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嚭的擔心不是沒道理,夫差出了宮,一邊下令侍衛去將伍封抓迴來,一邊召集侍衛,乘輿向伍子胥的大夫府趕去。


    繁華的姑蘇城許久沒見到如今這般陣仗了,大隊著白衣鐵甲,腰配吳鉤、手持長戟的王宮衛士簇擁,護衛著吳王的儀駕,向城西而去。


    與此同時,伍子胥的大夫府也被包圍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的吳國百姓紛紛大驚,這是什麽情況??


    剛下令要圈禁伍大夫,王上又過去了?難道又發生了什麽事?


    不明所以的百姓們遠遠跟著,想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隻是圍觀的百姓越多,夫差的臉色就越難看。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讓人去驅散這些百姓。


    因為夫差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揭穿伍子胥偽善的麵貌,讓人們都知道,他們崇拜了這麽多年的伍大夫,究竟是個怎樣的小人!


    前方兵甲林立,衛士長戟鋒寒,吳鉤雪亮,占住了伍府附近的關鍵位置。


    任裏麵的人身手再好,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夫差臉上帶著煞氣,恨恨地望了伍府一眼,低頭盯著身側隨行的衛士:“伍子胥的兒子抓迴來了沒有?”


    衛士麵帶苦色:“王上,還沒有消息傳迴來。”


    夫差狠狠瞪了他一眼:“孤要盡快看到他!”


    “是!”衛士向後方一路小跑而去。


    夫差的肩輿到了伍府門前,但他卻並未再上前:“進去把伍子胥叫出來!孤有事要問他!”


    跟在肩輿之側的伯嚭苦著臉,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選擇老老實實地閉嘴。


    “是!”


    夫差身側的衛士卻毫不猶豫,上去就要撞開了伍府的大門。


    但還沒等他動作,伍府的大門卻自己開了。


    一身白色麻衣、身材高大的伍子胥從門後緩緩踏步而出,眼神冷冷地盯著肩輿上的夫差,蒼白虯髯如鐵絲般,風吹不動。


    見他這副模樣,夫差怒氣更盛,冷冷問道:“伍子胥,你就沒什麽想解釋的嗎?”


    “吾是要解釋。”


    伍子胥聲音冷冽,不帶感情:“但卻是死後要對先王解釋,而不是對你!”


    夫差砰地一拍肩輿,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放肆!”


    “你眼中還有沒有孤這個吳王!!”


    伍子胥卻一轉頭,根本不想理會他。


    遠處遙遙圍觀的百姓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紛紛嘩然。


    發生什麽了?


    王上怒斥伍大夫,可伍大夫竟對王上如此不屑一顧?


    “伍子胥!”


    夫差氣衝衝地走下肩輿,怒指著伍子胥罵道:“爾就是無君無上的小人,是逆賊,是天下最大的無恥之徒!”


    “如今朝廷兵馬將至,爾卻私通他國,為自己謀求後路!更是想把你兒子送出吳國,孤要問問你,你究竟是何居心!!”


    周圍的百姓們聞言當即嘩然。


    “真的嗎?伍大夫竟然是這樣的人?”


    “不是說朝廷的兵馬根本到不了咱們吳國嗎?伍大夫為何要這樣?”


    “王上應該不會說謊吧,但伍大夫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百姓們大多對這話持懷疑態度,但他們看伍子胥的目光卻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變化,等著伍子胥的解釋。


    伯嚭在夫差身旁暗暗叫苦,沒想到事情竟然激化到這個地步!


    失控了啊!


    要不……把銀子和那幾個小美人退迴去?


    夫差望向伍子胥的眼神帶著強烈的快意。


    你不是賢臣、能臣嗎?人們不都是喜歡你,崇拜你嗎?


    現在你要怎麽向所有人解釋?


    夫差隻恨現在沒抓到伍子胥的兒子,要不然把他押到這裏來,比什麽證據都有說服力!


    隻是,伍子胥的話卻出乎了他的意料,也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他根本沒做解釋,而是直截了當地承認了。


    “不錯,我就是想把兒子送出吳國!”


