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肖瑾塵了,就連莫麟聽到這句話時都微微一愣,他難以理解容驍這個結論從何而來,他望了範燕堂一眼,這才又看向他,表情帶著不解。


    容驍這時候終於懂了,他雙手後背緩步而來,最後聽到了範燕堂的身邊。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俯下身蹲在了範燕堂身邊,盡管心有不忍,卻仍舊將他烏黑的錦袍扒開,露出了裏麵的傷口。


    “傷口處已經結痂,且隱約有新肉長出,三天的時間不可能會是這樣,所以由此可以判斷,是三天以上。”


    “而範燕堂自來到江月城到今天為止,滿打滿算也不過就是七天,他一直在範庭川身邊呆著,完全沒有單獨行動的機會。就算後來他有單獨外出過,但也隻是在街頭隨便走走,並無跟任何人接觸。”


    “你憑什麽這麽說?”肖瑾塵不滿道。


    “因為那幾天,都是我一直派人跟著他的。”容驍重新直起身子,似笑非笑說道。


    肖瑾塵怎麽也沒想到他在關鍵時刻竟然會來這一招,當即便氣得不行。他目光陰沉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到最後隻冷然一笑:“那萬一,你就是跟他合謀的那個人呢?”


    他的猜測也並非全無道理,容驍還很是讚同地點了點頭。但這時就見他湊到了肖瑾塵耳邊,用不大卻能讓全程挺清楚的聲音,一字一句道:“那麽你的意思,是說我跟範家結盟了嗎?”


    這句話是一個陷阱,肖瑾塵如果說是,即便能在這兒坑了容驍跟範家,卻也無形中將齊宣孤立在外,腹背受敵。


    可如果他說不是,那就錯失了這樣一個好機會,等於被容驍當眾打了臉。


    橫豎都不能選,肖瑾塵目光越發陰沉,垂著的手也不由緊握。


    “肖瑾塵,你身為扣押他的人卻說不對他被關押了幾天,這件事本來就很滑稽了。我完全可以認為是你隨便找了一個人來冒充,想以此給範家潑些髒水。範庭川雖然隻是代表容召的使臣,但也不是隨便誰都能欺負的,你這樣冤枉人家,隻怕不好吧?”


    “再退一萬步來講,即便範庭川真的不在乎,但莫大公子卻不能坐視不理。他身為月帝的左右手,對此事一定會抱著一個嚴肅的態度去查,若是一不小心查到一些不好的人或者事,比如說紀家什麽的……”


    “好,我知道了。”立馬打斷容驍,肖瑾塵狠狠道。


    他雖然對紀方寧百般不滿,但卻必須要留著他跟紀家來壓製景家。容驍的意思他很明白,如果今日他繼續鬧下去,那麽他也會毫不留情地將此事公之於眾。


    他懊惱對方總是能知道常人所不能知道的,更懊惱他居然會為了一個沒用的廢物做到這個份兒上。連範庭川都拋棄的人他撿迴去又有什麽用,難不成還打算等那個人迴來以後向她邀功嗎?


    他嘲諷一笑,終於後撤了兩步。


    “莫大公子,很抱歉沒能幫上忙,反倒還給你們添了亂。不過我看平南王似乎很了解的樣子,就讓他繼續協助你們吧。”


    一臉不耐煩地說完這客套話,肖瑾塵竟是絲毫不等莫麟他們再迴應,就這樣揚長而去。


    “哎,這人也太無理了吧,簡直就是……”


    莫麟忽然抬手止住了莫胤接下來的話,他不看旁人一眼,隻走過去站在了容驍身旁。


    “為什麽沒有直接揭穿他跟紀家?”


    “你覺得呢?”


    “就為了這麽一個人?”莫麟掃了眼地上的範燕堂,“以範庭川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情況,連他都不管自己兄弟,你又何必插手?”


    哪知容驍聞言卻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俯下身將範燕堂拉起扛在了肩膀上,迎著莫麟微沉的目光,突然唇角一揚。


    “因為他除了是範庭川的兄弟外,還是另一個人在乎的家夥。”


    夜,逐漸深了,看著容驍扛著人逐漸消失在了這條街的盡頭,莫麟眼中突然閃過一道迷茫,發現自己越發看不懂這個人了。


    很快他吩咐了範家的人收拾殘局,自己則帶著莫笑跟莫胤迴了府。原本他們的計劃是準備在今夜從紀家口中掏出些東西,誰料卻因為這徒增的意外,讓一切又迴到了遠點。


    戲落了,人走了,場散了,這時卻見另有兩道身影從街角走出,一個紅裙拖地,一個頂著光頭,正是月華跟元勃。兩個人誰都沒有先說話,就這樣望著所有人離開的方向,過了很久,就聽元勃淡淡道:“你怎麽了?”


    月華搖了搖頭,卻忘記了元勃壓根看不到。她很難去訴說自己此刻的心情,那種莫名揪起的痛感也不知是為了那滿身是傷的少年還是那冷麵王爺的最後一言。


    容驍帶著範燕堂迴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此時況琴跟淩薇等人正在房中候著,見到他二人一起出現還滿身是血的時候,不由大吃一驚。


    來不及解釋,容驍隻將範燕堂交給況琴去治療,自己則有些疲憊地坐在了一旁,但一雙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範燕堂的身上。


    他記憶裏的少年總是神采飛揚無法無天的樣子,這除了有範庭川跟蘇青墨的寵愛外,也是因為範燕堂的確算是個有本事的人。可誰料好端端一個人卻莫名變成了這樣,盡管剛來皓月的時候自己還差點被他害過,但此刻看著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他卻怎麽也怪不起來了。


    他有一種感覺,範燕堂會得此下場,絕對跟範庭川脫不了關係。


    “阿驍……”很快就見況琴檢查完畢,滿臉複雜地望了過來。


    “有話直說。”


    “他傷的很嚴重……五髒六腑基本全都在出血,內裏由淤血壓迫,已經損害了神經。他的手腳全都被強硬折斷,雖然沒有傷及根本也可以接迴去,但因為時間過得太久,有些地方已經壞死了。”


    “最壞的結果是什麽?”況琴剛一說完,容驍已經皺眉問道。


    “成為一個廢人,這輩子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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