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把驚奇的目光投向胡七。


    可他卻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聽聞殿下的酒館與莊樓相鄰。眼下天色已完,不知殿下可否幫我送鹿姑娘迴去?」


    他到底要做什麽?


    鹿寧瞠目結舌地盯著他,卻受到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能為世子做些什麽,是本王的榮幸。」未等鹿寧迴答,翊王已經欣然接受。


    此時的鹿寧仿若被架在火上。


    如果接受與翊王一路同行,其尷尬和別扭可想而知。


    如果自己決絕世子和翊王的好意,不但駁了二人的麵子,還顯得自己有些矯情和自以為是。


    暗暗咬了咬牙,鹿寧隻好跟著翊王登上了馬車。


    一陣馬嘶之後,馬車在月色的掩映下,緩緩駛離瞻雲館。胡七微笑著目送馬車離開,當馬車漸漸融入月色,他臉上的笑容也被落寞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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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闌珊,星光璀璨。濃霧已經散開,冷風還在唿嘯,馬車裏卻十分溫暖。


    可鹿寧卻依舊臉色蒼白,雙唇在微微發抖。


    「你覺得冷嗎?」羽楓瑾溫柔的聲音響起。


    隨即一件溫暖的狐裘,被披在了鹿寧的肩上。


    「多謝殿下關心,馬車裏很暖。」鹿寧心虛地別開眼去。


    羽楓瑾凝著她,苦笑道:「你我之間……似乎生疏了些。」


    鹿寧低目垂眉,輕聲道:「殿下多心了。」◥..▃▂


    「你和胡七……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羽楓瑾還忍不住問出口。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鹿寧急忙辯解,可話一出口,卻又暗惱:自己為何急於解釋?


    她和翊王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哦,那事情是怎樣的?」顯然羽楓瑾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鹿寧深吸一口氣,幹脆豁出去了:「殿下,是我拜托胡七定下婚約,以此來躲避渝帝的選秀。等風頭過去,我們就會解除婚約。」


    說完這些話,她心虛地低下了頭。


    聽到她這一番話,羽楓瑾不但沒有高興,反而板起臉:「上次你也是和我說了同樣的話。難道這世上還有這一種辦法,來擺脫選秀嗎?」


    鹿寧雙手緊張地抓著裙擺,低著頭沒有說話。


    「而且,胡七這個人看似純良,卻不可輕信。你這樣輕易與他許下婚約,就不怕他日後出爾反爾,你難以抽身嗎?」羽楓瑾一改往日的溫柔,有些咄咄逼人。


    「多謝殿下提醒。不過,我相信,胡七絕不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鹿寧忽然抬頭凝定他,口氣十分篤定。


    見她如此袒護胡七,羽楓瑾心中更氣。


    他倚著車廂,望著車窗外的鵝毛大雪,冷聲問道:「本來被殺的安南世子憑空而降,這件事本就多有蹊蹺。你與他相識不過短短幾月,他對你又多有隱瞞,你因何如此信他?」


    鹿寧目光閃動,輕聲歎道:「朝政的事我不懂。我隻是知道,他沒有騙我的必要。」


    「你真是天真!」羽楓瑾冷笑著反駁道:「如果他世子的身份是假,隻是一個混跡江湖的騙子,你這種身份顯赫、性格單純的女子,便是最好的下手對象!隻要他能入贅馬幫,不但騙了你的財還騙了你的身,這些你都沒想過嗎?」


    「殿下也說了,前提是胡七不是世子,而是個騙子!可您至今並不能證明,他的世子身份是假!」鹿寧微微蹙起眉頭,覺得他今天有些無理取鬧。


    「隻怕確認他是騙子後,一切都太晚了!」羽楓瑾眸光冷清,麵色不悅。


    「我自己的選擇,自己會負責。就不勞殿下費心了!」鹿寧賭氣地說出這番話,便半轉過身去麵向窗外,不再去看他。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態度過於嚴厲,羽楓瑾放緩了口氣,繼續問道:「話說迴來,你與胡七相處這麽久,他可有和你說過身世,或者,什麽可疑的言行?」


    鹿寧別開臉,冷冷敷衍道:「這幾個月,我們一直在調查馬幫的事,鮮有聊天的時候。而且,胡七也並沒有什麽可疑舉動。殿下怕是問錯人了。」


    她還在生羽楓的氣——她一向視胡七為知己,不願無緣無故地懷疑朋友,更不想在背後說朋友的壞話。


    羽楓瑾看出她的抗拒,心中莫名有些難過:「你對胡七……似乎很信任。」


    「在靈州大獄中,我險些被獄卒羞辱之際,是胡七拚死護住我的清白。後來,他明明有機會脫身,卻留下來陪我赴死。所以,我不願懷疑他!更不信他會騙我!」鹿寧說得鏗鏘有力,態度十分堅決。


    羽楓瑾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聲歎了歎,卻什麽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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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上的積雪已凍成堅冰,馬拉著車行在冰上,縱使是寶馬良駒也是步履維艱。緩行了一路,馬車終於小心翼翼地停了下來。


    車門被打開的瞬間,一陣刺骨的寒風猛地灌進來,將鹿寧身上的熱氣瞬間驅散。她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牙齒開始咯咯作響。


