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思明知丈夫的心中沒有自己,隻有那個可望而不可及的雲嬪。


    可她還是不忍丈夫傷心,盡管自己心裏苦得很,她還是抱著丈夫,給予他最溫柔的安慰。


    可即便卑微如斯,大皇子並沒有絲毫地感動。


    他一把推開顧思思,看著自己的雙手,瘋狂地大叫起來:「我都做了什麽?做了什麽!不但殺了心愛的女子,還闖下了滔天大禍!」


    「殿下!您、您在說什麽啊?」


    聽到他的話,顧思思大吃一驚,似乎想到了什麽。


    「別管我!我混蛋!我該死!我該死啊!」


    大皇子懊惱地錘著腦袋,撕心裂肺地大吼大叫起來。


    「殿下,您別這樣!」顧思思也被嚇得哭了起來,卻還是撲過去企圖製止他的自殘。


    「滾!你們都滾!」大皇子一腳踹在顧思思的腰上,將她踢出很遠。


    隨後,他不理顧思思的死活,重新關上了大門,又將一切都拒之門外。


    「完了,這下子完了……」大皇子頹然躺在地上,望著高高的房梁發呆。


    可腦袋裏卻亂做了一團:想著自己出生後,被皇後當做傀儡和棋子一般撫養;從小到大,無論自己多麽努力,卻始終不受父皇的待見!


    而自己一直深受身世的困擾,變得自卑、敏感,在人前永遠都抬不起頭來,可沒想到,這一切竟然都是皇上和皇後,為了各自的目的而編造的謊言!


    想到渝帝得知真相後,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而自己為了替母親報仇,卻失手害死了最心愛的女人……


    這些痛苦的記憶,如同藤蔓般緊緊纏住他的心,讓他感到萬念俱灰、絕望至極。


    擦了把眼淚,大皇子晃晃悠悠站起身來,踩著凳子將腰帶掛在房梁上,又打了個死結。


    他緩緩將頭放進腰帶中,緊緊閉著眼,牙齒卻不停的打顫。


    他嚐試著想要踢開凳子,可試了幾次卻還是因為膽怯而作罷。


    「殿下,你在幹什麽?」


    恰在此時,房門被撞開,幾個家丁衝進門來。看到屋內的場景,嚇得魂飛魄散。


    看到有人進來,大皇子長長出了口氣,雙手一鬆,竟從凳子上跌落下來。


    顧思思捂著腰,踉蹌跑到他身邊,瑟瑟問道:「殿下,您這是要做什麽啊?天塌下來也有臣妾陪著您,何苦要自尋短見啊!」


    或許是在閻王殿前走了一遭,一直精神緊繃地大皇子,終於倒在顧思思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試探——


    在床上足足躺了十日,渝帝才從火災的驚嚇中,稍稍緩過神來。


    他醒來之後,下麵的人並沒有急於將火災的情況如實稟報,生怕他再受刺激。


    又過了幾日,火災的真實情況和雲嬪之死,才由雙喜公公的口,一點點告訴給渝帝聽。


    聽完雙喜公公的報告,渝帝沉默了許久不發一言。


    他到現在還能清晰記得當晚發生的一切:耀眼的紅燭、柔婉的歌舞、醇厚的美酒,還有雲嬪的笑靨如花……


    似乎隻是睡了一個長覺,這一切都化成了灰燼。而自己,也險些葬身於火裏。


    「陛下,生死有命,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否則雲嬪娘娘在天有靈,也會不安心的!」雙喜公公揣摩著渝帝的臉色,小心地哄著。


    「起火的原因查出來了嗎?」渝帝沉著眼問道。嗓子因為受傷,聲音有些沙啞,卻依舊不改其威嚴。


    「迴皇上,火災發生後,刑部和大理寺就開始積極著手調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有結果了,您可千萬別著急。」雙喜公公臉


    上堆著笑,將手中的湯藥順勢遞了過去。


    渝帝接過湯藥喝了一口,又問道:「朕休息這段日子,朝中一切可還正常?」


    雙喜公公小心地陪著笑:「陛下隻管好好將養身體,朝中之事有兩位大人管著呢,還能出什麽岔子啊!」


    可他的安撫,似乎並沒能讓渝帝放心,他始終陰沉著臉:「長樂殿著火時,朝中的大臣可有什麽異動?」


    雙喜公公微怔了一下,忙道:「請陛下恕罪!當時老奴聽聞宮中走水,陛下受困在長樂殿,便立刻趕往火災現場,和大家一起救火,一心隻盼著能將陛下快些救出。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啊!」


