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半之後再訂,先更後改)


    蔡府,雖然沒有張燈結彩,但蔡府中的興奮和喜悅卻是隔著兩條街都能感受得到。


    一群帶著清一小帽的家丁手持掃帚、水桶,將大門前連帶著半條街都打掃的幹幹淨淨,灑上水,免得有塵土飛起來,沾到蔡大人的轎子上。


    當然,如今天快黑了,蔡京大概率還根本看不到他們做的這一切,但家丁們還是幹勁兒滿滿,忙的臉上沾了汗水都來不及擦。


    夕陽西下,一頂轎子晃晃悠悠地駛入了街頭,一旁還默默跟著十來個甲士護送著。


    “老爺迴來了,老爺迴來了!”


    管家急忙招唿著仆從們把該收的都收起來,該放的都放起來,免得礙了老爺的轎子。


    此時,蔡家一家子人也都迎接了出來。


    為首的是蔡京的原配正妻,韓氏。


    站在他身旁的則是蔡京的八個兒子……或者說是七個兒子,以蔡攸為首,按照年齡從大到小依次排開。


    老大自然是蔡攸,老二名為蔡鯈,但是早早就死了,其他幾個兄弟都站在蔡攸身後。


    這些人中尤其以老四蔡絛的位置最為靠前,甚至都隱隱超過了他的三哥,幾乎要和蔡攸並列。


    但即便如此,老三蔡翛還是什麽都不敢說,甚至還有討好這個四弟的意味在其中。


    隻因為蔡絛是除了蔡攸之外,最受蔡京寵愛兒子。


    “大哥,清醒點了沒有?”


    老四蔡絛自仆從手中接過一碗散發著難聞氣味兒的醒酒湯,笑嗬嗬地遞給了蔡攸:“來,再喝一碗,免得等會兒父親迴來說什麽。”


    蔡攸斜著撇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麵無表情地接過了一口飲下。


    如今的他已經洗過澡、換過衣服,但身上還是隱隱有酒氣散發出來。


    火把熊熊燃燒,燈籠散發著昏黃的光芒。


    在眾人期待的張望中,這頂轎子緩緩停在了蔡府的烏頭門前,轎簾掀開,一席緋袍,踩著一雙緞麵黑靴的蔡京麵無表情地下了轎子。


    “老爺……父親……”


    蔡府的人唿唿啦啦地圍了上去,最裏麵是蔡京的正妻、兒子們,再往外就是他的女兒、側室,最外圍的則是蔡府的旁支、仆從……烏泱泱的幾乎把入府的路都堵住了。


    “都起來吧。”


    蔡京望著這些人,僵硬的臉上漸漸融化,長長歎出一口氣。


    “父親,您受苦了。”


    蔡攸淚眼婆娑地仰著頭,望著蔡京,臉上帶著濃濃的孺慕之情。


    老四蔡絛也不遑多讓,但其他幾個兄弟就差了點意思……


    “唉~”


    蔡京不說話,又輕輕歎了口氣,臉上更柔和了幾分,上前伸出手撫了撫蔡攸的頭額頭。


    但就在此時,一道濃鬱的酒味兒直衝鼻腔,蔡京眉頭微皺,掃了一眼後麵的其他幾個兒子,顯然是把懷疑的目標放到這幾個人身上了。


    “走吧,迴府。”


    蔡京一甩袖子,分開人群,快步向府裏走去。


    其他人也沒覺得有什麽,畢竟他老人家在貢院裏被關了這麽多天,這期間外麵還出了這麽多變故,心情不好才是正常的。


    隻有蔡攸心中一跳,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眼見蔡絛已經跟上去了,其他幾個兄弟也注視著他,蔡攸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自從蔡京迴到府上,前來拜訪的官員就絡繹不絕,蔡京隻是挑著見了幾個重要的,其他的紛紛以太過勞累推辭了,並約定改日請所有人在府上一聚。


    得到承諾的官員們也不像之前那麽急躁不安了,紛紛打道迴府。


    但即便每個人都隻坐了一會兒,菜譜上還是忙到了深更半夜。


    雖然忙的站不住腳,但是一眾家仆們臉上還是帶著自豪與滿足的笑容,因為蔡府已經好些日子沒有過如此場景了。


    就在外麵忙碌的時候,蔡府的書房中氣氛卻異常沉凝。


    蔡京冷眼望著麵前的蔡攸,麵色沉如水。


    剛才在外麵聞到酒味,還能以為是別人喝的酒,但到了這裏,隻有這麽幾個人的時候,還能聞到酒味,而且是從蔡攸身上傳出來的,其結果就不言而喻了。


    “孽障,今日你舅舅,你嶽丈都遭逢大難,你還有心思去喝酒?”


