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團血色徹底消失前,陸辭簡的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充滿威脅,又似乎十足痛苦的話。


    “你若不醒過來,我就再也不會理你了。”


    這是誰?為什麽會這麽痛苦,還有人會在乎他嗎?


    耳邊那道聲音卻漸漸清晰起來。


    “陸辭簡,你聽到了嗎?你若醒不過來,我們的婚約做廢,我定去嫁一個比你好千倍萬倍的人。


    我不會在意你的,也不會想起你。”


    他整個人都是一怔,所有的記憶瞬間重新塞進腦子裏。


    是綿綿,是綿綿在和他說話。


    耳邊的聲音越發清晰起來,江意綿絮絮叨叨的話,隻讓他有些無奈,身上的疼痛卻似乎減輕了不少。


    他很想醒來反駁,很想堵住那張小嘴,不想聽那些他不喜歡的話。


    可他整個人卻使不上任何力氣,像是陷入了沼澤地,越是努力陷得越深,耳邊那些清晰的話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麵前的一切也一瞬間轉變,不再是那潮濕陰暗的塔牢,是一個很陌生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是他沒見過的。


    他隻看見空闊的地麵上站著數百個人,瞧著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他們互相爭搶著唯一的匕首。


    每當一個人要拿到時,其餘的人總會蜂擁而上圍攻那一個人,每個人下手都十分狠辣卻不致命。


    但幾次爭搶下來,不少孩子都暈倒在地,身上滿是青紫淤痕。


    最後拿到那把匕首的是個小女孩。


    還沒等看清那人的麵貌,他眼前的世界再一次變化。


    *


    一連幾天過去,陸辭簡還是沒有要蘇醒的征兆。


    老陳隻愁得胡子都白了幾分,在一旁急得團團轉,“這臭小子怎麽迴事,我可把我壓箱底的續命丸都給他吃了,居然還沒醒。


    怎麽還昏迷上癮了?脈象倒是好些了,可偏偏就是不醒,真是怪了。”


    以往陸辭簡哪次受傷不是第二日就清醒,就是那次被西涼人偷襲,也不過四日就醒了。


    那次的傷和這次不遑多讓,脈象更加虛弱,卻都不像如今這樣。


    按理說這脈象比前幾日虛弱的樣子好了不少,應當是能醒的,可偏偏陸辭簡卻沒有一點要醒來的征兆。


    倒叫他都有些弄不明白。


    一旁的墨閣成員臉上也都是急切。


    江意綿倒是沒前幾日那樣著急了,陸辭簡雖沒醒,但是脈象在慢慢變好就是一個好征兆。


    她隻把屋內的人通通趕了出去,“行了,你們別著急了,阿簡他脈象在變好就是一件好事,你們去忙自己的事吧。這裏有我在。”


    說著,就直接關上了門。


    老陳見狀,也鬆了口氣。


    前幾日瞧見江意綿的狀態隻讓他都擔心對方會一蹶不振,幸好,如今已經調整過來了,陸辭簡也在慢慢變好,對他們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


    如今吐穀渾和大晉的戰亂還在繼續,西涼那邊雖沒動靜,但總歸讓人不放心,偏偏閣主又突然去世,墨閣的事情還有很多。


    他們確實不該全部留在這。


    少主如今雖然沒醒,但墨閣卻是不得不繼續的。


    他們不能把一團糟的墨閣留給少主來處理。


    更別提,那些南衛兵如今都去吐穀渾了,他們也該去探探吐穀渾最近的情況了。


    至少不能對邊境處的事一無所知。


    想著,他隻把身邊的人打發走了。


    正要離開,卻瞧見林宴安滿臉喜色地從長廊另一頭走了過來,手上還抱著一大束開得正鮮豔的花。


    老陳隻瞧著那大朵大朵的嫩黃色花朵皺眉,奇怪道:“這花你從哪來的?”


    林宴安隻笑嘻嘻地道:“東市那邊買的,怎麽樣不錯吧,聽說這花能安神靜氣,我特意買迴來給江妹妹和柳兒用得,還好看,瞧著心情就好。”


    前幾日他就在街市上瞧見這花了,卻不敢買迴來,怕江意綿瞧著煩心,本就心情不好,看見這花,心裏怕是更鬱悶。


    如今姓陸的脈象好了不少,他這才敢送過來,正好給大家換換心情。


    老陳卻盯著那花皺了皺眉,奇怪道:“這是什麽花,我怎麽從未見過?”


    他一個如此擅長製毒的,不說天下所有的花草都通曉,但也是絕大部分了。


    這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花,明顯不是潿洲的水土養出來的。


    林宴安隻有些得意,搖著手中的折扇道:“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吧,這花是吐穀渾的花。


    最近潿洲城水路陸路全部解封,城裏多了不少商人。


    再加上是過年期間,熱鬧得很。


    這花就是那些商人帶來賣得,聽不少百姓說能安神靜氣,我自己都還沒試過呢,正好拿來給江妹妹。


    她最近不是因為姓陸的都沒好好睡過覺了嗎?這花最適合不過了。”


    老陳卻盯著那花皺了皺眉,隻覺得有些不對,偏偏林宴安已經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隻好皺眉離開,腦海裏卻不自覺想著那花,想了好一會都沒想出那花的不對勁在哪,隻好作罷。


    林宴安一進屋子,就笑著道:“江妹妹瞧瞧,這花多好看,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花,聽說是吐穀渾獨有的花。


    看在姓陸的如今受傷這麽重的份上,我勉強給他留幾支,剩下的你記得拿去自己屋子裏。”


    他一邊說,一邊分出幾支花插進了花瓶裏。


    江意綿瞧著那格外鮮嫩的花隻皺了皺眉,奇怪道:“這什麽花,我怎麽嗅到一股藥味?”


    林宴安隻抱著花使勁在懷裏嗅了嗅,皺眉道:“哪有,這花分明帶著一股清香,那藥味定然是剛才姓陸的喝藥殘留的味道。”


    江意綿卻隻覺得古怪,上前幾步盯著花瓶裏的花隻覺得不太對勁。


    花上確實隻有清香味,可長年累月的警惕心讓她對這花充滿了懷疑。


    林宴安隻笑著道:“江妹妹你別擔心,我瞧著不少百姓都買了這花,沒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這個年我們都沒好好過,等姓陸的醒了,大家好好慶祝慶祝,這花就當先換換心情。


    哎,你,你怎麽突然變成了兩個,哎,怎麽迴……”


    話還沒說完,他整個人直直地朝著地上栽了過去。


    江意綿這會也隻覺得頭暈眼花,隻連忙扶住一旁的桌子,想要朝屋外走去,腦子裏卻一陣暈眩,直接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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