來,“悟貞,包袱中還有幾瓶真靈丹,你拿出來吃了便是。”


    師父一發話,悟貞立馬聽話動手在包袱裏找。擱在平常,這真靈丹在南山觀弟子中算是稀罕的東西。真靈丹對補足內息,增強修為大有用處,所以都是觀中輩分高的弟子和長老食用的,而且每個月都有定量十顆。


    悟貞翻出玉髓瓶,倒出幾粒,放在掌心,先奉到真玄道人麵前。


    真玄道人沒接,反而是搖搖頭道“你自己吃了便好。”其實想他這樣的道人,真靈丹這種單單隻補充內息的低級丹藥早就不稀罕了。更何況,真玄道人練的神仙功也早練到了如火純青的地步,上道元境的修為的他早就不食人間煙火。


    咕咚咕咚,悟貞心急,幾下便吞下了十顆真靈丹,頓時,一股熱意湧上來,胸悶不止,丹藥溶成的真息到處亂竄,也一隻野獸在他體內撞打五髒六腑。


    “你也太過貪心了,真靈丹固然好,可修為不夠,丹田也吸收不了,白白受些皮肉之苦。”真玄道人眼皮鬆塌著,語重心長地說道。


    屋外刮起了一陣風,隨後下起雨。風勢作大,吹得義莊的破門吱嘎作響,也橫著的幾副棺材也在嗡嗡動著,悟貞緊縮身子靠在真玄道人身邊,有些害怕。


    真玄道人闔著眼像老僧入定般,好久不出聲,好像是睡著了。


    過了好半響,他睜開眼,不急不緩道“快去開門,有客人來了。”


    盡管害怕,但師父的話不能不聽,悟貞豎起了全身的寒毛,打開了門。


    屋外,一人一身蓑衣,戴著鬥篷,腰間挎著一柄長劍。


    他帶著雨水進屋,脫下了鬥篷,蓑衣,入眼的是個白衣男子,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下巴蓄起了一撮小胡子。


    “真玄道人,晚輩敬仰。”易無水拱手拜道。


    真玄道人半開眼,慵懶道“你也來晚了?”


    易無水盤腿坐下,麵對著真玄道人徐徐說道“我來晚了。”


    他從萬裏外,禦劍飛來,疾如一道光晝,穿行在世物中。飛劍盤在星火城上,他竟然看到了星火城內屍橫遍野,戰火紛紛,異種族人手舞足蹈地歡慶著勝利。


    看來,終究是落得個城破人亡的下場。


    當今,異種風潮勢不可擋,一直被欺壓積攢的怒氣必將轉為殘暴的殺戮,易無水心憂天下蒼生。


    五年前,趙十四站出來了。


    五年後,又有誰能站出來?


    憂慮間,易無水忍不住看了真玄道人的神情,謹慎開口道“如今之勢,隻能請道尊出來維持天下安定了。”  時事無大才,亂世無英雄。十象教沒落,天池十二宮固守,千年來,九州大陸沒有降下一位英才,像久經旱災的土地,沒有一滴露水的滋潤。


    直到三百年前,一名少年自破水穀中-出,挫十象,敗天池,聲名一朝顯赫。黯淡的天空終於亮起了一顆明星,守衛著整個人族整整三百年。


    他便是南山道尊,謂之為當今的“天下第一”。整個南山觀從無到有,從弱到強,都是他一人在苦苦支撐。


    “師祖年邁多病,不便出山。”真玄想都沒想,就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一旁的悟貞聽不明白,太師祖明明身體好得很,每天都還在搗鼓些丹藥製法,藥理偏方。雖然已經三百歲了,但卻一點也看不出年邁的樣子。


    南山觀收容的弟子,大都是舉目無親的孤兒。真玄從小便是長在南山道尊身邊的,他也是有私心的。近百年來,盡管道尊的威名還在,但實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了。如今天下形勢複雜,三尺童子,秦天之流都是實力絕頂的,道尊真的趟這趟渾水。


    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在這雨夜,顯得特別突兀。


    兩下無言,真玄又是吩咐悟貞道“快去開門吧,又來了一位客人。”


    “不必麻煩小道友了,我自己進來便是。”屋外的人好似聽到了屋子的說話聲,自行推門就進來了。


    又是一個袍子老道進來了。


    葉辰宗道天機來了,沒人能想到,在一個黑雨夜裏,小小的義莊內竟然湊齊了北朝門派的三大巨擘。


    雨聲漸漸又轉大了。


    道天機不請自然,也不客氣,挑著一處稻草鋪得厚實的地方坐下了。“真玄,這麽多屋子你不挑,非得挑在這義莊中……”


    村中的村民全都逃難去了,整村的屋子都空下來了。


    真玄迴道“與死人能安於一室。”


    “哈哈……”道天機大笑,稱讚道“道友,你的隨遇而安還真是和道尊有九分相像。”


    隨後,道天機把星火城大戰趙十四一鳴驚人的事跡詳細說給三人聽了。


    三人皆是震驚,真玄終於睜開了眼睛,問道“你當真看到那火神祝融出現了?”