    蔡京怒視著蔡攸,仿佛要把這些日子的不快全都發泄出來。


    蔡攸額頭上都是汗,頭腦發昏,腳上也站不穩,但還是立在原地,接受著蔡京的審視。


    “父親……”他張嘴欲要辯解,但昏昏沉沉的腦子卻讓他說不出任何話來。


    蔡京見了他這副樣子更是來氣,忍不住指著他大怒道:“當真是個白眼狼!你舅舅和你嶽丈往日裏那麽疼你,如今他們快要家破人亡,你卻還出去飲酒尋歡……”


    蔡攸咬著牙,靜靜的聽著蔡京的話,漸漸捏緊了拳頭。


    他也覺得非常委屈,這是飲酒尋歡嗎?


    如果沒有他蔡攸,等你出來宋喬年和韓木呂早就被朝廷處斬了!還能輪得到你在這擺威風?


    蔡黨這麽多人努力了這麽些日子還是讓事情淪落到這個境地,最後還是被他蔡攸解決了。


    可如今他這個最大的功臣卻要在這裏受氣挨訓,這真的公平嗎?


    蔡攸牙關緊咬,緊緊捏著拳頭,指節發白。


    “逆子!老夫真是悔不當初,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兒子……”


    自從蔡黨聽到聖旨起,他心中就憋著一股怒火,隻是這波怒火無法在外人麵前發泄出來,要不然別人就真以為他這個蔡黨的首領氣急敗壞了。


    但如今夜深人靜,在自家書房中的蔡京就沒這麽多顧忌了,此時的怒火一般是來自皇帝和中書省、禦史台的肆意妄為,另一半則是對蔡攸的恨鐵不成鋼。


    之前的蔡攸可是他最看重的兒子,也是蔡京最期待的接班人。


    可這次蔡京隻是在貢院裏被關了這麽點日子,蔡黨竟然就亂成這樣,而他的接班人蔡攸,則成了一個飲酒尋歡的浪蕩子!


    這和那些整天在京城中遊蕩的那些紈絝子弟有什麽區別?


    怒其不爭!


    蔡京的話越來越激烈,後來甚至到了咆孝的地步。


    蔡攸的臉色也越來越漲紅,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在憤怒的作用下,他似乎漸漸地清醒了。


    一旁的鄧洵武和高勳望著這一幕,終於忍不住開口,替蔡攸解釋道:“大人,其實大公子也是太過擔心兩位侍郎,接受不了如今這個結果,所以才這樣的……”


    兩人說起了今日在皇城禦史台中發生的事,蔡京也緩了口氣,麵無表情地聽著。


    但兩人隻是說到一半就被他直接揮手打斷了。


    “住口!休要再為這個逆子開脫了!”他冷著臉望著蔡攸。


    蔡京漸漸意識到,可能意識到了自己太著急了,但這種時候,當爹的怎麽也不好意思對兒子認錯。


    “今日他舅舅和他嶽丈被抄家,他能出去喝的爛醉如泥,明日等老夫被抄家的時候,他說不定還在快活呢!”


    這句話猶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蔡攸再也忍不了他的怒罵訓斥、冷嘲熱諷,猛然抬起頭,怒視著蔡京,眼睛都有些發紅。


    蔡京心懷愧疚之下,心中怒氣本來已經消解了幾分,但此刻卻突然被蔡攸的樣子嚇了一跳,隨即心中無名火起,大怒道:“逆子!你看什麽?”


    “盼著你爹早早死了,然後每人管你了嗎?”


    蔡攸不迴他的話,轉身大踏步地衝出書房,摔門而去。


    “大公子……”


    鄧洵武和高勳色變,就要伸出手攔住他。


    “讓他走!”


    蔡京砰的一拍桌子,指著蔡攸的背影,大怒道:“我倒要看看他的翅膀有多硬!”


    蔡攸充耳不聞,腳步都不停,消失在了夜幕中。


    “大人……”高勳轉過頭來就要再勸蔡京,畢竟蔡攸這些日子的優秀表現都被他們看在眼裏,如今怎能為了一個不算錯誤的錯誤,就通盤否定他之前做的一切呢?


