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雪儀腳步正將將邁出門檻兒,聞言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瞅見四大爺抱著兒子親了一口,就盯著自己,眼睛裏全是疑惑,心裏就直打鼓。還沒想好說辭,四大爺就開口了:“誰跟你說阿瑪去舌戰群儒了?你知道舌戰群儒是什麽意思了,嗯?”那聲“嗯?”別有深意的樣子,攪和的武雪儀站在那邊一動不敢動,隻想把耳朵堵起來。


    就聽見小四直言不諱道:“額捏說了,阿瑪每天都有很危險的事情要做,要舌戰群儒,還要演戲,很累,讓小四不要纏著阿瑪。小四今日還和額捏識字了,額捏還教了小四說蒙古話,本想著說給阿瑪聽,如今阿瑪還是先進去用點心的好。這點小事情,不應該讓阿瑪再疲累了。”


    一張小臉在那邊越說越嚴肅,板著,上麵是一股子非常鄭重的神情。


    胤禛聽他說的整段話,麵上額表情是一直變來變去,由黑,到綠,再到憋笑引起的紅色。又因為兒子的嚴肅小臉不忍心笑他,因而隻是又親了親,問道:“你自己先用過了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複,讓奶娘趕緊抱下去收拾了,這才迴過身看向武雪儀,見她麵上神色如常,手卻攢著帕子,在那兒使勁兒的擰來擰去。


    笑意都快下去了,又被她生生的提上來了。嘴巴裏倒是放冷了聲音,先往裏麵進去了:“快跟上來,杵在那邊幹什麽?”


    武雪儀牙齒一咬,心想要罰就罰,咱就是說著玩兒的,誰料到小四這麽實誠呢……也掀簾子跟著進去了。一抬頭,就看見四大爺端坐在八角凳子上,抿嘴喝茶,見她進來,一臉興師問罪的冷淡模樣,哼聲道:“自己還不老實交代?都和小四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武雪儀覺著吧,認真交代還能求得寬宏大量,四大爺這麽英明神武,應該也不會咋地吧……於是低著頭老老實實說了,完事兒趕忙補上幾句:“妾也是想著,爺在宮裏麵,來迴周旋,既要順了皇上的意,又得和一眾的阿哥爺們不傷了和氣,想想都是難上加難。因此才這麽逗著小四,爺千萬別怪罪。”


    胤禛聽了這句話,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不正是如此麽?心裏舒服,想到她這麽關懷,臉上就帶出來些許熨帖,“嗯”了一聲沒言語。武雪儀偷偷瞅著,看四大爺拉下去的臉又有收迴來的跡象,心裏暗喜,又低低地道:“妾覺著自己幫不上爺什麽忙,因叫小四不打擾著,省的爺煩心……”


    不料卻被四大爺打斷了,衝著她揚了揚下巴,“小四能礙著什麽,別拘束著他。”又像是無意的低聲道:“太子就要複立了,爺如今也算是太子的人,沒什麽大礙的。”


    武雪儀心裏簡直有個小人兒想要站起來破口大罵了,四大爺你夠了!做純情小白蓮狀給誰看呢!我又不是克格勃,非要在咱麵前試探試探,簡直想擼起袖子給您老人家兩巴掌嘿!


    當然也就是想想…..臉上流露出來與她平日嬌俏刁蠻形象全然不符合的憂色,看著四大爺的眉眼,小聲道:“爺。這些事情,妾本不該和您議論。妾身身份低微,爺說這些話,妾受寵若驚,心裏卻不安的很。”


    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勇氣的道:“妾覺著,如今二阿哥的地位也不見得如何穩固……妾小時候,常聽人說皇上對太子爺甚是寵愛,京裏皇上出門,有偷摸瞅見過的,說太子的儀製都和皇上長得很像。近些年,妾就再也沒聽過這樣的傳聞了,反屢屢聽說太子爺被責罵。前些日子剛廢黜,如今這樣子釋放了二阿哥,才不到半年。妾不信半年就能讓人從新聖眷隆重起來。爺您自己跟著……千萬要當心著啊。”


    說到後麵,聲音裏麵已帶上了不自覺的憂慮,濃濃的透過話語輸送出來。久久沒聽見答複,心道壞了,這位爺不是疑心自己吧?可咱也沒說什麽大超過的話呀?還順著您的意思,把您歸在“太、子、黨”裏麵呢……


    實在等的不耐煩,微微抬頭,就看見四大爺居然也沒在看她,仿佛在透過空氣發呆。直過了半晌,才起身走過來,伸出手臂把武雪儀摟在腰間,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順過她細滑的頭發,輕聲道:“爺知道了,你平日記得謹慎些。這些話,別隨意說給孩子聽。”說完又覺得不妥,搖頭道:“等再大一些吧。”


    武雪儀趕忙應是,卻不知道四大爺在她頭頂上,正俯視著盯著她,心裏麵五味雜陳。


    縱使自己小格格這些年有所隱瞞……


    心愛自己的心思,卻是實實在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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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終究還是複立了。這是四十八年開頭最讓人震撼的消息,舉國皆驚。


