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微微一笑,卻暗暗歎道:是呀!天子賞賜的東西,自然是趨之若鶩的!尤其對於君恩甚少的皇後來說,為了討得一次君恩,她什麽都願意去做!


    收起神思,大皇子向月秀微微一笑,雙拳一抱:「父皇今日要來,母後一定會很忙。這樣吧,我就在門外給母後請個安,還請姑姑行個方便!」


    月秀見他如此說,也不敢拒絕,隻好一福身:「殿下,請!」


    大皇子走到門口,隔著門簾躬身一揖,朗聲說道:「母後,兒臣前來問安!」


    過了許久,裏麵才傳來一陣端莊又威嚴的聲音:「是禎兒啊?今兒怎麽這麽晚了,還入宮來請安啊?」


    大皇子恭敬地答道:「迴母後,早上孩兒來了,可月秀姑姑說劉尚書來了。孩兒不便打擾,就先行離去了!一直等到晚上,才入宮來給您請安!」


    大皇子故意說出這些虛虛實實的話,就是想試探皇後的態度。看看她會不會聽到,自己撞見她與劉炳文的密談而慌亂。


    可皇後平靜的聲音緩緩傳來:「既然都來了,何不進來見見劉尚書,聊上幾句呢!」皇後也是在試探,試探大皇子是否聽到了什麽。


    大皇子不動聲色的說道:「母後與家人許久不曾見麵。所以孩兒不敢打擾你們閑話家常。」他故意強調了「閑話家常」這四個字。


    又聽到皇後淡淡地說道:「白天……你等了許久吧?」


    這還是一種試探。


    大皇子依舊恭敬地答道:「月秀姑姑說劉尚書剛到不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說完,孩兒便去給父皇請安了!」


    皇後的口氣稍稍緩和了些:「其實他坐一會兒就走了……」


    也不知她這是在解釋,還是在辯解。


    大皇子話題一轉,問道:「我見今日大家忙得熱火朝天,可是父皇今晚要來?」


    皇後的聲音中帶有一絲愉悅:「嗯。聖上方才已派人來通秉了,晚上他會過來,與本宮一起用晚膳!」


    大皇子眼中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卻仍然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兒臣這就告退了,明日再來給母後請安!」


    「等等!」屋內的人忽然叫住了他:「禎兒,你現在已不小了,你父皇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早已成婚!本來該是你父皇為你指婚,可他太過繁忙,把這件事情給忘了。不如本宮今晚和他說一說,盡快為你指婚,也好讓你早點,去自己的封地上成家立業,你意如何?」


    大皇子麵色沉重,心情更沉重:父皇到底忙不忙,他心裏十分清楚!不是沒時間去為他指婚,而是壓根就不想為他指婚!


    父皇對待他,就如同對待他的叔叔翊王一樣:


    既不希望,他們隨便找個女子成親,失了皇家的顏麵。


    卻又不能輕易讓他們娶一個官宦之女,從此有所靠山!所以,就幹脆裝作糊塗,將這件事情放在了一旁!


    至於皇後,以前是讀懂了皇上的心思,不敢輕易違逆。如今卻是急於要甩掉自己,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想至此處,大皇子心中無限悲涼!


    盡管悲傷,大皇子卻依舊恭聲說道:「兒臣的事……全憑母後做主!」


    皇後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臉上竟有了笑意:「禎兒,本宮雖不是你的生身母親,可撫養你二十年,也對你感情頗深,自然是希望你一切都好!你一直乖巧懂事、十分聽話,所以本宮和你父皇,對你也甚是滿意!待你去了封地之後,也要謹小慎微,切不可惹事生非,明白嗎!」


    大皇子一撩錦袍,端端正正跪了下來,向著門內的人俯身一拜:「兒臣謹遵母後的教誨!日後,若孩兒不能侍奉在側,也請母後珍重!」


    此時,


    他雙目中已泛起淚光,心中暗歎道:


    這一世,你我的母子情分已盡!我再拜您三拜,答謝您二十年的養育之恩!三拜過後,你我恩斷義絕,我便不再受您的擺布了!


    未來的江山,我一定會親自將它拿到手!但若我登基之後,這功勞簿上,也不會有您和劉炳文的位置!


    說著,他又鄭重地拜了兩拜,才緩緩起身。


    隨即,他慢慢退了幾步,抬頭又看了一眼,這從小長長到大的宮殿。便轉過身去,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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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低垂、雲氣盡收,天地間充滿了寒氣。如刀般的秋風,吹打著路上的行人,讓人忍不住縮著脖子,以抵禦些許的寒冷。


    可在寒冷的天氣,卻抵不過大皇子此時內心的冰天雪地。


    寒風刮過他的臉,雙頰已然通紅幹裂,他卻渾然不覺,隻覺得雙腿異常沉重。


    他該去哪兒?他能去哪兒?現在,誰還在乎他的死活?


