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簡對上薛行兆那雙要吃人的眼睛,隻是淡淡道:“本官向來對人命關天的事上心。”


    薛行兆一聽這話,眸中的殺意更甚,隻死死盯著眼前這人。


    對方越是想讓他開貢院大門,他越是不打開。


    三天的時間,足夠他處理好一切。


    陸辭簡的所作所為隻會是白費。


    他正要開口,卻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街道盡頭傳來,一瞬間不少馬車朝著貢院駛了過來,那些馬車身後還跟著不少侍衛,黑壓壓一片,瞧著有些嚇人。


    他皺了皺眉,正疑惑是怎麽迴事時,那馬車已經在人群外停下。


    一連幾個錦衣華服的夫人從馬車上下來,就趕緊朝人群裏擠來,為首的夫人滿臉怒容,指著禮部眾人怒喝道:“開門,還不趕緊把貢院大門打開。


    我乃是大理寺卿的夫人,我兒子還在裏麵,今日若出了事,你們這些禮部的人全都得陪葬,還不把貢院大門給打開。”


    她兒子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秋闈試試,本來隻是想讓她家老爺瞧瞧,誰料貢院居然走水了。


    本來她是不信的,未曾想,還沒到貢院門口就瞧見了那滾滾濃煙。


    能出現如此巨大的煙霧,裏麵的情況定然十分嚴重。


    她就這一個兒子,禮部這群人若是害得她兒子丟了性命,她就是舍了這條命,也不會放過禮部這群人。


    這話一出,又是一連幾位夫人報出家世,紛紛嚷嚷著把大門打開。


    薛行兆一時間隻愣在了原地,死死瞪著陸辭簡,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掐死對方。


    貢院的火不過剛著不久,這些夫人卻已經來了貢院,明擺著這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才會這麽快趕到。


    他隻連忙出聲安撫道:“諸位夫人,貢院內此時並無大礙,你們可以放心,火勢很快就……”


    話還沒說完,貢院朱紅大門內就傳來一陣沉重的拍門聲,伴隨著數道唿喊。


    “救命,開門,考場內著火了。”


    “快開門。”


    “開門啊!”


    這些唿喊格外用力,混和著那一聲大過一聲的拍門聲,像是重重敲擊在眾人心上。


    尤其是各種聲嘶力竭的唿喊,能明顯聽出人數眾多。


    原本好不容易被安撫的眾人這刻是真的慌了,特別是那幾位剛趕過來的夫人。


    那位大理寺卿的夫人甚至直接帶著家中侍衛朝著大門口擠去。


    那些禁衛軍剛想攔,那些侍衛就先一步攔在了自家夫人身前,隻把那些禁衛軍生生阻擋在外。


    其他夫人有樣學樣,紛紛來到了貢院大門前。


    林夫人看著門口的鎖,隻大喊道:“既然禮部這群混賬不在乎裏麵學子的死活,那我就自己開,還不把門給我砸開。”


    這話一出,那幾個侍衛當即從地上撿起石頭就朝著鎖頭上狠狠砸去。


    那些禁衛軍和禮部的人見狀,連忙要上前阻攔,偏偏卻被幾家夫人的侍衛給死死攔截。


    若不是都察院眾人安撫著那些平民百姓,此刻貢院門口定然一團糟了。


    薛行兆看著眼前這情況,隻覺得頭疼,卻偏偏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砸著大門。


    正在心裏祈禱貢院大門一定要挺住,卻隻聽見“嘭”一聲,大門在幾個侍衛的齊心協力下打開了。


    砸壞的鎖頭掉在地上,很快被門內衝出來的學子踢得不見蹤跡。


    上千名學子從貢院內湧出來,隻把原本空曠的地方給瞬間塞滿。


    在貢院內的氣憤和害怕在看見家人時瞬間就消失了。


    那些見自己兒子沒出意外的夫人,當即抱著家人一起痛哭起來,嘴裏還不停罵著禮部的人。


    高陽被陳長禮攙扶著從貢院內走出來,一看見禮部那些人,當即氣血上湧,也顧不得身上那鮮血淋漓的傷口,推開陳長禮,就一瘸一拐朝著禮部那些人走去。


    他走得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說出的話也讓眾人為之動容,“我原以為隻要我努力看書,背書,終有一日能中舉。


    可惜,這些終究是我們平民學子做得夢罷了。


    那些中舉之人不過是明碼標價,是你們禮部和那些富家子弟之間的一場交易。


    有錢人能塞銀子,讓人進貢院替考,甚至能直接買賣名額,我們這些普通學子卻隻能年年落榜,你們禮部這群人把科舉當什麽了?”


    沒有人比他們這些平民子弟更需要科考,更需要公平。


    他們以為的公平是拋開所有人的身份,可實際,依舊是一場富家子弟之間的遊戲。


    能改變他們命運的科考,隻不過是那些富家子弟伸伸手就能得到的一切。


    何其諷刺啊!最需要科考的人得不到公平,而那些本就不需要的人,卻輕而易舉能拿到他們這些平民究其一生都拿不到的一切。


    高陽的話說得聲淚俱下,隻讓那些剛從貢院內跑出來的學子雙眼通紅地盯著禮部那些人,眼中帶著深深的氣憤和不甘。


    他們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家中能供養他們讀書已是不易,本想著靠科舉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可實際呢,隻不過是這些有錢人和官員之間的一場買賣。


    他們不過都是陪襯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那些學子隻高聲唿喊起來。


    “不公平。”


    “不公平。”


    江意綿剛從貢院裏走出來就聽見高陽這番話,視線落在那些學子中,不免有些心酸。


    大部分學子身上的衣服都是洗得發白的衣袍,有些甚至還帶著幾個補丁。


    今日是秋闈,對這些學子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可就是這樣重要的場合,這些人依舊穿著這些衣服,那是因為他們最好的衣服就是這些。


    他們中除了那些正值壯年的年輕人,也有不少中年人,甚至還有幾個須發皆白的老人。


    寒窗苦讀這麽多年隻是為了不辜負心中的理想,可禮部這些人做了什麽?


    他們在踐踏所有平民學子的尊嚴。


    學子們的高聲唿喊,隻帶動了那些圍觀百姓。


    若說一開始聽都察院的人說起貢院內有人作弊,他們是不信的。


    現在親耳聽見這些學子訴說,他們隻覺得無比氣憤。


    一時間,貢院門口除了那些不公的唿喊,還有百姓的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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