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到什麽,就要先做好失去什麽的準備。


    趙匡義既然想要爭這樁首功,那就得先喂飽其他人,讓他們把攻泗州的任務讓出來。


    或許趙二的武力值不怎麽樣,但到了這種玩政治心計的時候,還是能在一眾武將中排的上號的。


    隻見他連拉帶打,幾個迴合之後就把想爭泗州的強力對手韓擒虎安撫住了,又是許好處,拉住了幾個盟友,剩下的幾衛就是再想爭,也沒法和他爭了。


    定下了左威衛攻取泗州,其餘九衛繼續開往盱眙的戰術,上完兵法課的將領們便紛紛離開了這件大帳,帶著被灌滿的兵法知識,向自家營帳而去……


    還有幾日大軍就能行到泗州,這時候必須得警惕起來了。


    至少第一仗就得打的漂亮。


    因為這不隻是他們的戰爭,更是被全天下人關注著的……


    皇城,禮部衙門。


    李格非昨日就來報了到,剛剛來到禮部,麵對這些亂七八糟的公務自然是千頭萬緒。


    他之前又從來沒有擔任過學官之外的官職,處理起來自然有些費力,昨天忙活了整整一天,才堪堪處理完大半。


    是以今天早上點完卯之後,李格非又重新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


    他所在的祠祭司就是專門管各種祭祀的,聽起來是個清閑的衙門,但實際上一點也不閑。


    宮廷祭祀共八十多種,分為大祀、中祀和群祀三個等級。大祀為皇帝親自祭拜,中祀一部分是皇帝親祀,大部分分派官員祭祀。群祀就是官員代替皇帝祭祀去。


    指不定今天祭個啥,明天又要祭個啥。


    員外郎是郎中的副手佐貳,也是整個祠祭司的二把手,李格非自然有的忙。


    再加上如今恰逢科舉,整個禮部都忙起來了,儀製司忙不完的事兒,他們兄弟衙門自然也得幫忙分分擔子,所以今天的李格非依舊忙的焦頭爛額,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去吃,隻是讓光祿寺送了一碗素麵過來。


    雖然沒味兒,但也沒關係了。


    禮部這團亂糟糟的事如麻線團般纏在心裏,就算吃的是山珍海味,也是味同嚼蠟。


    吃完一碗沒什麽鹹味兒的素麵,李格非也沒準備休息,就要拿起文書繼續看。


    可怎料值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李格非抬眼望去,發現來人自己不認識,但他卻立即從桌案後走出來,躬身便拜。


    “下官李格非,見過大人。”


    隻因來人身著一件緋色大紅官袍,胸前打著孔雀補子。


    僅憑這一點,便知道此人是個三品的官。


    “起來便是。”


    那三品官的態度十分和藹親切,笑著道:“李司官,來到禮部這兩日,可曾適應過來了?”


    “下官……”李格非卻有些遲疑。


    還不知道你是幹啥的呢,上來就問禮部的事兒?


    見他如此,那人才恍然失笑,立刻解釋道:“本官禮部右侍郎,宋喬年。”


    “原來是宋部堂。”李格非拱手行了一禮。


    按理說,他作為禮部司官,上任之後頭一件事兒不是幹別的,而是要去拜會三位堂官。


    然而最近那三位忙的不可開交,昨天一天都不在衙門裏,李格非也沒撈著去拜見。


    但在另一邊,宋喬年卻對李格非的這種態度大為不滿。


    他本以為李格非得知了他的身份,會立即畢恭畢敬地再拜,可沒想到這老小子的態度竟然如此平淡?


    這讓宋喬年猶如一拳打進棉花裏,想裝逼的心情一下子落了個大空。


    要知道,禮部一共四個清吏司,分別為:儀製司、祠祭司、主客司和精膳司,又有左右兩位侍郎,所以一個侍郎掌著兩個清吏司。


    儀製司最為要害,向來是禮部左侍郎的禁臠,稍次一等的祠祭司自然就要歸禮部右侍郎了。


    可以說,宋喬年這個右侍郎,簡直就是李格非最鐵的頂頭上司。


    如今見了這樣的鐵上司,竟然還不誠惶誠恐,態度也與方才沒什麽大區別?


    李格非行過禮之後,便起身來道:“迴部堂大人,如今下官剛來禮部,正是萬般麻線纏身之時,還未理清頭緒。”


    他根本就沒打算在這禮部員外郎的位子上幹太長時間,說不定哪天皇帝陛下見他不識趣的,隨便找個由頭就給他罷免了。


    有這個前提,幹嘛還對上司俯首帖耳的?