    「殿下,這麽冷的天,您要去哪兒啊?」一個尖細的聲音在寒風中響起。


    大皇子緩緩駐足,慢慢轉過身來,看到一襲粉袍、粉妝玉琢、頭大體胖的雙喜公公,正滿麵堆歡地向他欠身行禮。


    大皇子淡漠地問道:「這麽冷的天,雙喜公公又是要去哪兒啊?」


    雙喜公公陪笑道:「呦,殿下忘啦!今兒是老奴要去皇後那裏!皇上今晚會晚些過去,得勞煩皇後多等一會兒呢。」


    大皇子略一沉吟,掏出一塊通體晶瑩的羊脂玉放在他的手中。


    雙喜公公一愣,低聲笑道:「這太貴重了,老奴可受之不起啊!」


    大皇子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我聽說,近日來公公十分忙碌,各宮的嬪妃都在想辦法討好您,隻求讓您能帶著父皇,去她們那裏留宿。」


    雙喜公公尷尬地一笑,卻難掩一絲得色:「哎!老奴也是沒法子啊!自從那個道士入宮之後,各宮的娘娘們都活分起來了!」


    大皇子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手:「公公為了此事也是費心了。依我看,不如把今晚這機會,讓給其他的娘娘吧。」


    雙喜公公一輩子都在宮中浸染,又在皇上身邊服侍這麽多年,從未出過差錯,自然是老女幹巨猾、八麵玲瓏。


    自打大皇子說出第一個字,他就猜到了大皇子的心思。


    他眼珠一轉,故作為難地笑了笑:「殿下這可是為難老奴了!每個月皇上都會來看皇後。這是老祖宗的規矩,老奴也沒辦法啊!」


    大皇子擠出一絲笑容,繼續說服:「雙喜公公,規矩自然是不能打破的,可母後如今年紀大了,近日來身體總是不太舒爽。方才,我去給她請安,瞧她不停地咳嗽,可她顧念著規矩,也不敢和父皇稟報。作為兒臣,我實在於心不忍,希望母後能病好之後,再好好服侍父皇。不然,這咳嗽若是過給父皇,豈不就是你我的罪過了?」


    雙喜公公一怔,詫異地問道:「可為何方才老奴派人過來通稟時,並未聽說皇後娘娘身體不適?」


    大皇子淡淡一笑,反問道:「公公,如今每個女子都渴望得到隆恩,好能誕下一子半女。可母後已貴為***,還有我這個兒子,你覺得還有必要去爭寵嗎?」


    雙喜公公嗬嗬一笑,不鹹不淡地說道:「殿下,現在皇上子嗣稀少,娘娘也是好心好意想為皇上分憂,多多誕下子嗣,為皇家開枝散葉!您放心,無論多少皇子誕下,您的地位可是不可撼動的,又何必擔憂呢!」


    見他始終不肯站在自己這邊,大皇子隻能另尋他法。


    「公公,這宮中每個人,都要為自己


    謀得一個大好的前程,雙喜公公這樣積極,也著實可以理解!隻不過,您要好好想清楚,那些娘娘能不能夠順利懷上龍嗣,能不能順利生下來,生下來後,能不能平安長大,這一切還是個未知數!公公刻別押錯了寶,錯過了眼前的機會!」


    雙喜公公眼珠一轉,立刻會意,連忙躬身笑道:「殿下說的甚是有理!老奴知道該怎麽做了。既然娘娘身子不爽,那老奴就如實迴稟皇上,讓他去別的娘娘那裏歇著了!」


    大皇子終於得償所願,臉上露出勝利的喜悅,向他一拱手:「那就有勞公公了!公公為我做的這些事,我一定銘記在心,日後定當相報!」


    雙喜公公深施一禮:「那老奴就多謝殿下多方照拂了!」


    說著,他湊近大皇子,低聲耳語道:「殿下其實多慮了,皇上今晚推遲了三次,他的心思老奴不說,殿下也定是明白的!」


    說罷,他躬身一揖,恭送大皇子洋洋得意地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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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稀疏,慘淡的月光照在大皇子狠絕的臉上,卻更顯淒涼。他大步踏在宮中的青石路上,心中報複的快感油然而生。


    忽然,一個粗獷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打斷:「殿下請留步!」


    大皇子猛地轉過頭,看到一身茲衣的許道澄,正躬身向自己行禮,臉上還掛著一抹狡黠的笑意。


    「是你?」他看到這個道士,就氣不打一處來。


    若不是他突然出現,自己現在的生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團亂麻。


    他一步走過去,揪起許道澄的領子,怒喝道:「你這個臭道士,都是因為你,我才這麽倒黴!你是來看笑話的嗎?」


    許道澄既不躲也不惱,隻是嘻嘻一笑,說道:「殿下莫惱,貧道知道您處境不妙,這不是主動找您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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