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空間中隻有翻掀紙張的窸窣聲音,密密麻麻的文字與各式各樣的圖表佔據了整個雪白的頁麵,難得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內容似乎十分有趣。


    但事實上,這些文件都是一家市值超過百億的企業的重要項目計畫書,所以絕對跟有趣搆不著邊。


    貝保而的視線沒有自文件上移開,雪白的小手在有點淩亂的桌麵上摸索,不一會兒便拿起保溫杯啜飲一口溫水,繼續努力處理像是永遠也做不完的公事。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直到漆黑的天際隱隱透出一絲亮光,仍在處理公事的貝保而終於放下厚重的文件夾,緩緩靠向椅背,輕吐出一口氣,然後旋轉椅子看向窗外,美麗的眸子凝望著藍黑色的天際,天空不時掠過飛機閃爍的燈光,像極忽明忽滅的星星。


    她一直有這樣的習慣,抬頭凝望天空,下意識地搜尋飛機,視線會一直追隨它的蹤影,直到它飛離視線外,才收迴目光。


    在旁人眼裡,都以為她在放鬆工作壓力,其實,她隻是在思念一個人──


    突如其來的嗡嗡聲劃破寧靜,她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粉色嫩唇驀地蕩漾起甜美的笑意。


    真是的,他八成忘記時差的問題,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她在等待他的訊息,就算隻有短短數字也好,至少她知道他安全抵達倫敦。


    指尖快速地移動,鍵入了一串文字,可是當指尖準備按下「確定傳送」的按鍵時,她猶豫了。


    她迴覆的速度不應該太快,她不希望他發現自己的急切,不想被他察覺她在等待他的訊息,不想被他知道她心底隱藏多年的情感。


    她知道,在旁人的認知中,她是個不輕易為別人動心的女人。


    因此,社交界才會流傳著她心中應該有喜歡的人,才會一直拒絕別人的追求。


    她確實愛著一個人,但那人愛的不是她……


    每次想起那個人,平靜的心跳都會在剎那間變得劇烈,湧上胸坎的是無法按捺的悸動,腦海掠過他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曾經,她有考慮過是否要向他吐露埋藏心底的情意,隻是最後,她決定隱藏它,因為他的身邊……早已沒有她能擠進去的位置。


    是的,他已有女友了。


    平心而論,她對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信,無論外貌、修養,還是家世,她都勝過他的女友,但感情從來不是計分製,他隻當她是好朋友,不能跟愛情相提並論。


    他愛的,不是她。


    要是他知道她隱藏多年的情感,絕對會讓他為難的,他是個溫柔的人,從不讓別人感到難堪尷尬,她單方麵的愛意必定會為他帶來負擔,而她壓根兒不希望他感到為難。


    所以,她努力隱藏愛意,而深愛女友的他也不可能留神她隱藏的心意,因此她不需要為感情有機會被察覺而煩惱太多,加上身為機師的他工作忙碌,總是來去匆匆,最近他們碰麵的機會不多,隻能靠著訊息互相問候。


    她知道這樣是再好不過,至少看著手機螢幕時,她不需要在意神情是否會出賣自己,可以流露最真摰的情感。


    再次嘆了一聲,她最終還是刪去了迴應,放下手機,再度投入繁重的工作之中。


    下了飛機,副機長應弘非禮貌地拒絕機組人員的邀約,麵帶微笑的跟他們道別後,獨自走向停車場,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離去。


    戴上藍牙耳機,他一手控製方向盤,另一手拿起手機,按下快速鍵。


    雖然他才從倫敦迴來,十多個小時的航程理應累得隻想休息,不過迴家的感覺實在太好了,讓他忘卻疲憊,加上他在倫敦買下一個偶然看見的天使擺設,在這一刻,他希望快點將這紀念品送給貝保而。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兩個月前她打破了一個同樣的擺設。


    電話是接通了,可是她一直沒接聽,最後他掛了線,專心駕駛。


    這次出勤結束後,他有數十天的假期,好久沒有休長假了,他得好好想想該怎麼運用這個假期。


    逛博物館、看音樂劇都是他愛的活動,每到一個國家,他都會逛逛當地的博物館,也會去看正在公演的音樂劇。


    隻是他的女友個性外向,熱愛戶外活動,對她而言,逛博物館、看音樂劇是她難以忍受的沉悶行程,所以他不是獨自進行這些活動,就是得另覓對象陪同。


    雖說他跟女友的性格大不相同,可大概是個性不相像才會互相吸引,他們已經一起走過了十個年頭,儘管當初怦然悸動的感覺已有所減,但他確信她是一生的伴侶。


    十年來,若說他們的戀情沒有任何風浪絕對是謊言,但身為機師,他經常往來不同的國家,看盡機場內離合的場景,讓他看重與女友共處的時光,加上經常在天空中飛,所以他特別眷戀待在家裡的感覺,偏偏女友喜歡交朋友,對於他木訥的個性不時抱有微言,但遷就本來就是兩個人相處必然要學會的課題,他並不介意配合女友的步伐。