    “千真萬確。”那枚火印,兩麵火令旗,的的確確是上古神靈。


    神龍泯滅,九子未開的時候,世界曾經有一段時間為神域所主宰,而火神祝融就是眾神之一,執掌光明宮。後來神域裏的神肉身都腐滅了,讓強大的靈力和意誌讓他們的靈魂不屈,化作了古靈。


    上古的史料古籍沒有流傳下來,今人對那段殘缺的曆史也知之甚少,連得神域中留下幾位古靈也不得而知。


    但是,火神祝融的存在真實說明了那個紀元的存在,而更可怕的是,也許在這世上的某些地方,也許還潛藏了某些古靈,他們有的或許沒有覺醒,有的或許已經覺醒。


    若是像火神這樣能人為驅動的善靈還好說,如果是人為不可控的惡靈,那麽他們的存在必將是一場浩劫。


    道天機在這一戰中,再一次肯定了趙十四的能力,北朝的繼任武道領袖,非他莫屬了,但是要擔此重任,必須先等到一個人的首肯,那便是南山觀中百年不出的道尊。


    如果趙十四能成為道尊的傳人,那麽領袖之位,名正言順。


    他試著說道“真玄,我以為,趙十四是道尊傳人的不二人選。得盡快讓趙十四去拜見道尊,交接大位,繼承不死法典。”


    聽著前麵的話,真玄都不動聲色,知道不死法典四字一出,他勃然大怒,厲聲道“我南山觀的不死法典為何要外人來繼承?”


    不死法典?易無水的全部注意力也被這四個字吸引過去了,他而立出頭的年紀,閱曆遠比不上真玄和道天機混了五六十年的老江湖,自然也不知道這不死法典為何物?


    他沒有發問,默默記下了。


    道天機接著勸道“這不死法典不是應該交由武道的領袖保管嗎?你們南山觀後繼無人,自然是交由趙十四最為恰當。”


    他也是無心之言,並沒有諷刺的意味,但在真玄道人聽來,卻是極其逆耳,“我南山觀後繼無人,那可真是笑話!他趙十四能耐,為何地府之中,會被三尺童子屠盡師門五人!連得我師弟遊魂也屍骨無存。”


    說起遊魂道人,真玄就對趙十四咬牙切齒。那日地府之戰,人全死光了,知道真相的隻有趙十四一人。


    不過照他猜想,大抵應該是師弟遊魂舍命救了趙十四。因為他之前曾無意間聽說遊魂對趙十四讚不絕口,看的甚重。


    “小肚雞腸——,你這氣量,真是誤了天下大事啊!”道天機勸說無效,惱怒罵著。


    真玄聽後怒極反笑,道“你說我南山觀後繼無人,那好,下月在南山觀,我們就來個武道大會,以武選主。”


    區區一個趙十四,修為不過在世元境界,想他南山觀堂堂道門,弟子雲雲,世元境界的也不少,怎麽能讓他篡了先。


    “那好,一言為定,下月我必會帶著趙十四和葉辰宗的弟子上門拜訪。”說罷,他也不再停留,身子化為一道長虹,在眨眼間,三瞬三步間,已經滑出了屋子。


    易無水也跟著站起來,頷首道“那晚輩也就此告辭了。”


    教中還需要打點,在後生一輩中還要矮個選高個,強行挑出幾個,參加武道大會,他任重而道遠啊!


    “走吧,走吧,仗著你們十象教的禦劍術,來去方便,你也走吧。”真玄道人此刻耳根子邊圖個清淨,揮手勸退易無水。


    悟貞看著屋外一道穿天青色劍光,驚訝不已,那便是天下驚聞的十象禦劍術,心向往之,輕輕地闔上門,坐到師父身邊,他嘴裏不由得羨慕地歎口氣。


    “怎麽……羨慕了?”真玄問道。


    悟貞趕緊搖頭,“不是,弟子不是。”


    真玄也不怪他,誰人不曾有過少年?誰人不曾想過瀟灑?


    少年眼裏,禦劍飛行,治禽鬥獸,就是仙道。


    莫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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