    伍子胥環視四周,坦言道:“吳國就要亡國了!我陪著吳國覆亡即可,至於我的兒子,他沒必要死在這裏。”


    這話猶如在人群中拋出了一顆炸彈,百姓們的反應比剛剛要激烈數倍!


    亡國?


    這個詞匯聽起來太遙遠!


    他們現在的生活安逸祥和,就算有戰爭的消息,也遙遠的仿佛在天邊。


    多少年了,這姑蘇城有多少年都沒經曆過硝煙戰火了??


    如今這碩大的亡國二字一下子擺到他們眼前,讓眾多百姓的腦子裏一時間有些發蒙,愣著說不出話來!


    “放屁!”


    夫差氣的直接爆了粗口:“就算你這賊子死了,孤的吳國也亡不了!!”


    “你非但私通敵國,還在此散播謠言,擾亂民心!”


    “伍子胥!你真是狼心狗肺之徒!父王待你甚重,你就是如此迴報他的恩典嗎?”


    不想這話卻刺激到了伍子胥,他怒視著夫差,高聲道:“正是因為要迴報先王之恩,我才一次一次地給你出謀劃策!任你驅策差遣!”


    到了這種地步,伍子胥也不再顧忌了!


    他指著夫差的鼻子怒罵道:“你若早聽我之言,吳國豈有亡國之危?可你這昏君逆剛愎自用,倒行逆施,非要全一己私欲,置整個吳國於不顧!”


    “夫差小兒!你本無緣王位,賴吾向先王冒死力爭,你方可成太子!你成太子後要將吳國分一半給我,但我並未接受!”


    “如今吾深恨當時識人不明,聽信了你的花言巧語,讓你這自私小人竊居大位!”


    “日後吳國要遭兵戈之災,百姓塗炭,皆為我之過也!”


    “大膽!”


    夫差的老底被揭開,血淋淋地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他氣的青筋暴起,臉上通紅,如熟透的螃蟹,氣急敗壞地抽出腰間寶劍,向著伍子胥殺氣騰騰地衝過去!


    “伍子胥,妖言惑眾之徒!孤今日就砍了你,你死了,吳國也不會亡!”


    周圍的百姓、王宮衛士全都傻眼了。


    王上要殺了伍大夫?


    還有,伍大夫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王上真曾要分一半吳國給他?


    現在吳國真要不行了?


    “王上,王上冷靜啊!”


    伯嚭飛身撲向前,一把抱夫差的大腿,苦苦哀求!


    “滾!”


    夫差一腳就要踢開他,然而伯嚭卻抱的很緊,盛怒中的夫差舉劍就要連他一塊砍了!


    然而伯嚭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硬生生止住了劍勢。


    “王上!伍子胥不過胡言亂語,妖言惑眾而已!”


    “您現在當場將其砍殺,豈不會讓人誤以為,他的謊言是真的??”


    夫差舉著劍,冷冷地環視了周圍一遭。


    果不其然,那些刁民都在望著這裏,瞠目結舌。


    伍府大門前,伍子胥一心求死,不再瞻前顧後,非要罵個痛快,把之前的積鬱的不快都罵出來。


    “伯嚭小人!禍國殃民之狗賊!爾等昏君奸臣,腐蠹爛肉,狼狽為奸!待吾命歸黃泉,必將生噬爾肉,啖爾骨……”


    伯嚭打了個哆嗦,胳膊上冒起一層雞皮疙瘩,更加苦口婆心地勸起夫差來:“王上,殺伍子胥不急在一時,至少您不能親自來!要不然真會有小人將此汙名安在王上身上……”


    夫差用餘光望著周圍的百姓,看著他們的表情,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寶劍。


    伯嚭說得對。


    若真當場砍殺了伍子胥,別人豈不是覺得他氣急敗壞了?


