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顧疲憊,從宮裏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我要告訴她我喜歡她,我要告訴她我要跟她一起,我要告訴她我會守你一世安寧。


    可我萬萬沒想到,我穿越了整片樹林,最後找到的那個人,竟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在我身上開了個洞。


    為什麽,我低聲詢問,心裏卻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她滿目含淚,握著長劍的手甚至在顫抖。


    可即便這樣,臉上卻沒有丁點對我的內疚。


    她滿心滿眼記掛的都是那個男人,所以她知道的、在乎的,隻是我傷了他。


    “阿鉦,你不該去找他。”良久,我隻聽到這樣的迴答。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就不痛了。


    我抬起手握住長劍,任由劍刃將手掌劃破。


    我步步逼近,一點點讓劍身穿透我的肩膀。


    直到將她逼至無路可退,我終於笑著道:“我不是說了嗎,我會幫你。”


    “可我不需要你這樣幫我,你不應該、不應該去找他,更不應該傷了他。”


    瞧著她眼中閃動的晶瑩,我笑容更甚:“所以,你連我傷了他的事情都知道,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即將大婚的消息,是嗎?”


    她身子一震,沒了迴答。


    可我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傻子。


    “你明知他即將大婚,卻還是放不下,佯裝不知,寧願以這樣尷尬的身份繼續跟他幽會。”


    “你知道他開不了口,而你也不敢去說,所以你才默認了我的幫助,覺得隻要我去,隻要我說了,或許可能還有一線希望。”


    “但是你沒想到他會在見到我之後更堅定了態度,你更沒有想到我會出手傷了他。”


    “茹兒,你其實遠沒有表麵看起來這般單純無知吧?你算計好了一切,把我當成一顆棋子,因為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所以你才想利用……”


    “我沒有!”她再度出聲,此刻早已是淚流滿麵。


    緊攥著長劍的手終於鬆開,她滑落在地,掩麵痛哭。


    “我……我沒想過要利用你,更沒想到你會去找他,我甚至、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份既然可以直接進宮去找他……”


    “我以為、我以為你隻會趁著他外出的時候找他談談,試探他的態度,告知他我的心思。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真的沒有想到……”


    不得不承認,就算我鐵石心腸,看著心愛的女子此刻在麵前哭成了一個淚人,我還是心軟了。


    居高臨下瞧著她縮成一團的樣子,我忍痛拔出長劍,正想俯身將她擁入懷裏的時候,她卻猛地往後一縮。


    瞧著我的一雙手尷尬地懸在半空,我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


    “所以,你覺得如果不是我的冒然舉動,你們多少還有一個月可以溫存的時間。如果沒有我,你不會聽到他那決絕的話。如果沒有我,他也不會受傷。如果沒有我,你們也不會散,對嗎?”


    她的目光越發變得驚恐,仿佛詫異我口中的輕描淡寫竟然如此深刻的剖析了她的內心。


    我一動不動看著她,懸在半空的手最後隻能收迴。


    我低頭自嘲地笑笑,總覺得自己真是狼狽。


    “可是你既然看到了一切,為什麽沒有看到我對你的心思?”


    “阿鉦……”


    “你明知我也喜歡你,卻要在我麵前為另一個男人流淚。你明知我願意為了你去死,卻要看我為了你們的事東奔西走。你明明知道一切,卻無視我所有的存在。茹兒,他對你殘忍,那麽你呢,你對我,又何嚐不是?”


    似乎這一刻才驚覺我對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男女之情,她有些驚慌地起身,再一次開始後退。


    仿佛此刻的我就像是一隻洪水猛獸,她怕我,隻能遠離我。


    “阿鉦對不起,我沒有……沒有無視你的意思……”


    “隻是、隻是我真的沒想那麽多,我從婆婆的幻夢裏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整個人都瘋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發泄,我不是故意傷你的……”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阿鉦,我……我不能……”


    “不能什麽?”我突然打斷她,眼睛幾乎笑成了一條縫,“不能接受我的感情?不能跟我在一起?還是不能把我當成跟他一樣的男人?”