    渝帝輕輕瞥了他一眼,冷冷哼了哼:「你這個老東西!別以為朕昏迷,就什麽也不知道了。朕身邊這些人,肚子裏揣的什麽心思,朕明白得很!」


    雙喜公公幹幹地笑了一下,躬身一揖:「陛下英明!」


    「最先趕到火場的除了皇後還有誰?」渝帝沉聲繼續查問。


    「迴皇上,是太傅劉大人。」雙喜公公如實答道。


    「大皇子呢?」


    「迴皇上,殿下是和滿庭芳、王肅等其他大人一起趕到的。」


    渝帝眯著眼稍作沉思,要想起當天被阮浪背出火場後,他似乎短暫地睜開了眼,特地仔細看了一下周圍的人。


    當時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他如刻在心。


    「那翊王呢?朕修養的這些日子,似乎沒聽他來請過安!」渝帝清楚地記得,當時唯獨不見翊王的身影。


    而這些日子裏,雖然他下令不許任何人接近自己。


    可朝中的大臣,還是每日都在門外請安,卻始終不見翊王前來。這讓他難免耿耿於懷。


    「迴皇上,火災至今,翊王殿下一直在廟裏清修,為皇上和北渝祈福呢!」


    渝帝卻冷聲哼了哼:「火災時不見他來救駕,現在倒是躲在廟裏祈福去了!」


    聽出渝帝的不滿,雙喜公公連忙勸道:「皇上這樣說,可是冤枉了殿下呢!火災當天,若不是殿下將孝康太後賜予的金牌給了滿大人。朝中的大臣們,怕是連宮門都進不來呢!」


    「這麽說,當時有人下令封鎖了宮門?!」渝帝立刻揪住了這句話的重點,沉聲問道:「是誰下的令?皇後還是劉炳文?」


    聰明如他,一下子就猜對了一半。


    雙喜公公一怔,忙弓著身子,謹小慎微地說道:「陛下息怒!是太傅大人擔心有人趁機作亂,才命金甲衛封鎖了宮門,不許任何人出入!」


    這句聽上去像是辯解的話,卻讓渝帝臉上的神色連連變換。


    他不是不知道劉炳文和皇後的心思,可他更想知道,有同樣心思的人還有誰!


    「宣翊王過來,朕要見他。」渝帝放下藥碗,沉聲吩咐道。


    「是!」雙喜公公弓著身子,緩緩退出寢殿去。


    渝帝這才抬頭看向一旁站得筆直,表情嚴肅卻不掩憔悴的阮浪。


    他輕輕招了招手,待阮浪湊到跟前,才低聲問道:「火災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隻有你一人進入火場救朕?」


    阮浪心頭一顫,多日來他一直擔心,皇上醒來會詢問自己,火災當日的情況。


    他既不敢欺瞞皇上,卻又不敢將大皇子縱火之事說出。


    左右為難之下,阮浪隻能避重就輕地答道:「迴皇上,臣當日在宮中值守,巡查到長樂殿後門時,突發大火,臣來不及去找人救火,就一個人衝進火場了。可惜臣勢單力弱,在長樂殿裏又迷了路,所以未能救出雲嬪娘娘,還請皇上降罪!」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雲嬪的死朕不怪你。」渝帝長歎一聲,想起那


    些被活活燒死的冤魂,他一向堅硬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悲憫:「隻是可惜了……她肚子裏還未出世的小皇子了……」


    阮浪不語,心想著若皇上知道,是他的一個兒子殺死了他的另一個兒子,還要連他一起殺掉,會是怎樣的心情?!


    「既然你是第一個發現火災的,可有看到是如何起火的?」渝帝平息了情緒,繼續追問。


    他對突然起火之事,始終心存疑慮。


    「這……」阮浪被這個問題問住,臉上閃過一抹驚惶。他不敢說謊卻也不敢說出真相,隻能緊閉著嘴裝聾作啞。


    「嗬,看來這場火果然是人禍,而並非天災!」渝帝一眼看穿了他的顧慮。


    「翊王覲見!」


    他還要繼續逼問,門外卻傳來雙喜公公尖細的聲音。


    隨即,大門被推開,一襲紫袍玉帶,高冠束發的翊王緩緩邁進殿來,畢恭畢敬的躬身施禮:「臣弟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渝帝抬眼上下打量著他:多日不見,翊王雖然風采依舊,身量卻明顯有些清減,不但雙頰微微有些塌陷,連眼珠上也布滿了紅絲。


    「老十,你看上去有些憔悴,這幾日可是休息不好啊?」渝帝幽幽問著。


    翊王躬身一揖,誠惶誠恐的說道:「讓皇上擔心,是臣弟的罪過。臣弟無用,皇上身處陷阱卻不能及時相救,隻能在山上吃齋念佛、日夜抄寫經文,為皇上祈福,希望皇上能早日平安!」


    話音剛落,雙喜公公雙手捧著一摞經文走過來,輕聲道:「陛下,您看看,這些都是翊王殿下沒日沒夜寫的《平安經》呢。」


    渝帝拿起幾張紙,看著上麵工整的紅色經文,皺眉道:「這些字為何是紅色?」qo


    雙喜公公連忙說道:「這是殿下以血為墨,抄寫的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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