    羽楓瑾拿過一個紫銅手爐,放在她手中,叮嚀道:「天氣寒冷,迴去之後要喝碗薑湯,去去寒氣!」


    「嗯。」


    鹿寧接過手爐,便頭也不迴地跳下馬車。


    這一段路走了好久,鹿寧雙腳沾地時,隻覺得恍若隔世。


    她轉過身向羽楓瑾一拱手:「多謝殿下相送。」


    說罷,便轉身往莊樓走去。


    「等等!」羽楓瑾忽然出聲叫住她。


    鹿寧駐足迴眸,詫異道:「殿下還有事?」


    羽楓瑾凝著她默然半晌,才沉吟道:「我隻想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胡七真有什麽可疑的舉動,一定要來告訴我,明白嗎?」


    鹿寧遲疑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轉過身往莊樓走去。


    一抹紅色的倩影,漸漸消失在狂風暴雪裏……


    ——新的結盟——


    大皇子從瞻雲館離開,坐著馬車往往府邸走去。


    一路上他心事重重,不知為何許道澄上次在自己耳邊說的話,始終縈繞在心頭,讓他這幾日寢食難安,竟有些心動。


    那道士說得不錯,自己若想徹底擺脫劉炳文和皇後,一來要有自己的勢力,二來要博得帝心!


    這兩樣說得輕鬆,做起來確實千難萬難!


    自己的背後站著兩座搬不動的大山:皇後和劉炳文!


    所以劉氏一黨不敢主動接近自己。王黨和夏黨的更不會拉攏自己。


    至於博得皇帝的心愛,簡直是難於登天!


    且不說帝心難測,渝帝薄涼、多疑!就算是服侍他多年的雙喜公公,和常年榮寵不衰的王肅,渝帝也說翻臉就翻臉,絲毫情麵不留!


    正歎息間,馬車緩緩停下。


    隨扈走過來打開車門,躬身道:「殿下,府門前有一頂轎子,似乎等待已久!」


    大皇子一怔,詫異道:「會是誰來拜訪我?去問問!」


    不一會兒,隨扈去而複返。身旁跟著一位八字眉、杏子眼、五柳俘須的男子。


    那人走過來向大皇子深施一禮,笑吟吟地道:「殿下,您迴來了。」


    「顧大人?」看到來者,大皇子更為詫異:「聽守衛說你等了許久,可是找我有事?」


    顧之禮撚須笑道:「也不算久,老臣聽說殿下前段日子病了,所以特地來探望。聽到守衛說,您去了瞻雲館,便等了一會兒!」


    大皇子對顧之禮此人略有耳聞,知他吃飯前來一定不是探病這麽簡單。


    他款款下車,一抬手:「既然如此,那咱們進去說吧!」


    隨後,顧之禮跟在大皇子的身後,走進府邸,穿過院子徑自來到書房中。一路上的景致,讓顧之禮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二人邁進書房大門,顧之禮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被眼前這個陋室嚇了一跳:


    房中既沒有精致的擺設,也沒有華麗的裝飾,簡陋樸實的環境,還不如普通人家的房子。


    二人剛剛落座,便有左右前來奉茶。


    顧之禮看著麵前這杯渾濁的茶湯,遲疑了半天,還是硬著頭皮喝了一口,便立刻放下茶杯。


    大皇子看出他的嫌棄,默然道:「顧大人一定喝不慣這種茶吧!我這裏實在沒什麽好東西來招待您,因為母後不許我奢侈浪費!」


    顧之禮歎了口氣,唏噓道:「臣還真沒想到,堂堂北渝皇子,竟住在這樣的陋室中,喝著這樣的澀茶!皇後對您實在太過苛刻了!」


    大皇子苦笑道:「我早就習慣了!畢竟她不是我的生身母親,能將我撫養成人,已是她最大的仁慈了!我怎麽還敢再提要求呢!」


    顧之禮眼珠一轉,又問道:「那劉尚書呢,難道他也不對您施以援手嗎?」


    大皇子肅然一笑,道:「劉炳文和母後才是一家人,自然不會將我這個外人放在眼中,又怎會管我的死活呢!」


    顧之禮忽然容色一正,皺眉問道:「他們如此對殿下,殿下就甘心一輩子這樣委曲求全嗎?」


    大皇子微微一怔,歎息道:「不甘心又能怎樣?我雖然身為皇子,卻不受父皇的器重,在朝中也沒有人脈,所以,除了選擇依仗他們,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說完,他垂下眼眸沉沉一歎。


    顧之禮卻義憤填膺地說道:「殿下此言差矣!不是老夫在挑撥離間,而是老夫實在看不得,殿下受到如此委屈啊!


    那劉炳文魯莽無知、愚蠢至極,完全是憑借著皇後,才能身居高位。皇後雖貴為國母,在聖上心中卻毫無分量,若不是念在她撫養殿下的功勞上,皇後這個位子怕早已換人!


    所以,他們二人能有如今的榮華富貴,都是因為他們有您啊!他們應該對您百依百順、有求必應!殿下又何須自怨自艾、自輕自賤啊!」


    顧之禮的一番慷慨陳詞,讓大皇子突然怔住,心中竟漸漸澄明起來。


    還未等他細想,隻見顧之禮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恭敬地遞給他。


    大皇子狐疑地接過紙,展開隻瞥了一眼,便驚唿道:「房契?顧大人,您這是何意?」


    顧之禮深深歎口氣,言辭懇切:「這是老夫新買的一座宅邸,雖然比不上皇宮大內,卻也是假山花園,應有盡有!本來老夫買下宅子,也是為了日後養老所用,可今日見到殿下住得如此寒酸,又聽您說了這樣的話,實在是於心不忍,便想將這宅子贈予殿下,殿下可莫要推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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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七章悵望不如河鼓星(二)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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