    更何況,李格非也覺得自己也不是那種卑躬屈膝的人。


    他要真是個官迷,早就跑到秦檜那去鑽營了,還用得著如今來看宋喬年的臉色?


    然而這一切放在宋喬年眼裏,卻是大大的挑釁了。


    不愧是秦檜的親戚,骨頭就是硬!


    宋喬年嗬嗬一笑,剛要再說什麽,外麵卻突然跑來一個書吏,探頭探腦地問道:“李司官在這嗎?”


    卻不想他正與迴身過去的宋喬年看了個對眼兒,把那小書吏嚇得眼都瞪圓了,急忙低下頭:“下官見過部堂大人……”


    祠祭司郎中姓周,所以這李司官必然就是指的李格非了。


    “在。”李格非望向那書吏。


    “王宗伯有請。”小書吏低著頭道。


    宋喬年當即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他是李格非的鐵上司,那王莽就是他宋喬年的鐵上司了。


    “部堂大人?”李格非望著宋喬年。


    “哈哈,既然是大宗伯相請,那李司官可莫要再耽擱了,還是趕緊過去吧。”


    宋喬年轉過頭,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


    “謝部堂大人。”


    李格非拱手道謝後,就這麽跟著小書吏來到了王莽的值房。


    還沒等他敲門求見,門內就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進來。”


    李格非一怔,推開值房的門進去,便見一身材健壯的緋袍大員坐在桌案後,一張生著絡腮胡的大臉不怒自威。


    “下官李格非,見過大宗伯。”


    這個世界是個看臉的世界,人們口中說著什麽人不可貌相,然而在實際情況中,因為相貌取人的事卻比比皆是。


    拿最直接的來說,科舉取士,考的就不隻是文章,還有相貌,也就是所謂的‘牧民者必有官相,無官相則無官威’。


    因此在錄取時,有一個附加條件,其實也是必然條件,就是要相貌端正,六宮齊全。


    譬若麵形,第一等的是‘國’字臉、‘甲’字臉,‘申’字臉;第二等則是‘田’字臉、‘由’字臉。這幾種臉型,官帽一戴,便有官相。倘若父母不仁,生下一張‘乃’字臉,就算文章寫得再好……對不起,也沒您的份兒。


    若是那些身有殘疾的人,或者是腿腳不靈便的人,莫說被取中了,就連報名這一關都過不去,這何嚐不是最大的以貌取人?


    李格非年輕的時候便是有名的大帥哥,才名與相貌並聞名與京城,要不然時任宰相王珪也不會把大閨女嫁給他。


    如今李格非上了年紀,頜下留著的幾縷長須卻更給他添了幾分儒雅成熟。


    王莽這幾日讀了他的著作,本就對他神交已久,如今再見他這副相貌,更是眼前一亮。


    “過來坐,李司官。”


    上下打量了李格非,笑嗬嗬地道:“你字文叔吧?以後我就叫你文叔好了。”


    李格非屁股剛坐下,就是一怔。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堂堂尚書的如此對待。


    一個人有名,有字,有號。


    其中名是給長輩叫的,字是給同輩叫的,而號則是給晚輩叫的。


    如今王莽為長輩,卻願意叫他的字,便是表示了尊重,堂堂大宗伯更是以我自稱,而不是自稱本官,這更是表現出了十足的交好之意。


    “王宗伯,下官……”


    李格非卻是不相信天底下有這麽大的好事兒,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員外郎,又如何能受堂堂大宗伯這種待遇?


    王莽卻不以為意,還開了個活躍氣氛的小玩笑:“文叔,文叔,叫你這字的時候,總覺得像被你占了便宜一樣。”


    “大宗伯喚下官的名即可。”李格非猜不透王莽的想法,自然不敢僭越。


    王莽卻輕笑著搖頭,指了指桌上翻開的厚厚一摞書本:“不必拘束,有話道文乃人之心,這幾日我看了文叔的諸多著作。”


    “所以你我早並非陌生人,而早已是交心之人。”


    這話倒是提醒了李格非,他至今還記得,那天在紫微殿政事堂中,皇帝陛下曾明確說過,禮部大宗伯王莽乃是喜好古禮之人,要兩人多多交流探討。


    難不成真是因為著作?


