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煉魂宗首徒率眾來賀!”


    迎接賓客的那位雲罡真人,言語之中竟露出幾分顫動。


    場中歡聲笑語立時靜下。


    啪一聲,道德天宗明耀真人手上的酒杯忽然掉落,摔在地上,碎成無數。


    酒杯碎裂的響聲,竟傳遍這熱烈洋溢的雲玄山門。


    煉魂邪宗!


    眾人齊齊看向山門所在。


    南疆煉魂宗,統禦南疆諸多宗門部落,大有席卷中土的趨勢,以至於九大仙宗趕赴南疆,將之氣焰打落,為此不知多少仙宗弟子,中土修道人隕落南疆異.地,甚至仙宗地仙,也在南疆隕落三位。


    如此舊事,恩怨糾纏甚深,雖然已經罷戰,可罷戰至今,也還不滿十年,恩怨尚在,記憶猶新。


    中土各大宗門,無論是九大仙宗,還是尋常宗門,乃至於中土散人修道者,都對這南疆煉魂宗頗有敵意。


    隻是,事情過去將近十年,眾人心中熱烈激蕩之意,也比當年平靜了些。真要說到敵意,不久前被煉魂老祖攻破山門的道德天宗,自是殺意最盛。


    道德天宗一行人中,法力滾蕩不休,已有顯玄仙君長老暗自凝結道術。


    煉魂老祖為掠奪長生道人,攻破道德天宗。而道德天宗身為九大仙宗之一,甚至隻在太白劍宗之下,千萬年來何曾經受過這般屈辱?


    明耀真人目呲欲裂,他的授業恩師亦是顯玄仙君,正是在煉魂老祖攻打山門之時,被道術餘波掃中,以致於殞命當場。


    “都說中原土地,乃是禮儀之邦,凡事以禮數為先,如今我等遠來是客,諸位就是如此待客?”


    有一青衫年輕人踏空而來,負手而立,神色平淡。


    煉魂宗首徒,齊無憂。


    “惡客上門,還談甚麽禮數?”一位道德天宗長老怒喝出聲,道術從手上打了出來,隻是尚未離手,就被他身旁另外一位長老收了過去。


    這一位顯玄長老搖了搖頭。


    適才那位長老咬牙道:“陸師兄……他們……”


    陸姓長老不動聲色,暗自傳音道:“此為雲玄山門,是否要將他們趕了出去,還是招待一番,還須看雲玄門的意思。你我也是外來之客,莫要反客為主,讓雲玄門失了顏麵。”


    雲玄門的人物,想來也知曉那位陸長老的想法。


    平誌長老正想把這些南疆邪徒趕了出去,這時,適才那位阻止他的太上長老又自攔住了他,搖了搖頭。


    “我乃雲玄門太上長老宋立,諸位既然是客,便請落座。”


    宋立長老微微伸手,示意眾人打開大陣,迎接煉魂宗弟子入內。


    齊無憂背負雙手,淩空而至。


    眾弟子跟隨在後。


    雲玄門中的無數人,俱都對煉魂宗無甚好感,多是不掩敵意。


    在齊無憂身後,有兩位顯玄真君,若是淩勝在此,便能認出兩位故人。一人身著紫衣,一人身著青衫,這兩人都曾在南疆和淩勝交過手。


    那青衫真君,正是當初在煉獄牢之外與淩勝交手,又和淩勝聯手擊破古庭秋劍幕的那位青衫真君。


    而紫色衣衫的那位,則是用血腥至極的秘法,獲得中堂山地形圖紙,又被黑猴偷換的紫衣邪君。


    隻是在如今邁入地仙境界的齊無憂旁邊,這兩位也隻得靠後。


    那紫衣邪君掃了一眼,見眾人對自家一行人露出不善之色,心中冷笑,暗道:“我煉魂宗稱霸南疆,縱然你九大仙宗聯手,又能如何?”


    南疆一戰,隻因地仙之輩各自鬥法,而中堂山聚齊顯玄,雲罡,禦氣等弟子,被古庭秋一劍擊滅中堂山之後,才使煉魂宗後輩無以為繼。但是在這些煉魂宗長老眼裏,自家並非敗給九大仙宗,隻是九大仙宗過於狡詐,讓古庭秋誅殺了無數弟子。若是再度爭鬥下去,仙人才是真正主導鬥法的關鍵。


    煉魂宗收攏南疆諸多勢力,地仙眾多,煉魂老祖更是無上道祖,若是繼續鬥下去,勝敗也未必明朗。


    但是齊無憂則較為冷靜。


    他身為煉魂宗首席大弟子,想得自然長遠。


    九大仙宗並非竭力出動,隻是各自派人前往南疆,長途跋涉百萬裏,到了異域南疆來與他們這些在南疆土生土長的人物爭鬥,自然吃虧。


    論底蘊,煉魂宗不比太白劍宗遜色,隻是能夠抵禦九大仙宗,還是依仗了南疆無數宗門部落,諸般勢力。


    “怎麽不見白越道兄?”齊無憂微微笑道:“聽聞今日他才是新郎。”


    “不敢不敢。”


    雲玄門內中飛出一人,白衣飄揚,拱手道:“齊道兄已是地仙之尊,稱我為道兄,未免折煞我了。”


    “這位就是白越道兄?”齊無憂拱手笑道:“果然一表人才。”


    “過獎了。”


    “聽說新娘名為林韻?”齊無憂笑道:“林韻真人的名字,我常有耳聞,怎麽還未見到?”