    我身形一閃猛地站到她身前,我緊扣她的肩膀,看著她瞳孔微縮的樣子。


    我將她按在樹杆上,死死瞪著她的眸子:“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是我?”


    “我不在乎你聖女的身份,不在乎你心裏還有其他男人,茹兒,隻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不管要如何逆天我都不在乎!”


    “我對你是真心的,是真心的啊!你為什麽看不到,為什麽還要惦記一個已經拋棄了你的人!”


    “月雲升他已經不要你了,他要娶別人了!他是個膽小鬼,是個懦夫!”


    “可他還是愛我的!”


    迴應我的是她歇斯底裏的一聲怒吼,還有打在我臉上狠狠的一巴掌。


    我當即愣了神,望著她眸中已然蘊出的怒火,不同於初次相見時候被作弄的怒氣,此時此刻,那眸中的憤怒跟厭惡還有嫌棄,就像是一把鈍刀,在我的心頭打磨,幾乎讓我疼得喘不過氣來。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為何,我不怒反笑。我鬆開了她的肩膀,幾乎快要笑彎了腰。


    因為他還愛她,多麽讓人可笑的理由。


    既然深愛,又為什麽要放棄,為什麽要娶別人?


    所謂的天命不過就是借口,說白了,還是因為沒有以為的那麽愛。


    可就算這樣,麵前這個傻女人也還是看不清楚,不知道誰才是真正對她好的,誰才是她應該去珍惜的。


    或許凡人總是如此,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所以就會掛念一輩子。


    而真正近在咫尺的卻從來沒想過多看一眼,反而任意踐踏任意傷害,隻是因為不在乎。


    無知,這便是我對凡人的第三個認識。


    這時候我才驚覺自己這兩天的反常是多麽令人不齒,我收起那一派溫柔的假象,我看著她,終於撤去了最後一點笑容。


    “這就是你的迴答,是嗎?”


    她看著我,沒有說話。


    “就算他即將大婚,就算他的枕邊人不是你,就算你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你也不會放棄他,是嗎?”


    她神情微動,似乎有話要說。


    可我沒有等待,繼續道:“就算我與他心思一樣,就算我願意付出一切,就算我願意違背天意,你也不會看我一眼,是嗎?”


    “阿鉦我……”


    “好了,我知道了。”


    其實根本不用她迴答,早在她刺出那一劍,打出那一巴掌的時候,我就應該明白。


    一切,不過是我自作多情。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選擇。”我說,然後轉身離開。


    隻要你別後悔就好。


    我想,如果這世上真有宿命一說,那麽我的宿命,從那一晚開始,就變了。


    沒有想象中的暴怒,我反倒無比平靜。


    無視同行的官員投來的狐疑目光,我靜坐房中,開始思考如何才能獲得自己想要的。


    我說了,我這一生,不知什麽叫做得不到。


    我按下不該有的失落,不再去想那一段時間的挫敗。


    我收了要四下遊覽的心思重迴容召,我開始一步步謀劃,我想她不選擇我,一定是因為我還不夠強。


    無權無勢無能力,這是我跟月雲升唯一的差別。


    我想隻要變得跟他一樣,她的眼裏就必定能裝得下我。


    可想要得到這天下需要時間,我等不了,我必須要先將她留在身邊,隻有這樣,我才能放心去做一直沒有想要去做的事。


    奪天下。


    我派人帶了禮去皓月道歉,我態度陳懇,言辭之間盡是對月雲升的抱歉。


    那個愚蠢的男人相信了我的話,他吃下了我送去的東西,然後,一病不起。


    我的目的達到,我知道她會明白一切是我所為。


    而我要做的,就隻有等。


    一個雨夜,她終於出現在我麵前。沒有了往昔的笑顏如花,她麵色蒼白,雙眼紅腫。


    我從未見過她如此狼狽的樣子,可我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將她擁入懷裏,我隻站在廊下靜靜看著她,一動不動。


    我想,我還是以前的自己。


    可是為什麽,心卻會隱隱作痛?


    “為什麽阿鉦,為什麽要這樣做?”


    她問我為什麽,我能迴答的卻隻有一句話。


    “你知道為什麽。”我說。


    “你不是說,會尊重我的選擇嗎?”