    李格非隻是愣了片刻,隨即心態便好了幾分。


    作品被欣賞,任何一個作者都會開心。


    在王莽這個上官的刻意拉近乎下,兩個精研古禮的官員很快就談到了一塊……


    當然,這次會麵也並不是一帆風順,因為兩人的觀點卻有部分不同之處。


    一會兒王莽氣的臉色漲紅、吹胡子瞪眼兒,李格非那邊也不怕他,而是梗著脖子和他據理力爭,頗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


    兩人談了大半天,直到中午時分、下衙的時候,外麵傳來諸多官員的走動之聲,他們這才迴過神來。


    “走吧,今天請你去吃頓飯!”


    王莽的臉色雖然臭,但態度卻更親近了幾分,起來拉著李格非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李格非畢竟是第一次,還有些羞澀,正要拒絕時,肚子裏卻咕咕叫了一聲,讓他又把話憋迴了嘴裏。


    作為二品的大員,王莽他們卻與下麵的官員不同了。


    下麵人是因為光祿寺做的飯難吃,而不得不出宮吃飯。


    然而對於上麵這種大員來說,他們想吃就出去吃,不想吃……那卻是另有辦法的。


    光祿寺也不都是大鍋飯,自熱也有小灶,小食堂,甚至還提供皇城內的配送服務呢。


    王莽帶著李格非去的,就是光祿寺中,按潛規則隻有三品以上才能去的小食堂。


    這一幕都被後來出來的宋喬年看在眼裏,他連飯也沒吃,就急匆匆地出了皇城,向著蔡京家裏而去……


    蔡府。


    寬闊明亮的廳堂中,地麵光滑淨澈,各色珍奇古物、文玩羅列。


    正中的圓桌上,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天上飛的各種奇珍鮮味,蔡京一些清涼的暗紫紋湖綢長袍,正坐在桌旁,美滋滋地品著一杯酒。


    桌前還有吹的、拉的、彈的、唱的、跳舞的戲子,這套戲班子是蔡京蔡大人養著,每次吃飯時候專門讓她們助興的。


    今日與蔡京一同吃飯的人,隻有他的大兒子,蔡攸。


    然而今日隻是唱到一半,外麵就跑進來個仆從,低眉順眼地道:“老爺,宋喬年大人來了。”


    “請進來。”


    蔡京目不轉睛地望著低眉婉轉的年輕女旦,笑著道:“這個點過來,仙民肯定也沒吃吧?叫他一塊過來用飯。”


    仆從領命出去,不一會兒一身大紅官袍的宋喬年就進來了。


    “泰山大人。”


    蔡攸早已起身,擠開一旁的小廝,親自笑著為宋喬年拉開了椅子。


    宋喬年笑著對他點了點頭,顯然是對這個女婿非常滿意。


    “仙民啊,今天過來還是為了鄉試的事兒的?”


    如今鄉試鄰近,諸多通關節的事愈發頻繁起來。


    宋喬年瞥了一眼那邊正咿咿呀呀的戲子們,無奈搖搖頭:“並非是鄉試,而是李格非那廝。”


    “嗯?”


    蔡京這才從年輕貌美的女旦身上收迴目光,轉頭望向宋喬年:“此人不知好歹,進了祠祭司,難道還能從你這跑出去?”


    宋喬年卻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剛進了禮部,沒想到竟然攀上了大宗伯,卻叫我無從下手啊!”


    “王莽?”


    蔡京怔了片刻便饒有興趣地問道:“詳細說說此事。”


    宋喬年一臉無奈,便將二人在值房中談了一上午的事盡數道來,末尾還道:“剛來頭一天,就被大宗伯拉著去光祿寺吃飯,您說這得有多被看重啊!”


    蔡京聽完,也顧不上看女旦了,而是深深蹙起了眉頭:“本想快點把他趕出去,卻不想讓秦檜的人在外朝站住了腳。”


    一開始,一眾蔡黨的官員就自覺發現了李格非這件事兒的本質。


    必然是前陣子隴西郡守的事件裏,秦檜一點便宜也沒占著。


    當然,如果一個六品推官的位子也叫便宜的話,秦相大人也算是占了一點小便宜。


    不過這對於大胃口的秦檜來說,定然是不會滿足的。


    提拔李格非之事,也定然是他意識到了自身勢力的薄弱之處,為了找迴場子,特地去忽悠皇帝,為他在外朝擴充勢力打下基礎。


    而陛下可能也有補償的心理,便答應了他的請求。


    但這一切都瞞不過睿智的蔡黨,輕而易舉地就被他們識破了。


    更讓一眾蔡黨驚喜的是,李格非竟然一頭鑽進了祠祭司,這不正是他們的地盤嗎?想給你整出去,還不是易如反掌?