    雖然之前太子被放出來的時候,大家心裏麵大概都有底兒了,這不是還沒立嗎?等到立了,那些消息才真正出了京裏,傳遍了四方。


    然而,正如絕大多數人預料的那樣,複立太子不僅僅沒有讓朝堂平靜下來,反而有了更激烈的衝突。因為所有人都看見了,太子不僅可以幾次冊立,還能廢黜。有了第一次,誰知道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太子原先那樣篤定的地位沒有了,這迴,許多人再也不將他放在眼裏。


    康熙爺估計也是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厚此薄彼,為了太子複立之事,不僅關了大兒子、十三兒子,斥責、貶低了八兒子,打擊了一眾其他孩子的積極性,最後還是把自己二兒子抬上去了,因此,來了個揮淚大甩賣、傾情大奉送,送了一大波的爵位出去。三、四、五都給封了親王,這迴好,平日不太出場的四、五都給人議論了個遍。老七、老十封了郡王(老十親媽畢竟是貴妃),九、十二、十四封了貝子。


    最悲催的是老八,因為之前擁立儲君的事情,康熙爺似乎頗為惱火,給擼了貝勒爵位。如今安撫人心,也就是給他恢複了爵位。跟班老十的地位都比他高,他當了十一年貝勒爺,還得再無限期的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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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貝勒府裏麵的人群—哦不,現在改叫雍親王府了,才不關心外麵誰誰誰又得了封賞晉了爵位。他們唯一要在意的,就是自家爺的升級。


    從前是貝勒爺福晉的,變成了親王福晉;貝勒爺側室的,成了親王側妃。就連貝勒爺的格格,變成了親王格格,那也是雞犬升天……不,水漲船高了呀!


    整個親王府邸自從接了聖旨以後,那是比過年、娶福晉都要熱鬧。概因為過年每年都能有一次,娶福晉娶了也不是他們的婆娘。隻有貝勒爺升級,他們才真正沾得了光,對所有人來講,哪怕是掃地的太監,都是長了臉麵的大好事。


    貝勒府的奴才,出去還有不少人有資格輕視。親王府的奴才,又是龍子的府邸,真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吃飽了撐著往你身上找不痛快。不僅如此,俸祿也好、待遇也罷,不會與之前同日而語。府邸規格不對,還要擴建,下麵的奴才們,馬上就可以升級成小管事兒的了,這就又是一喜……


    但要說府上誰最喜,不是四大爺本人,也不是福晉,而是府裏其他沉寂了許久的姬妾們。


    四大爺雖也開心,但想頭兒不止於此;福晉也心裏敞亮了許多,但一想到一件事情,喜歡之心也有了些許的不快。


    沒錯,這同樣也是姬妾們歡喜的重要原因之一:親王的姬妾配置也升級了。


    咱們胤禛四大爺是雍親王,按照禮部的製度,是可以有四個側福晉的名額的……四個唉!李氏占了一個是沒跑的,餘下的,可還有三個。


    王爺本身不太重容色(嗬嗬),平日裏除了宮裏選秀指下來的女子,也就伊氏和張氏是自己納的。算是阿哥們裏麵克己的了。因算起來除了福晉和李氏,堪堪就剩下六個女人。伊氏和張氏出身卑微,又沒有子女傍身,基本是不用想了。餘下四個,那真算是各有各的心思……


    武雪儀對於四大爺的升級,那是十分的淡定。落在婢仆眼睛裏麵,那就是明知無緣、與世無爭了……


    私下裏大家議論起來,都替武雪儀鳴不平。前晚祿貴還一邊吃紅薯一邊坐在圍爐上同彩屏、福貴念叨:“咱們格格哪點不比其他幾個出色--”手虛虛往窗外一指,就是西邊的方向,“若真讓她們上去了,那才是老天爺沒長眼睛呢。”


    彩屏立刻“呸呸呸”在那兒亂撇了一通,低聲嫌棄道:“知道你是替格格說話,也沒這麽狠的。我看呐,終究還是咱們格格合適些,又有孩子又有寵愛,你們就別瞎操心了。府上最近忙成這樣,王爺哪有心思考慮這樣的事情?”


    福貴一邊低頭撥著盆裏的紅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過一會兒,見他們倆都不吱聲兒了,才冷不丁說道:“誰知道府裏是不是就這幾位?去年選秀沒指人,那是外麵不安穩,就給指了幾個宗室。後麵可不一定呢。”


    祿貴聽說了一抹嘴巴,伸手往福貴大腿上一拍,點頭道:“咱弟弟說的對。誰說的準呢。萬一像四十三年那樣指下來三個,那就有看頭了。”


    彩屏作勢要抽過去,被祿貴捂著腦袋告饒了一迴,這才放過,嘴上歎氣道:“咱們看著是熱鬧,新人要是進來,格格心裏一定是苦的。何必呢,隻願以後都不要進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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