    “王上聖明……”伯嚭下意識鬆了口氣,還要再說時,夫差卻已經轉身向肩輿走去了。


    “迴宮!”夫差麵色青黑,怒吼一句。


    現在不殺,不代表他會讓伍子胥活到明天。


    當場砍殺,別人會以為他氣急敗壞。


    但迴宮再以大不敬、汙蔑君上的罪名將這賊子賜死,別人就沒法說什麽了,至少不能在明麵上說什麽。


    至於暗中議論的人,殺就是了!


    肩輿啟程,伍子胥依舊在後方痛罵:“昏君!將吾曝屍於吳都城門,吾要親自看著吳國滅亡……”


    伯嚭氣急,對著一旁幾個侍衛怒罵道:“還愣著做什麽?快把伍子胥這老賊拖迴去關起來!莫要讓他再口吐穢語了!”


    幾個侍衛這才如夢初醒,急忙把伍子胥押迴了伍府深處,看緊了大門。


    伯嚭這才抹了把汗,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土,剛想邁步走,就感覺腿肚子一陣發軟,差點又倒在地上。


    無論如何,他剛剛都差點被夫差砍了,這是冒了多大的險?


    太宰大人覺得,自己都這麽努力了,讓他們加錢不過分吧?


    他迴到街邊轎子上,對家仆耳語吩咐了一番,這才安心追著夫差的行駕離去。


    吳王宮。


    “還沒尋到嗎?”


    夫差怒視著下方侍衛:“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都能跟丟了,孤養你們莫非是吃幹飯的不成??”


    “王上,定是有人暗中幫著伍封。”


    侍衛的臉上汗涔涔的,急聲辯解道:“我們有兩個人一塊跟著他,但都同時遇上了麻煩。”


    “一個蹭翻了路邊的貨郎的推車,另一個被人當成小偷糾纏起來……等他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那伍封已經沒影了……”


    夫差卻不聽他解釋,怒道:“這是孤的吳都!”


    “明日若尋不迴那伍封,你就提頭過來吧!”


    “是,王上!”侍衛應了聲,急忙向殿外跑去。


    夫差冷冷又盯向伯嚭和另一名侍衛,解下腰間鑲金嵌玉的佩劍擲了過去。


    咣當~~


    寶劍掉到下方玉階上。


    “將此劍送至伍子胥府上,令其自盡!”


    方才不能親手砍了他,現在讓這把劍殺了伍子胥,也算是稍緩心中之恨!


    但即便如此,夫差還是覺得不夠。


    一想到方才大庭廣眾之下,伍子胥說的那些話,夫差就恨不得生生剁碎他。


    夫差咬牙切齒地道:“他還想曝屍城門,看著大吳滅亡?孤偏偏就不讓他如願!”


    他本想抓迴伍子胥的兒子,當著伍子胥的麵把他殺了。


    但那些侍衛實在是太過飯桶。


    夫差不想再等人抓迴來了,他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隻有現在、立刻就讓伍子胥死,才能稍解他刻骨的仇恨。


    伯嚭也上前一步,恨恨地進言道:“王上,伍子胥那賊子還想化作厲鬼,食臣之血肉。”


    “臣請將他戮屍,以鴟夷革裹之,沉入江中,受魚蝦啃噬,江水衝刷,令其魂飛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好!”


    夫差陰沉,對伍子胥的下場很滿意,他望著伯嚭,恨聲道:“這事就由你來辦,孤要讓這老賊死了也不得安生!”


    “是,王上!”伯嚭領命後,帶著侍衛快速向伍府趕去……


    夫差要賜死伍子胥,還要把他戮屍,沉江的消息很快在姑蘇城中傳開,理由則是叛國通敵,汙蔑王上。


    不知情的百姓先是愕然、悲慟無比,隨即他們就聽說了伍府門口的那場衝突!