    但直到經曆了今日之事,蔡京才發覺,事情似乎不是這麽簡單……


    蔡攸也在一旁皺眉道:“父親,泰山大人,如今當務之急已並非李格非,而是大宗伯和秦相了。”


    蔡京聞言緩緩點頭,麵色也不甚好看:“若隻是一個李格非還好,就怕王莽與秦檜勾結在一起……”


    李格非的事是個不好的信號。


    若是王莽這個禮部尚書也投到秦檜那裏,那他們就徹底陷入劣勢了。


    宋喬年本來還沒想明白,可如今聽了蔡京父子的分析,頓時也被嚇了一跳。


    要是王莽投靠了秦檜,那不得來個投名狀?


    最好的投名狀是啥?不就是他這個蔡黨的禮部右侍郎?


    “蔡大人……”宋喬年額頭上滲出幾滴冷汗,忍不住道:“我該怎麽辦?”


    蔡京沉吟了片刻,隨後道:“若真如此,不但我們要著急,和珅定然也是不答應的。”


    “你迴去就是,不用慌。”


    尚書六部不隻是蔡京的地盤,更是和珅的地盤,他不可能讓這麽要害的禮部歸了別人。


    見蔡京如此反應,宋喬年心中大定。


    蔡黨的官員都知道,自家大人不是個會坐以待斃的人,既然說了這話,定然就是有什麽後招的……


    宋喬年心中安穩下來,也忘了在這蹭一頓飯,急急忙忙地就出了蔡府,要迴衙門。


    隻是還沒上轎子,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他一摸肚子,老臉一點也不紅地感慨道:“憂心家國,竟至如此境地。”


    “老爺,最近正是蟹子熟時,不如去鮮佳樓坐一坐?”一旁的長隨笑著建議道。


    宋喬年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搖搖頭:“你去買了,送到我值房裏去吧。”


    若是平常,他定然是要去坐上一坐的。


    可如今王莽有可能向著秦檜靠攏,隨時都可能把他弄下去……


    這種時候,最好還是謹慎一些,不要落人把柄。


    宋喬年應當慶幸,他沒去鮮佳樓,要不然萬一撞破了某人的行蹤,被那小心眼兒的人記恨上,就算王莽不搞他,他的順心日子也都到頭兒了……


    京城中,隨著秋闈越來越近,出來放鬆的秀才生員也就越來越多。


    大街上到處都是穿著襴衫,係著絲絛的生員,小到十幾歲,大到五六十歲,大家都以朋友相稱,說話也帶著什麽‘之乎者也’,一時間京城裏酸氣騰騰,李乾出來吃螃蟹都不用醋了。


    鮮佳樓中,三樓的雅間都被坐滿了,是以李乾三人都坐到了二樓的大堂裏。


    此處也不隻是有肥美的螃蟹,更是有鮮的讓人咬掉舌頭的蝦子,味道醇厚的甲魚,醉人的招牌“明月橋”釀……


    在他們周圍,除了錦衣華服的富商之外,最多的便是穿著襴衫,家境富庶的秀才們了。


    一邊喝著酒、吃著蟹,一邊與同伴們談天說地。


    “老爺,咱們什麽時候走啊?”


    呂布自吃飽了,就跟屁股下邊擱著炭盆一樣,一直左扭右扭的,就是坐不住,此刻見李乾又吃完了一隻螃蟹,忍不住再次腆著臉發問。


    “急什麽……”老太監抱著一隻老鱉的背殼猛啃,試圖把最後二兩肉啃下來。


    起先他還覺得這樣頗為不雅觀,有失斯文,但前兩天見識到皇帝陛下吃螃蟹之後,老太監也顧不得這些了。


    連陛下都拿著螃蟹鉗子直接啃了,他一個太監自然要更不斯文才行。


    不過別說,這麽吃還挺爽的……


    老太監放下老鱉殼,不滿地望著呂布:“老爺吃完了也得消消食,怎麽能馬上就去看你那勞什子比試。”


    今天正是與邢道榮的約戰之日,所以呂布才這麽坐立不安。


    “不用急。”


    李乾笑著指了指窗外,對呂布道:“這大日頭兒高照的,你就算去比武,也不怕中暑?”