    林韻僅是雲罡真人,而齊無憂身為煉魂宗首徒,如今又是地仙,為何會認得林韻?


    是認得淩勝才對罷?


    白越眉宇稍微陰沉了些,瞬息又即散去,笑道:“她快要出來了,隻是我身為郎君的,自當先一步出來。既然齊道兄如此在意,我便派人去問一聲。”


    “聽說你們中原土地的人比較重時辰,還是按照你們的規矩來罷。”


    齊無憂淡然說完,便領人坐下。


    白越施過禮數,便去和其餘人敬酒。


    原本,白越現身之後,先和齊無憂說話,必然會引得眾人不悅。但是煉魂宗首徒又自不同,相較之下,齊無憂這位煉魂宗的人物便是外人,先與外人客套,甚至可以說是虛以委蛇,這些中土人物也算知道輕重,並未有其餘心思。


    白越逐一與人客套,來到空明仙山所在。


    空明仙山來人,無不心緒複雜。淩勝乃是空明仙山棄徒,林韻則與淩勝關係糾纏不清,如今雲玄門要把林韻嫁與白越,雖是雲玄門內中之事,但是這些空明仙山的人物,自然也難以說是萬分喜悅。


    至少名義上是淩勝師尊的李長老便沒有這份閑心。


    施長老自也如此。


    倒是丘長老笑容滿麵,與白越歡聲笑談,酒杯推換,各自飲了四五杯。


    到了蓬萊仙島,白越知道秦先河與那劍魔關係匪淺,心下便有幾分不喜,隻是他依然打起笑臉,與秦先河交談甚歡。


    秦先河本就是個性子溫和,恪守禮儀規矩的人物,盡管心中另有想法,但在這時,卻也與白越談得甚是熱絡。


    見到這一幕,許多人都是一怔。


    秦先河來賀,誰都知道這位以個人名義前來的蓬萊首徒未必懷有善意。再者說,他身為地仙,而白越僅是顯玄,仙凡兩隔。秦先河能夠與白越相談甚歡,委實教人驚愕。


    到了蜀雲山一列,與言分道人反而談得不久。


    但是誰都知曉,言分道人促成這一婚事,與白越的關係自然也非同尋常。


    言分道人淡淡笑了聲,傳音道:“你這身上不穿喜服,可是不合禮數。”


    白越苦笑了聲,適才應了齊無憂一聲,現身出來,尚未換上喜服,此時經言分道人提醒,便點了點頭,暫時避過。他轉入後山,去換喜服。


    隻是才行出一半,便頓了頓,偏頭看向另一處,遲疑片刻,便往林韻所在飛去。


    盡管因為南疆煉魂宗來人而稍微影響了些,但是雲玄門仍然熱烈。


    ……


    廣林山。


    黑猴頗為狼狽,看著那青鸞說道:“好了,氣也出了,你要再動手,當心猴爺不客氣。”


    青鸞口中一張。


    青蛙妖祖吹出一口妖風,把它卷了下來,說道:“夠了。”


    “你這小鳥既然隻是對猴爺出氣,沒有驚醒淩勝,想來也是知道其中利害,還打我作甚?”黑猴說道:“淩勝還須幾日才能真火鍛體功成,達到圓滿如意的境地,到時凝練大道,還須很長一段時日。現在時辰想來也差不多了,人家都快拜堂成親,就都故作不知,這般過去了好。”


    妖祖平靜不語。


    那青鸞雖有怒意,也知事情輕重,亦是平靜下來。


    “這樣一來,咱們三個就都讚同了,這事就這般定下,瞞他幾日也就過去了。”


    黑猴說道:“待他成了地仙之後,到時要去雲玄門找迴場子還是把人奪迴來,好歹還有保命的本事。”


    青蛙自語道:“隻怕到那時候,孩子都有了。”


    黑猴瞪了它一眼,忽又喝道:“林廣石,你個混賬,快些出來。”


    話音落下,過了許久,依然不見林廣石的蹤影。


    這廝不理會猴爺?猴子當即大怒,隻是心中一動,又即停了下來。


    想來真火鍛體到了最後一步,林廣石已是無暇再來理會外界之事。


    真火鍛體最後一步,淩勝即便是想脫身,也是極難,一個不慎,就會被仙火燒成灰燼。到了這個境地,淩勝也隻得安心接受真火鍛體了。


    猴子與青蛙對視一眼,俱是鬆了口氣,隻是心中卻又不免歎息。


    “這迴便對不住林韻那姑娘了。”


    猴子撓了撓頭,惱道:“我這也是為淩勝小子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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