    “伍大夫也太……放肆了吧?竟然敢那麽罵王上……”


    “伍大夫說的不對嗎?別說當今王上了,就連先王不都是得到了伍大夫的幫助,才能登位的嗎?現在他竟然要殺伍大夫,真是忘恩負義!”姑蘇城中確實有不少老人都知道當時的情況。


    “唉,伍大夫真是所托非人,如果現在還是先王在位該有多好啊……”


    “先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有百姓憤憤不平:“我二哥家兩個孩子,隻因去跟著看了個熱鬧,就被他推進墳墓裏活埋了。”


    “是啊,好不容易熬過先王,沒想到竟然又來了一個更壞的!”


    “要是當時伍大夫真要了半個吳國該多好啊,我一定要去那一半!”


    “我也要去。”


    “都慎言吧……”


    姑蘇城中暗流洶湧,百姓們自發走上街頭,人流如潮水,洶湧著向伍子胥的大夫府走去。


    此刻,府外一條隱蔽的小巷中,一輛棗紅色小馬車靜靜地停在這裏,車廂中隱隱傳出低沉的啜泣聲。


    孫武透過車窗上的黑絹簾子凝望著遠處被戒嚴起來的伍府,目光幽深,捏的骨節發白的手指卻凸顯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伍府外聚集著的百姓越來越多,人們都遠遠望著,目光中帶著濃鬱的悲傷與痛惜,人群中不斷傳來哭泣聲。


    一陣急促的腳步和馬蹄聲傳來,一隊王宮侍衛排開人群,護衛著一輛轎子趕來。


    人群中的哭泣聲加大,孫武也緊緊捏住了窗框。


    車廂嘎吱一晃,孫武急忙伸出手,拉住了想衝出去的伍封。


    “冷靜!”孫武皺眉嗬斥道。


    伍封已經哭啞了嗓子,歇斯底裏地低吼著:“我父親就要死了!我怎麽冷靜!”


    他顯然也知道那頂轎子所代表的意義。


    孫武目中也帶著淚光,但他還是艱難地搖了搖頭:“戒備如此森嚴,你過去也隻是送死。”


    “那我也不能在這看著啊……孫叔……那是我爹……”伍封抱著頭,頭發披散,麵上滿是眼淚,痛苦地倒在車廂地板上。


    孫武用袖子輕輕拭了拭眼角,聲音有些不自然道:“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出去。”


    “伍封,你父親年輕時,你大父被楚王囚禁,以此要挾你父親和你大伯迴郢都,若他們不迴去,就殺了你大父。”


    “你父親知道迴去就是死,所以逃出了楚國。而你大伯迴了郢都,楚王立刻把他和你大父殺死。”


    “伍封,你想成為你父親那樣的人,還是想當你大伯那樣的人?”


    伍封對父親的崇拜早已深深刻入骨中,他埋首在雙膝間,更咽著道:“自然是做我父親!”


    “那你就不要動!”


    孫武望著他:“既然你父親把你托付給我,我就要確保你安全。”


    “今日之後,你就隨我一同去齊國。”


    他麵色沉重:“你也不必向著為你父親報仇,等不到那一天,吳國就滅亡了。”


    薦他來吳國的知己伍子胥身亡,讓孫武生出了隱退之心。


    朝廷六萬兵馬來襲,吳國擁兵至少有八萬,兵力占優,又是護國守土,大概不需要擔心。


    就算沒有他這個大將軍,也能擋下來。


    之後雙方言和,但定然還是要反複。


    到時候朝廷以十倍、數十倍大軍壓境,周圍又有數個諸侯國圍攻,境內百姓再不堪夫差這個吳王……他在與不在也沒什麽區別了。


    “孫叔……”


    伍封也知道是這個結果,但他還是止不住悲慟,一下下捶著自己的頭。


    “我父親要死了……他們還要把他戮屍,扔到江裏……”


    孫武望著他這幅樣子,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鼻子一酸,險些又流下淚來。


    “也罷……”


    他抹了抹眼角,仰頭望著車頂:“生不能救迴你父親,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屍體奪迴來!”


