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熟悉的感覺,這樣熟悉的味道……


    就像是事先給她做過預演似的。武雪儀略略分神,迴想起當時在京郊農莊裏邊兒,李氏宴請的時候,裏麵做的一點小小的把戲。不多,也沒什麽影響。這迴,可是大手筆,直接進來的是紅花不說,還是現代根本吃不起的藏紅花,糅合在紅棗糕裏麵,更顯得紅亮誘人了。


    是誰做的,武雪儀表示,現在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虛晃而過的眼神,讓她很無語。你們誰下了東西,還非得暗戳戳的觀察一下,看我是不是吃下去,也不怕被我瞅個正著?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該不該叫嚷起來。


    真,要是現在叫起來,明擺著宴會的主人李氏不可能認的。武雪儀雖百分之九十九肯定是這個陰森白蓮沒跑了,心裏還存了一個疑影子。她要是叫嚷起來,不僅不一定討著了好,還得解釋自己是怎麽吃出來不對勁兒的,難免得編一個理由解釋。這麽解釋一迴自己的異常,一定是得讓動手的人更慎重了,知道她在吃食方麵入手是不能夠了,轉而打上其他的主意。


    真是快煩死了……四大爺還沒登基呢,你死我活的幹什麽?要不要人好好過日子了啊?


    一刹那間,武雪儀腦子裏麵閃過千百個念頭。不說也不行,這麽大量的紅花糕放在這裏,要是她真一個接一個吃了,那就是個廢。古代女孩子生有多少婦科毛病,是流產的時候帶來的。萬一吃了影響有孕,更是淒涼可憐。都作踐到她頭上來了,把她當做傻子耍弄,難道她真的得逆來順受、來來迴迴受人暗裏磋磨,還不敢聲張?


    我可是雪姨,不是傅文佩!


    武雪儀眼珠子一轉,假意的將那半塊兒糕咀嚼著咽了下去,實則裝作衣裳皺起來了,彎下腰很快地將糕塞進襪子裏麵,就一副吃飽了的樣子,繼續和一桌的姐姐妹妹們看雜耍。茶什麽的她是不能喝的,桌上有她能喝的圓子蜜薯湯,就將就著喝了一些,一邊喝,一邊腦子裏轉著念頭。


    不一會兒,她開始捂著肚子,臉色也逐漸轉白。坐在一邊的耿格格看到不對,忙問:“武妹妹怎麽了?可是不舒服?”因為台子上演奏的配樂響,桌子這邊有些嘈雜,武雪儀隻得大聲□□了一下:“啊……肚子疼…….”


    這下桌子上所有的目光都轉了過來。李氏趕忙關切的起身,滿目的征詢:“武妹妹肚子不舒服?要不要迴去歇著?”


    武雪儀臉色蒼白的點點頭,李氏趕緊叫已經傻了的繡東和彩屏:“兩個跟著的,還不攙扶著去呢?石青,讓柳黃叫陳大夫去直接去竹子院,給武格格看看,樣子像是有些不適,別傷著了。”


    石青答應一聲,趕忙急匆匆的往桌子外圍而去。一桌子的女人心思各異,直到武雪儀的背影漸遠了,因不知道是吃了添加的東西,也沒人說去竹子院看望一下。隻是收迴臉上或微笑或幸災樂禍、驚疑不定的表情,各自沉思著,雖上麵還在咿咿呀呀的唱著、演著,桌子邊的氛圍早已經破壞的一幹二淨了。


    等到胤禛聽到消息,趕到武雪儀這裏的時候,陳大夫已經下好了藥方,正在叮囑:“萬幸,活血化瘀的東西食用的不多,沒什麽大的影響。下迴吃食,格格務必要謹慎精心些……”直聽得他眉頭大皺。破血化瘀的東西?若他沒記錯,小格格今兒是跟著去李氏的院子裏麵吃席,怎麽會吃了這個?化瘀的東西,不會是菜蔬,那就是吃食有問題了。


    坐到榻子邊沿上,看武雪儀小臉兒慘白,汗珠子雖然擦去了,頭發還有些濕,心裏不快,因沉下聲音來問陳大夫:“怎麽迴事兒?您能看出來吃了些什麽?”


    陳大夫搖搖頭,沉穩道:“看不出,化瘀的東西,功效都類似。除非真拿了吃食來,細細查驗,才大概能知道些。”


    胤禛這會兒正好有空,瞅了一眼武雪儀,見她神色懨懨的看著自己,滿臉的委屈,伸手摸摸她額頭的碎發,輕聲道:“記不記得剛剛吃了什麽?”又伸手拂過她的臉頰,“看你那貪吃樣子,也不知是不是你亂吃了什麽不該入嘴的東西。”


    武雪儀眼睛一瞪,伸手就要拍掉他的手,被胤禛躲過去,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自己想想,別就知道作怪。”武雪儀見打不過,撇撇嘴道:“除了飯菜,就是撤下去菜上來的一塊紅棗糕和蜜薯圓子了。今兒本沒什麽大胃口,吃的也不多,怎麽能賴妾自己!”


