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確實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語言,魅力之一就是一詞多義,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甚至帶的思想跑偏。


    張妙唇這一要楊毅攢錢買房子,深層意思真就不好說了,說不定以後她想留給自己住的呢,所以說,繞來繞去還是沒替楊毅省錢。


    這可不是楊毅想要的結果。


    害怕張妙唇粘上他,楊毅正不知道如何接腔,忽聽張妙唇說道:“剛才你出去以後,熊三品給我打了個電話,他懷疑你罵他,要我把你罵他的話給偷偷錄下來,你說,他搞笑不?”


    “這個裱紙養的小人!”


    楊毅可是氣壞了,接著說道:“我現在罵他了,你快錄音啊。”


    張妙唇笑了笑,忽然激道:“能不能罵得再兇猛些呀,不然我聽不見。”


    很明顯,這個熊三品非常討人嫌,昨天夜裏,他在房間門口跟錢興奎他們說張妙唇傻,還故意抬高聲音,顯然是想故意刺激張妙唇的,


    張妙唇也記下了熊三品的惡。


    楊毅覺得熊三品太不是個東西,張妙唇不錄音,他也沒有繼續罵下去。


    可忽然,他又覺得,熊三品不讓他參加黑龍江植保會,極有可能與電話裏那個神秘女人有關。


    既然熊三品邀請那個女人去哈爾濱旅遊,又不想讓他楊毅當電燈泡,想必這個女人他楊毅認識。


    到了晚上,睡覺前,楊毅早早就把房門反鎖上了。


    張妙唇雖然動了真情,可人家楊毅裝君子,她也不會憨皮厚臉去鑽人家被窩的,也就沒去,不過,一個人孤枕難眠,又感覺很別扭的。


    第二天的主要工作是逛街,楊毅帶張妙唇大街小巷瘋了一天,吃的喝的玩的,都有了,不過,楊毅要給張妙唇買衣服,張妙唇始終沒要,她也知楊毅口袋裏癟得很,不想讓楊毅多花錢。


    第三天就打道迴府了,迴唐州的火車上,楊毅主動提醒,說那個換房間之夜以後誰也不許提,至於感情嘛,那就慢慢處唄,反正先上車後買票的人多的是。


    盡管楊毅說話讓人寒心,張妙唇咬了咬嘴唇,也就順從了他。


    然後楊毅又說迴唐州請張妙唇做頭發,張妙唇一聽說要找潘小蘭給她做頭發,那手藝,真也就嚇得她沒敢答應。


    楊毅卻是心結未解,迴到公司以後,第二天,按照張妙唇提供的地址,楊毅特意去了潘小蘭所在的那家理發店。


    “小蘭!”


    潘小蘭正要給一位顧客洗頭,聽到一聲壓抑著顫音的唿喊,熟悉到她的芳心跟著一顫:楊毅?


    潘小蘭轉身來看,隻是短短幾秒,俊俏的臉蛋就騰地紅了,然後就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


    “小蘭,我來理發的。”


    潘小蘭見到楊毅,確實有些慌神,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在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知道你來理發。”潘小蘭接了一句。


    楊毅毫無厘頭的傻話,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潘小蘭也是聽出來了。


    可惱人的是她臉上的紅暈遲遲不肯隱去,店裏這麽多人,雖然各忙各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可她還是感覺成了焦點,怪不好意思的。


    是啊,你不來理發,難道專門跑來看我的?


    潘小蘭的心裏泛著水花。


    楊毅看見潘小蘭羞答答的樣子,也覺得自己像個傻蛋。


    楊毅傻傻的笑了笑,然後自己給自己打了個圓場,說道:“早就聽說你們店手藝好。”


    潘小蘭慢慢平靜下來了,說道:“是呀,咱們店長是高級美發師。跟我來,楊毅,我給你介紹下,這是店長周哥,也是我師父,等會周哥忙完手頭裏的活,他會給你剪的,周哥,這是我的同事,原先一個崗位的。”


    潘小蘭把楊毅領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旁邊。


    那男人頭上半邊鏟青,腦後紮個小辮,造型很另類,可又十分貼近行業。


    潘小蘭看上去確實很忙,這時說道:“客人在等我,過一會我再找你聊吧楊毅。”


    “好,快去忙吧小蘭。”


    楊毅點了點頭。


    這時那個叫周誠的理發店老板轉過臉來,鏟青那邊的通鬢剛好對準楊毅,像是一麵鏡子。


    “你先坐會,阿欣,給客人倒杯水。”


    “來啦。”


    周誠說話慢條斯理的,眼裏隱隱約約帶著敵意。


    楊毅越看周誠那一片剃得光亮的腦袋,越是覺得周誠在暗示著什麽,好像是叫他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的。


    總台坐著的那位叫阿欣的小美妞可就不一樣了。


    阿欣答應的很敞亮,人熱情,聲音也好聽,揉腰碎步的去拿一次性杯子。


    不得不說,這女孩很有青春範,可因為潘小蘭的存在,這對於楊毅來說根本不具備任何吸力。


    “謝謝,不需要的。”


    楊毅隻是短暫的謝意,繞過了周誠和阿欣,然後來到潘小蘭幫人洗頭的那間小屋,目光落在潘小蘭身上也就不願意離開了。


    是的,掐指而算,他有一年多沒看見潘小蘭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將近四百天時間,該有多少個秋呢?