    “等會兒太陽下去了點,涼快了,那比劃起來不是才痛快嗎?”


    呂布一愣,急忙笑著道:“還是老爺想的周全!”


    李乾這才笑笑不說話,繼續聽著周圍秀才們的高談闊論,如今京城裏最熱門的話題,除了即將到來的秋闈之外,就是即將開戰的伐吳大戰了。


    從這些秀才們的口中,李乾大概也能推斷出整個士紳階層對於朝廷的想法……


    “想想便知道,朝廷的禁軍怎麽可能輸?此乃實打實的三十萬人!”


    “不錯,猶似怒濤摧破堤,又如殘雪遇驕陽,隻消一路橫推,取姑蘇城易如反掌也!”


    “聽說要動手的可不光朝廷,就連齊楚越也開始糾集殘部,準備攻吳!”


    “拉倒吧你,這三國早就被吳國打爛了,楚國更是都快滅國了,焉有餘力再反攻?”


    “不見得啊,聽說楚國項家還是有英才的,還想要複國呢……”


    秀才們的論調幾乎都差不多,根本看不上吳國的歪瓜裂棗們。


    就連之前遇到的一些吳國士子,也十分不看好自己國家。


    這無關乎愛國不愛國,而是是不是傻子的問題。


    兵力相差如此之大,吳國賴以統兵、戰無不勝的大將軍孫武又掛印離開了吳國。


    如此一來,吳國能贏才怪!


    聽了半晌,酒樓裏吃飯的人漸漸散去,李乾也帶著三人離開了這裏,來到老太監的外宅睡了個午覺,這才同呂布、老太監向邢道榮家裏趕去。


    三人坐上載客的馬車,足足走出好遠,才根據那日邢道榮的話,來到了京城靠南的延福坊。


    邢道榮的家便在這裏。


    上次出明德門去南郊誓師,李乾一直悶在玉輅裏,是以不知道京城裏的情況。


    可這次他坐在馬車車廂外,卻看得清清楚楚,京城由北往南,人流越來越少,在外走動的百姓、擺攤的攤販也不如北邊多了。


    當李乾問的時候,老太監便笑著道:“陛下,咱們的皇城就在北邊,諸多大人們的宅子、府邸也在北邊,東市西市還在北邊。”


    “這要是南邊再比北邊富裕,那可就真沒天理了!”


    “這倒也是。”李乾點點頭,打量著道路兩側的民宅。


    地麵最初是以石板鋪就,然而經了這麽多年的風塵,最初的青石板上早已變成了黃土石板。


    灰牆黑瓦的民宅大多都是灰撲撲的,看起來很不起眼。


    老太監卻笑著道:“老爺,南邊也不是沒有好玩的地方,東南角就有個芙蓉園,風景美得很,許多富商、大官都在哪邊買了宅子。”


    “您要是想去,不如老奴這就再叫車過去看看?”


    呂布瞪著一雙牛眼,怒視著老太監。


    要是今天去芙蓉園,那豈不就沒法再去邢道榮家了?


    “改天吧。”


    李乾擺了擺手,不讓呂布和邢道榮打上一架,這兩人是不會甘心的。


    “老爺英明!”呂布大喜,湊過來又是捶肩,又是捏腿的。


    “行了,到他家了。”


    李乾推開上來獻殷勤的呂布,指著前方的一處宅院。


    隻見那是一處不大的院落,土灰色的院牆不高,門口沒有門房,而是一道抹著黑漆的木門。


    呂布上去敲門,不一會兒其中便有腳步聲傳來。


    嘎吱一聲,木門被推開,露出裏麵赤膊的邢道榮,一見呂布,他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原來是呂布,還有這兩位兄台,快快請進!”


    老太監眉毛挑了挑,很想迴他一句,誰是你兄台,但見皇帝陛下都沒說什麽,他還是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三人跟他進了院子,李乾打量了一番,緩緩點頭。


    小院不大,但裏麵卻收拾的很清爽,露出幹淨的黃土地。


    除了一口水井,幾個農具之外,就是幾根人形木樁,上麵布滿了敲敲打打的痕跡,一看就是經常使用所致。


    “先喝碗水!”


    李乾打量的時候,邢道榮就已經從屋裏搬出了一張高腳黃木方桌,兩根長條凳,又提了一個茶壺,四個大瓷碗出來。


    呂布眼尖,還瞥到了那幾個農具,下意識便笑著道:“我說邢老兄,你還在這邊種田不成?”