    隻是偶爾他會希望她能反過來遷就一下他,至少在他結束工作後能跟他獨處,而不是拉著他四處跟她的朋友聚會。


    以前他不覺得這是多費勁的事情,但也許年紀大了,他開始排斥她以玩樂為主的生活態度。


    為什麼就不能兩個人好好獨處?非得拉來那些閒人橫亙在他們中間不可?他隻想與她靜靜地待在家中,共享寧靜和諧的時光,分享離別期間的生活點滴。


    他們的年紀也沒相差多少,怎麼他就感到漸漸跟不上她的腳步?一絲煩惱躍上應弘非的眉心,他連蹙起了眉頭也沒自覺。


    正當沉思之際,手機驀地響起,他瞄一眼螢幕,確定來電者的身分才按鍵接聽。


    「喂,你迴來了?」從耳機裡傳來一道聽起來頗冷淡的嗓音,但語氣倒是隱含一絲溫柔。


    「嗯,」聽見好友的嗓音,應弘非微擰的眉頭一下子鬆開了。「剛下機。」


    「這樣呀,那麼你一定很累了。」貝保而輕聲詢問,「在迴家路上?」她忍不住想知道他此刻的行蹤。


    即使她明白自己沒資格知道,然而就是管不住探問的心情。


    「不,」他爽快地否定了。「正要去找妳,大概三十分鐘便到達妳的公司。」


    「怎麼會過來?」她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即使明知不該,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為他剛下飛機便來找她這事感到期待。


    「妳之前不是說打破了一個天使的擺設嗎?我正好在倫敦看見了,所以買來送妳。」應弘非邊控製方向盤邊說。


    「是嗎?我都忘了。」貝保而的視線落在桌麵上空出來的一個位置,裝作忘記之前跟他提及的事了。


    事實上,她哪可能忘記跟他一起的情況與談及的每句話?


    「沒關係,」他不在意地聳肩。「我知道妳忙,這樣的小事哪可能讓妳貝大小姐記在心上?反正我碰巧看見,也不知跟妳摔破的那個是否一樣,更不知道妳是否喜歡就擅自買下來,說起來,是我自作主張了。」


    他現在趕去找她,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吧?


    隻是他也不知道怎麼迴事,隻要想到那份禮物,他一刻也按捺不住,希望盡快將它送給她,甚至不管她是多麼的忙碌,也想告訴她這件事,期待換來她愉悅的輕笑……沒想到她早已將它拋諸腦後,令他感到有些狼狽。


    她明明沒要求過什麼,他怎能擅自認定會得到她的感謝,現在又為她的迴應失落什麼呢?


    儘管如此,湧上胸口的是濃重的失落感,讓應弘非莫名地生起悶氣。


    「不,我很感謝你記得這件事,」貝保而笑著迴應。「真的,謝謝你。」


    「真的喜歡?不是為了讓我安心才這麼說的?」應弘非狐疑地追問,隻因在他印象中,貝保而是個極度溫柔的女生,為了不讓他覺得自己做了多餘的事,她有可能會口是心非。


    「真的很喜歡,隻是最近太忙就忘記了。什麼時候變得疑心這麼重呀?」


    「年紀大了吧,自然地對很多事都抱持懷疑的態度。」他老實地迴答。


    「嗬,別說得你很老好嗎?才三十一而已,這個年紀已經是副機長可是很了不起啊。」在她眼裡,他簡直是完美的代名詞,不容許他如此貶損自己。


    「對一般人來說,也許是很不錯的成就,可是跟妳比的話,二十七歲的企業執行長,誰比較厲害啊?」他笑咪咪地反問。


    「這不過是父母庇蔭,跟我個人的才能沒半點關係,而且我的飛機駕駛技術完全及不上你。」


    國中畢業後,她前往澳洲念書,在一次學校舉辦的飛行學校參觀的活動中,認識了在那裡念書的應弘非,因為他的關係,她對飛行產生了興趣,並與他成為朋友,至今已十二年了。


    她也暗戀他十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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