    夫差是個聰明人,雖然他讓孫武擔任著大將軍之位,可他卻從未放鬆過對吳國軍隊的控製。


    孫武之前能號令吳國大軍後撤迴都,因為那是在戰時,大將軍節製全軍兵馬。


    但眼下是吳王夫差令王宮侍衛圍了伍府,若孫武讓手下士兵過來救援,那些吳兵就不見得聽令了。


    麵對如今這個密不透風的伍府,僅憑伍封、孫武和幾個仆從,想去救人就是有去無迴。


    孫武所能做的極限,就是試一試能不能搶迴伍子胥的屍體了。


    “孫叔……”


    伍封抬眼望著孫武,連哭都顧不上了,急忙爬了半步過來抓住孫武的腿,哭得紅腫的雙目中滿是希冀。


    “孫叔……真能把我父親的屍體搶迴來嗎??”


    孫武目中閃過一絲不忍,為他攏了攏額前的亂發:“隻能試一試。”


    伍封雙目失神,喃喃著低下頭:“試一試……試一試就夠了……試一試就夠了……”


    “孫叔!”


    他猛然抬起頭,一雙眼睛通紅:“我們什麽時候去?”


    孫武輕輕搖搖頭:“現在不行,我帶你去安排。”


    說著便輕輕敲了敲前麵車廂,車夫會意,駕著馬車向城外駛去。


    伍封透過厚重的黑色絹布簾幕,最後望了一眼模糊又熟悉的伍府,倒在車廂壁上,再次無聲地抽泣起來……


    伯嚭的轎子被衛士們重重圍著,進入了伍府,其內再次傳出怒罵聲,不過很快就戛然而止。


    不一會兒,轎子再次駛出來,而這次後方卻有四名侍衛合力抬著一具被皮革裹著的屍體,皮革縫隙不斷有鮮血滴滴滲出。


    望見此景,周圍百姓的哭聲愈發洶湧。


    對他們來說,這個消息太突然,太突兀了!


    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來了這麽一連串的變故,先是伍府前的那場對罵,而後就是王上處死了伍大夫。


    百姓並不傻,相反,他們很聰明。


    誰對他們不好,誰對他們真心實意地好,他們都能感覺出來。


    這些年伍子胥為吳國帶來的改變,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姑蘇城能到現在這種地步,城中百姓的生活如此安逸富庶,絕對離不開伍子胥這些年的努力。


    如今,這個一心一意為他們好,讓他們過上這種生活的伍大夫被賜死了,永遠離開了他們,所有百姓都忍不住心中悲傷,失聲痛哭起來。


    伯嚭的轎子出了姑蘇城,來到城外江畔。


    侍衛們抬著皮革屍體,坐上小船,向江心駛去。


    此時,人群中傳來的哭聲漸漸變大,有不少人都哭喊著向前擠過去,想再上去見伍子胥最後一麵。


    龐大的人潮漸漸有種控製不住的趨勢,不斷向前衝擊。


    可在此過程中,伯嚭卻始終裝死,不肯出轎子一步。


    侍衛統領色厲內荏地指揮著眾多鐵甲侍衛們攔住人群,但即便麵對明晃晃的刀槍,百姓們還是不斷地推搡著眾多衛士。


    但就在此刻,異變突生!


    就在人們視線看不到的山後,一艘艨艟小艇突然從江水另一邊衝出,蕩開重重水紋,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向那艘拋屍的小船。


    “什麽人!!”


    小船上的王宮侍衛當即警惕起來,來到船頭,隱隱站成防守陣型。


    但那艘小艇上卻並未有任何聲息傳出來,若不是船槳一直在滑動,或許會誤以為其上根本沒有人。


    侍衛們更加警惕,紛紛舉起刀槍,對準了那艘小艇。


    岸上的侍衛也注意到了江水上的情況,侍衛統領大驚,有人要搞事情!!


    “快!上船!!”


    他招唿著近處的幾個手下上了船,飛速向著江心衝過去。


    大波侍衛被抽調走,剩餘的人已經攔不住群情洶湧的百姓,隻得退守到了伯嚭的轎子周圍。


    吳國的百姓們顧不得其他,擁擠著趕到江邊,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緊張地望著江上情形。


    此時,那艘小艇已經有了動作!