    “是啊,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我更尊重自己的心。”


    仿佛我這句話壓斷了她心裏的最後一根稻草,她跌坐在雨地裏,放聲大笑。


    我就那樣看著她,直到自己整顆心疼到麻木,都沒有上前一步。


    我總覺得這不應該是我想要的,但是看到她,我又不想再放手了。


    “你要什麽?”


    她終於還是問到了正題,我莫名收迴了視線,輕聲迴答。


    “嫁給我。”


    “好。”


    沒有丁點猶豫,因為一個月雲升,她便答應嫁給自己恨到骨子裏的一個人。


    我也很想大笑,原本壓下的怒火再一次翻湧。


    我嫉妒那個男人,嫉妒到骨子裏。


    可是,我不後悔。


    因為最後,是我得到了她。


    範氏假裝不知道我二人之間的交易,忙活著幫我籌備婚禮。明明隻是納妾,卻被她搞得像是要娶正妻一樣。


    我想若說有所虧欠,我虧欠最多的人應該是她。


    但誰讓我不愛她呢,不愛,就沒有要去珍惜的想法。


    就像茹兒對我,就像我對範氏。


    洞房花燭,明明該是人生中最開心的事,可我卻過的並不痛快。


    那一晚,她一言不發。


    那一晚,我一言不發。


    兩兩沉默,隻是喝了交杯酒,結了同心結,撒了子孫果。


    當我將她壓倒在床榻,當我一層層解開她的外衫,當我冰涼的手指觸上她滾燙的肌膚,我終於聽到她低低啜泣的哭聲。


    動作一僵,我想罵自己是個混蛋。


    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明明我們可以更好的。


    然而就在我準備退縮的時候,她卻雙手環住了我的脖子。


    當四目相對,我所有的意識都沉浸在她那雙幽深的眸子裏。


    我甘心變成一個壞人,我隻想跟她在一起。


    一夜的翻雲覆雨,無數淚水跟鮮血滴落在床榻。


    我幾乎要以為這是不是一場幻夢,可當第二日起床看到她長發披散靜坐梳妝台前的背影時,我終於覺得,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從那一天開始,她變了。


    待我很好,待府中下人很好,與範氏相處也很融洽,每晚當我流連在她房中,她都表現得十分熱情。


    以前不知聽誰說過,女子對自己的第一個男人總會很在乎。


    我想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對我有所改觀,就算我們之前有過不少誤會,但朝夕相處的情分總會慢慢將一切撫平。


    一個月後,她有了身孕。


    彼時的範氏也已經懷胎好幾個月,瞧著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樣子,我第一次感到滿足。


    是夜,我依舊留在她的房中,頭枕在她的肚子上,猜測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男是女。


    然而她卻始終一言不發,隻一下又一下順著我的頭發,直到我抬眸看去,她才停下了動作。


    我心頭一頓,忽然想到她要說什麽。


    “我知道咱們之間誤會不少,可是已經這麽久,你還信不過我嗎?”


    我破天荒地不敢跟她對視,側開了頭。


    “阿鉦,我既然跟了你,就不會食言,但我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諾,把解藥給他。”


    承諾?我突然想笑,抬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所以你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那個人?”


    她沒有逃避我的目光,冷靜與我對峙。


    良久,她的手掌貼上我的胳膊:“我不否認當初是為了他,可咱們已經同床共枕這麽久,你難道還覺得,我隻是因為他嗎?”


    我忽然有些混亂,不知該如何作答。我慢慢鬆開了她,任由她的五指扣在了我的手上。


    十指緊扣,這一幕我奢求多久,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我卻覺得那麽不現實。


    “阿鉦,我隻是不想你繼續錯下去……”


    她說著,抱住我的頭,渾身的幽香讓我暫時失去了思考的意識。


    我想,我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我將解藥拿給了她,看著她派人將其送去皓月。


    我望著她恬靜的淡笑,覺得自己的好日子終於要到來了。


    可我沒想到,她騙了我。


    她根本沒有愛過我,相反,她無比恨我。


    幾乎,恨到了骨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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