    但高勳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鄧洵武拉住了。


    看著鄧洵武的眼色,他才意識到如今的蔡京正在氣頭上,恐怕說什麽也不管用。


    隻有等明天他消了氣,再讓蔡攸過來道個歉,如此方能化解此事……


    出了書房的蔡攸並未迴自己的院子,而是不顧門子的勸說,一路出了蔡府。


    站在空曠的街道上,被冷風一吹,他的頭腦才清醒了些許。


    舉目四顧,一片漆黑,遠處時不時傳來幾聲犬鳴,還隱隱有兵馬司巡夜時的腳步聲。


    直到這時蔡攸才發現自己一時間竟然無處可去,被巡夜的兵丁撞見很麻煩,到最後肯定要被告訴蔡京,而他現在最不想麵對的就是蔡京。


    蔡攸歎了口氣,眼角卻掃過了蔡府旁的一座府邸。


    相比於蔡府門口因熱鬧留下的一片狼藉,那邊卻是一片空曠,門前的燈籠放出清冷的光,在夜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


    蔡攸深吸了口氣,下意識就向那邊走去。


    砰砰砰~


    沉悶的敲門聲在黑夜中傳出去很遠,不一會兒裏麵就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


    “請問是哪位?”


    這邊的門子不像是蔡京府上那般蠻橫。而是隔著大門禮貌而謹慎的迴道:“夜深了,我們府上不見客。”


    蔡攸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迴道:“我是蔡攸,我二叔睡了嗎?”


    “蔡公子?”


    門子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驚訝,隨後冬冬幾聲,穿在門上的木梁門栓被拆下來,大門被打開一條縫,從裏麵探出一個腦袋。


    認識到外麵真的是蔡攸,而不是什麽入室盜竊的賊人,門子驚喜地道:“公子,我家老爺還在書房。”


    進了門,穿過一進院子,蔡攸遠遠的就望見了一扇亮著的窗子。


    燈火如豆搖擺,在窗上投出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


    嘎吱~


    門子推開們進去:“老爺,蔡攸公子來了。”


    “哦?”


    蔡卞放下手中的信紙,驚訝地抬起頭來,正對上蔡攸那雙有些發紅的眼睛。


    “二叔……”


    ~~


    蔡攸在蔡卞府上留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迴家。


    “爹,昨日是兒子不對,惹您生氣了……”蔡攸見了蔡京就跪在地上,給他道歉。


    過了這一夜,蔡京心中的氣十分也消去了七八分。


    即便再有不對,兒子始終是兒子,難道蔡京還能打死他解氣不成?


    疼了這麽多年都有了慣性,很難再改了。


    “起來吧!”


    蔡京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日後莫要再如此冒失了……”


    他又教訓了幾句,蔡攸也盡數點頭聽著,沒和他頂一句嘴,這讓蔡京更是舒心。


    蔡攸看蔡京差不多消氣了,突然又開口道:“爹,我想做官了。”


    “做官?”


    蔡京一愣,似乎沒想到蔡攸會說這種話:“從前讓你考科舉你也不考,給你安排的文吏你也不做,如今為何突然想要做官?”


    蔡攸的聲音漸漸沉重起來:“從前兒子不知天高地厚,貪玩粗劣而不覺。”


    “但經此一事兒子才發現,原來爹一直都默默撐著蔡家,為兒子和弟弟們遮風擋雨,身為蔡家長子,爹被困在貢院中時,兒子連個忙都幫不上,隻能幹著急,實在太不應當。”


    蔡攸在蔡卞府上留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迴家。


    “爹,昨日是兒子不對,惹您生氣了……”蔡攸見了蔡京就跪在地上,給他道歉。


    過了這一夜,蔡京心中的氣十分也消去了七八分。


    即便再有不對,兒子始終是兒子,難道蔡京還能打死他解氣不成?


    疼了這麽多年都有了慣性,很難再改了。


    “起來吧!”


    蔡京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日後莫要再如此冒失了……”


    他又教訓了幾句,蔡攸也盡數點頭聽著,沒和他頂一句嘴,這讓蔡京更是舒心。


    蔡攸看蔡京差不多消氣了,突然又開口道:“爹,我想做官了。”


    “做官?”


    蔡京一愣,似乎沒想到蔡攸會說這種話:“從前讓你考科舉你也不考,給你安排的文吏你也不做,如今為何突然想要做官?”


    蔡攸的聲音漸漸沉重起來:“從前兒子不知天高地厚,貪玩粗劣而不覺。”


    “但經此一事兒子才發現,原來爹一直都默默撐著蔡家,為兒子和弟弟們遮風擋雨,身為蔡家長子,爹被困在貢院中時,兒子連個忙都幫不上,隻能幹著急,實在太不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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