    邢道榮給四人倒上白開水,這才道:“那是自然,就在這延福坊裏!”


    京城太大了,以至於南邊都有百姓在坊間開田種莊稼,這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北是絕對看不到。


    呂布聞言卻是一驚,他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竟是真的。


    “大丈夫何須親自操持這種田畝?豈不是委屈了邢兄弟的一身武藝?”


    呂布站起身來,一個勁兒地給李乾眼神暗示。


    隻是還沒等李乾說什麽,邢道榮就笑著道:“不是吾親自操持,是家裏的佃戶,延福坊這小半塊地,都是吾家的。”


    噗~


    呂布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還擔心人家呢!


    坐擁小半個坊,就算是在南邊,也他娘的值老鼻子錢了!


    李乾更是一笑,心說原來是大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想想也是,要是普通的農戶,怎麽可能吃成邢道榮這副五大三粗的模樣,還有功夫去東市閑逛?


    “兄弟還是強。”呂布強笑著豎起一根大拇指:“不過就算如此,也不妨礙兄弟……”


    他剛想說什麽建功立業的,就被李乾輕咳兩聲,打斷了:“也不妨礙你同邢壯士比試比試。”


    軍中可沒人承了邢道榮的情,以他的本事進去當兵,指不定要被那群軍漢胖揍的。


    當然,或許邢道榮武藝高強也說不定呢……


    聽了先前鮮佳樓中他那番話,李乾卻有幾分懷疑了。


    難不成這貨真是什麽高手?


    不管如何,今日先試試就知道了。


    呂布早就想和邢道榮試試身手了,喝了一碗水就提出要切磋,邢道榮也不打算慣著他,當即就應了下來。


    見呂布也脫下了外衫,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兩個壯漢就在這小院裏擺開了架勢,即將來一場龍爭虎鬥。


    如果讓老太監來評價,這就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但要是讓李乾來評價……


    他隻能祈禱,呂布能及時收手。


    “奉先……”


    李乾想了想,還是麵露幾分不忍:“你讓邢壯士先出手。”


    呂布一怔,邢道榮麵上卻露出幾分不滿。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李乾就出言,懇切地解釋道:“邢壯士有所不知,我府上這位武功教頭乃是頂尖的高手,莫說是京城裏的這些個大將、元帥什麽的,就算縱觀天下,能勝過他的人也不見得能超一掌之數。”


    老太監聞言一呆,邢道榮也直接愣住了。


    這麽牛筆??


    呂布卻沒想到,自己在李乾心目中的地位這麽高,一雙牛眼當即感動的淚汪汪,深情顫聲道:“老爺……”


    李乾被他看的起雞皮疙瘩,急忙擺手:“你快比試。”


    “老爺,我……”


    呂布抹了把眼睛,當即站正了身子,發誓般地說道:“老爺您放心,我定不會給您丟人!”


    李乾大汗,沒想到這頓話反倒激發了這貨的鬥誌。


    不過看樣邢道榮也凝重了幾分,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來吧!”


    呂布站了個四平八穩的姿勢,凝重地盯著對麵的邢道榮,顯然是要打算好好表現一番了。


    邢道榮腳下輕動,在呂布身周繞行,眼神冷冽,似乎在尋找破綻,兩人間的氣氛漸漸凝重起來。


    見他來迴轉了兩個半圈,還沒動作,老太監忍不住小聲嘟囔道:“這是唱大戲呢……”


    “你懂什麽?”


    李乾其實也挺緊張,忍不住小聲訓道:“人家這叫高手,捕捉氣機破綻呢!”


    老太監無語,心說我咋沒聽話這種高手?


    不過畢竟是皇帝陛下訓的話,他便腆著臉笑道:“老爺能勘破他們的氣機破綻,當真比高手還高,定然是高高手……”


    李乾卻沒理會他,因為邢道榮動了。


    隻見他一聲暴喝,眉眼倒豎,氣沉丹田,上發於身,突然擊出右拳,筋肉根根聳起,堂皇正直,宛若蛟龍出海,氣勢更如山崩,帶起一陣狂暴的氣流,簡直要摧毀眼前的一切,打穿這個不公平的世道!!!


    啪~


    一聲小小的輕響傳來。


    呂布的大手後發先至,直接把這驚世一拳捏在了邢道榮胸口。


    紋絲不動。


    呂布眨了眨眼,大大的眼睛中是滿滿的疑惑,似乎在說:


    就這?


    小院裏一時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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