    還有,此時的他已經拋開對潘小蘭的偏見,有一個更深層的判斷就是,如果那天夜裏抱著生病孩子討錢的是潘小蘭,那她潘小蘭一定沒把孫根富當個人看,一定沒向孫根富伸手要錢,就憑這點,他楊毅就沒有理由不尊重潘小蘭。


    “我這次專門找你理發的小蘭,聽人說,你手藝不錯。”


    拋開張妙唇給潘小蘭打的評語,楊毅撒謊道。


    而這種毫不遮掩的誇張,卻也讓潘小蘭有些為難,為此說道:“聽誰說的呀,瞎講。”


    要說,自從半路出家學理發,從沒有人把她潘小蘭往天上捧,這可是第一次,而且是從她朝思暮想的那個男人嘴裏說出來的,若說她潘小蘭現在心裏不高興,這本身就是撒謊。


    潘小蘭忽然找到了當一迴公主的感覺,心裏美滋滋的,可她的臉上卻是越來越平靜,平靜到楊毅感覺很陌生,甚至有些詫異。


    楊毅隱約感覺到潘小蘭變了,因此,在聽潘小蘭說:“我技術不好,還是等著店長給你剪吧。”他隨之說道:“沒關係的,一個崗位的同事嘛,誰對誰呀,我不介意。”


    潘小蘭假裝專心給客人洗頭,也沒多理睬楊毅,卻是楊毅走到潘小蘭正對麵,止不住貪婪的望著她,蒼蠅一樣的叮,似乎在拿潘小蘭和一年前那個和他一起鑽玉米地的女人比對,追尋那些流失的記憶美好。


    潘小蘭除了發型變了,原來是馬尾辮,現在是短發,楊毅還想看她哪點發生了變化。


    別看潘小蘭雖然表麵沉靜,其實她的餘光裏一直晃動著楊毅的影子。


    她也想看看楊毅的變化有多大。事實,楊毅模樣幾乎沒有變化,不過,他比以前更加帥氣了,這倒是真的,鯉魚躍入龍門,經過江湖曆練,明顯不再是車間崗位上那個窩窩囊囊的楊毅了。


    但是在這種場合,她怎麽也放不開膽子去看楊毅,老實本分的村姑形象,似乎早已經刻在她的骨子裏。


    “等下,我給你吹吹風。”


    給那個仰麵躺著的客人洗好頭發以後,潘小蘭走到櫃子前拿來一條消毒毛巾。


    可就在拆開消毒毛巾塑料包裝的時候,她有意無意的望了楊毅一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也就是這個貌似不經意的目光,被楊毅等到了,一經相撞,楊毅很快就輸給了電流。


    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就是,潘小蘭與以前相比變化太大了,除了極度淑女的短發,別的地方也好像都在變化著,就比方她冷靜下來以後,望向楊毅時那種淡泊的眼神,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沉沒。


    隻有潘小蘭自己知道,她的心裏刻著深深的自卑,尤其在這種公共場合,她更不會放開眼量去看楊毅的。


    老實本分的村姑形象,這時候,反而成為她刻在骨子裏的獨特氣質。


    楊毅忽然好想仔細欣賞這個女人,又感覺當初在車間錯過了太多看她的時間。


    她的眼睛還是那麽迷人,甚至比一年前還要好看,成熟了,更有內容,也許在她離婚以後,上帝同情她,特別照顧她的吧。


    在單眼皮女人中,從來沒有哪位比潘小蘭更耐看。


    再一仔細打量,楊毅忽然發現以前的審美觀都是錯誤的,單眼皮漂亮,雙眼皮就是毛病,甚至說所有的雙眼皮原來都是不必要的麻煩,都好像多了一層不必要的重複。


    她的眼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鼻梁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嘴皮微薄,嘴不算小,卻隻覺得稍微大了一點點,超過鼻翼三分之一的寬度,可是,因為那張漂亮的長方形臉的掩護,又有柳葉秀眉的修長唿應,存在又是那麽合理,那麽恰到好處。


    她的白皙的皮膚充滿水分,又因水分的充盈而愈顯彈性,不用觸碰,就已觸電。


    而最美是在她側眸觀物的時候,本是十分合理的黑白眼珠的比例,因為明澈的擴張,水晶的翻轉,在單眼皮的括弧裏,給人的選擇,不知道是該填寫嗔怒呢,還是填寫撒嬌。


    單眼皮的妙處在於,我們可以將它忽略,然後盡情欣賞眸子裏的純粹。


    楊毅就被潘小蘭的單眼皮美眸深深吸引著,潘小蘭的所有美麗,都經過她這單純的弧線慢慢向四周擴展,越看越有韻味,越看越想看。


    看到入迷時,楊毅的眼都直了,眼神也分不清是愛慕還是貪婪。


    潘小蘭卻是有些扛不住,害怕被別人瞎猜,她連忙招唿來一個大男孩,說道:“阿木,你過來把我這位同事的頭發洗洗,等下我把這位美女的頭發吹幹就給他剪。”然後又對手頭上的客人說:“走,咱們到外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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