    胤禛心裏記下來,點頭道:“驚了這麽一迴,早些休息。爺去看看,要是真有什麽不妥,迴來再和你細說。”


    武雪儀點點頭,拉扯了一會兒他的袖子:“還好孩子沒事兒。”


    胤禛臉上總算帶了點疑似微笑的東西,拍拍她的手指,起身出去了。


    武雪儀這會兒更覺得古怪了。李氏今日的表現,可算是讓她大開眼界。果然如她所料,這麽光明正大的主動讓她去求醫,一定是會讓四大爺知道的。四大爺心思細密,不用一息就知道有人在搞鬼。雖李氏應該不像自己一樣的知道四大爺自己就有粘竿這種出名的情報網絡存在,但也應該知道,四大爺對自己不錯。一旦要查,不會像她們這樣的女流似的來去局限、效率低,想要知道什麽,不會等太久。


    正因為如此,她才不太可能真的做到親手在自己的壽宴上給她武雪儀下東西,讓武雪儀發作。再怎麽隱秘,專業人士一查就能出來,李氏又不是二。非要弄掉武雪儀的肚子,也不應該是這麽正大光明的手段。


    讓她估計,說不定真的並非李氏,也說不定李氏主謀了,但是指使的是能讓她看似毫無關係的人。這樣一來,她既沒有嫌疑、能夠倒打別的女人一耙,運氣好,武雪儀的肚子還真能掉。


    摸摸自己的肚子,武雪儀想了半日,估摸著一次不中,暫時不論是誰,都得停手了。不僅她自己會小心萬分,四爺也會看的更緊。在四大爺這裏虎口拔牙,誰也不會那麽蠢。但別管是誰,這次查不出,卻事不過三。再有下次,她雖有底線,也絕不善罷甘休了。這迴,自己仗著診完脈就喝神水,肚子立馬就恢複了,沒不舒服的感覺,沒什麽大的影響,但畢竟孩子的安危很重要,她不想下次再拿來讓人隨意的威脅。


    她也不是泥人。對禍害自己、要她孩子性命的人,還講什麽底線呢?


    ----------------------------我是屬狐狸的分割線------------------------------------


    她預料的沒什麽大差錯,胤禛出麵,讓粘竿查了一迴,到手的報告卻讓他愣了很久。


    線索指向的,是福晉。


    胤禛看了半天。原武雪儀是被下了西紅花。這西紅花珍貴,滿府用到的,隻有福晉一個。當時福晉失掉了弘暉,太醫給開的醫藥裏麵,就有西紅花。開的時間還蠻長,府裏專門才買了這一批藥材,是給福晉喝肝氣鬱結、氣血不順的。


    這次順藤摸瓜,先是在廚房那邊查清楚,蜜薯圓子裏麵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紅棗糕。其他的菜色,似乎也沒有添加。這次的紅棗糕,做法與別次不同,是直接拿來研磨碎了成粉末,和蜜調了,加糯米做的,廚房裏仍有小半袋紅棗粉末,經查,裏麵還有殘留的少許西紅花粉末。西紅花的粉末本身沒什麽味道,大廚和廚娘做糕點的時候,沒一人發覺有異樣的。


    那西紅花粉末本身是誰下的,本很難查證。大廚房雖位置有些偏僻,在園子的西南角,但路好走,有許多的路都能直穿到廚房來不讓人看見。每日各位主子派奴婢拿飯菜吃食、拿一些點心,或者出錢做小宴席,都是要往這邊來。尤其是像李側福晉的宴會,大廚房更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誰都不會在意別人偶爾的小動作。即使有些蛛絲馬跡,來去的人群也擦摸沒了。


    他們經過一番排查,查到了一樣事情。那就是有一個不太起眼的奴婢,叫青青的,原是福晉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這次福晉沒過來,她是應了福晉的要求,過來看福晉在新園子裏的屋子的,並帶了兩個小內監過來,負責量尺寸、畫圖紙,好迴去給定一批福晉自己精心挑選的小家私、配套的飾物過來。等明年,就能住著舒坦了。


    這理由聽著沒什麽大問題,畢竟家私要做,費功夫、耗時間,提前些派人來也行。做福晉嘛,總有些不一樣的派頭。問題是這個叫青青的丫鬟如今失蹤了,查身世,原先是私人牙子帶過來的,同樣是收留的流民□□了幾年,賣入的王府,家裏也沒人了。在園子裏,因為尚是剛過來,院子還沒丈量好、每日盯著小太監畫圖紙,忙的沒日子出門玩樂,相交的小丫鬟們也都說,鎮日裏沒怎麽見過。園子不大,搜查的時間不算短,翻來覆去找不到。隻能說,這青青嫌疑甚大。


    福晉的人……胤禛想了半天,總覺著還缺些什麽。先不說這個青青找不到,沒有認罪,就是真認罪,也不一定是真心實意。青青,聽名字也不是福晉的大丫頭,若真做些什麽*事體,會不會交給她還是另說。平日裏福晉不像是會做這樣子事體的人......


    如今福晉還有一個在身上,不能動怒。自己人不在京裏,這事兒得先擱置下來。也隻能待她生下來,再看看問問如何了。這邊若是真的查不出來……


    胤禛諷刺的笑了一笑。原還覺著自己府上是再安穩不過了,如今想來,也算是癡人說夢了。


    又想到武雪儀那樣信任依賴的眼神,一刹那間,竟不知如何去麵對她、與她分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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