    其上突然站出幾個麻衣黑巾蒙麵的人,手持勁弩,目光冷冽,一言不發便扣動了扳機!


    利箭如雨,一輪齊射之下,立在船頭的那五六名王宮侍衛便成了刺蝟,慘叫著倒下。


    “賊子敢爾!!”


    侍衛統領雙目通紅,高聲怒吼,但他們的船隻是剛剛離岸,根本來不及趕至。


    此時,拋屍的小船上隻剩了兩名王宮侍衛,見此情形,嚇得亡魂欲裂。


    一人跳入水中就要逃命,另一人卻一腳把放在船尾上的裹屍革踢進水中,隨後也跟著跳入水中向岸邊遊去。


    在吳地,無論百姓軍士,都精通水性。


    江水就是他們的家,就算一身甲衣遊不到岸上,也能堅持到救兵到來。


    “好賊子!”


    艨艟小艇上為首的黑衣人大怒,從手下那裏搶過一隻弩,抬手一箭就把那拋屍侍衛的脖子射穿,侍衛嗬嗬慘叫著沉入水麵,冒出一串氣泡。


    一團血色暈開,染紅了青碧江水。


    小艇加速劃過去,有兩名蒙麵人撲通一聲跳進江水,試圖再把伍子胥的屍體撈上來。


    然而都扔下去這麽久,隻是徒勞無功。


    侍衛統領怒唿,駛著小船越來越近,幾名蒙麵人見事不可為,扯著繩子將下水的同伴拉上來,便駕著小艇跑遠了……


    百姓們遙遙望著此情此景,看的並不真切。


    但他們知道,無論如何,以後卻是再也見不到伍大夫了。


    岸邊哭聲如洪鍾,卻無法挽迴什麽。


    伯嚭的轎子迴到王宮,向夫差稟報了今日的意外。


    “混賬!”


    夫差大怒:“這定然是救走伍子胥兒子的那些人,竟敢在孤的大吳作亂!”


    “抓,給孤把他們都抓迴來!!”


    或許隻有他得知孫武消失不見的消息,才能把這兩件事聯係起來。


    ……


    翌日,京城。


    紅日初升,驅散了黑夜。


    大乾又迎來了他勤政的皇帝陛下。


    李乾早早地起了床,帶著武媚娘來到了前朝紫微殿。


    “奉先!昨日朕已經誓師完了,今日便不用再收著勁兒了。”


    李乾盯著下方呂布:“今日就給朕使勁兒地拔。”


    “是,義父。”


    呂布先是應下聲,隨後又遲疑著道:“義父,其實今日倒也不用那麽用力了。布幫義父拔了這麽些日子的筋,已經是初見成效,義父的筋骨也初步打開了。”


    “之後的日子,義父就要一邊拔,一邊開始練八段錦了。”


    “這樣嗎?”


    李乾有點開心,受了這麽多天苦,終於能看見進步了:“好,那今天上午拔,下午去練吧!”


    “是,義父。”


    呂布應下聲,再次讓李乾趴在軟塌上,為他掰扯起筋骨來,為了保證李乾下午還能練習八段錦,呂布確實沒怎麽用力。


    以至於結束後李乾還撇了撇嘴:‘有點不過癮啊……’


    迴過神來後,他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我不會真是變態吧……’


    “陛下,您好些了沒有?”


    呂布退出去後,武媚娘便來到了李乾身邊,為他揉捏起散軟的筋骨來。


    李乾本想賣賣慘,繼續享受一下美人輕柔的按摩。


    可一想到還有很多奏章沒批,一想到下午還要練八段錦,他就一個鯉魚打挺,從軟塌上坐起來,對武媚娘露出一個笑容:“朕沒事,現在就看奏章吧!”


    不過在批奏章之前,李乾還是對魏忠賢說道:“大伴,派人去六宮,傳才人呂雉過來。”


    “是,陛下。”老太監應聲而去。


    與此同時,京城中,右相秦檜大人也坐著轎子,從府上出發,向著皇宮方向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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