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勝雖然從未將世俗之人視作螻蟻,但是,以他的性子,連真仙道祖都不理會,何況一位世俗皇帝。


    可是念師公主是他唯一的徒兒。


    而大乾皇帝,則是念師公主的父親。


    淩勝微微點頭,道:“過些時日,我會親去見他。”


    薛醒露出喜色。


    吼!!!


    一聲大吼,驚天動地。


    薛醒立足不穩,踉蹌了數步,而身後的兵士雖也是身強體壯的雄兵,可武功高強的薛醒都難以站穩,這些兵士自是無一例外,俱是摔倒在地。


    整座京城俱是震蕩。


    有許多破敗房屋為之倒塌。


    以夜皇亭為中央,大地震蕩,離得近些的,俱都摔倒在地。


    淩勝眉頭一挑,轉頭看去。


    夜皇亭中,一尊兇猿撐天立地,高達三十丈,粗壯無比,兇狂暴戾,比所有樓房宮殿,都要高上無數。京城之中的凡人百姓,俱都見到了這一幕,無不驚駭至極。


    一時之間,京城中亂作了一團。


    那等兇獸,怎麽會出現在京城之內?


    京城中的百姓,貴族,皇室,不拘是販夫走卒,還是名士權貴,到了這個時候,隻有驚駭莫名之感。


    有人慌忙逃命。


    有人驚唿大叫。


    惶恐至極。


    “怎麽迴事?”


    淩勝踏入夜皇亭,望著那一尊兇猿,皺眉道:“這猴子怎麽把真身現了出來?它把真身漲高至數十丈,京城之中,人人皆能見到其真容,勢必引起恐慌。”


    “這猴子適才開了天眼,用鏡骨之眼觀看,尋到了那尾五霞鯉魚的蹤跡。”青蛙說道:“可一閃而逝,便沒了聲息,於是這猴子便現了真身,引動山河大勢,盡顯鏡骨天眼。”


    有金光閃動,把這座夜皇池盡數照得通透,可謂是無可遁形。


    但是夜皇池中,鯉魚眾多,卻沒有五霞之色的那一尾祥瑞神物。


    大地震蕩。


    有山河之勢壓在夜皇池中。


    噗嗤一聲,某處水底空蕩所在,陡然迸出血霧。


    “就是你了。”兇猿低吼一聲,眉心鏡骨光束聚成數尺粗細,無比凝煉,直射那一處地方。


    隻見那水底原本空蕩無物的地方,現出一尾鯉魚,色呈五彩,霞光繞體,其鱗片絢麗,魚身修長優美。這五霞鯉魚才一現身,便要遊動,隻是被山神鏡骨罩住,竟然不能遊出金光照動之處。


    傳聞水能折光。


    將一根筷子放進半截在水裏,就仿佛扭曲的一般。


    傳聞烈日光芒照落水中,也會折彎。


    因此有人捕魚時,魚叉賜下的地方,必然是肉眼所見的下方。


    隻因水能折光。


    水流能讓陽光彎折,卻無法使鏡骨神光扭曲彎折。


    “這鯉魚藏身水底,隱匿行跡,如非猴子以山河大勢壓它,即便是我,也難以無法將之尋出。即便尋了出來,水能折光,也能讓目光彎折,想要瞬息之間擒到它也是不易。”青蛙露出幾分讚歎之色,說道:“這猴子的鏡骨神光,不愧是天賜神通,果然非同凡響。”


    “少說廢話,快來幫忙。”


    那兇猿開口說話,言語之間竟有幾分勉強。


    淩勝麵色微變。


    黑猴已經顯現了山神真身,化作一頭兇猿,論本領勝過顯玄半仙,而這大乾王朝又是神道場域之內,連地仙老祖也不能奈何這位真神。但是這位山神調動山河大勢鎮壓,以眉心鏡骨罩住那魚,要開口說話竟然顯得如此勉強?


    青蛙亦是察覺不對,張口一吐,有舌頭卷起,長達十餘丈,卷進水裏。


    咻!


    舌頭驟然縮了迴來,幾乎有劃破虛空的尖銳之響。


    淩勝分明見得,這位妖祖的舌尖已經斷去半截。


    青蛙神色陰沉。


    淩勝露出凝重之色,指尖露出了白金光澤。


    青蛙感應到淩厲之氣,轉頭問道:“你要殺它?”


    “找了這般久,終於找到了它,總不能讓它逃了。費了這般多的氣力,可不是要生擒這一尾鯉魚,而隻是要紫府天靈寶珠罷了。如今紫府天靈寶珠就在這魚身之內,隻須將之斬殺,自然能得寶珠。”頓了一頓,淩勝又道:“我會盡量避開紫府天靈寶珠,不讓寶珠受到劍氣所傷,但是這鯉魚……死魚跟活魚,區別不大。”


    說話之間,淩勝手上的劍氣,已經聚齊了三百六十五道。


    一尾鯉魚,既然能夠讓山神無法鎮住,必是本領非凡,足能讓淩勝竭力對付。


    隻是三百六十五道劍氣齊集,縱然是地仙老祖被禁足一處而無法躲避,也萬難活命,何況一尾鯉魚?


    “不要殺我!”


    一聲蒼老驚唿,從水中傳來。


    水底那一尾鯉魚,掙紮得愈發激烈。


    鯉魚開口,雖然神異,但是在淩勝眼中,也就是一頭開了靈智的妖精罷了。既然它依然要逃,自然不能掉以輕心。


    “留它性命。”這一聲出自於黑猴。


    淩勝臨至皮膚之外的劍氣驟然止住,迴轉體內,倒迴白金劍丹之中。


    “這池子雖然通地底泉眼,但是總體而言,極為封閉,隻要本神把天眼開了,你便無所遁形。”那兇猿聲若洪鍾,說道:“你逃也無用。”


    五霞鯉魚立時沉寂。


    黑猴冷聲道:“算你聰明,若還執迷不悟,也就隻能死在劍氣之下了。你究竟是個甚麽東西?莫非又是仙物生出靈智化生出來的?”


    “我乃仙鯉成妖。”


    那五霞鯉魚聲音如年邁老者,頗有滄桑之色,歎道:“數百年前,我被一位仙宗人物擒住,竟是用來作了替身,代人在此受苦,至今數百年矣。”


    “替身?”青蛙問道:“擒住你的,可是真仙道祖?”


    “正是一位真仙道祖。”


    “哪一宗的道祖?”


    “九大仙宗之中,僅次於太白劍宗的道德天宗。”


    “哦?”


    正當青蛙問到為何遭擒,為何被囚禁在此數百年之時,那鯉魚又自沉默不語。


    淩勝寒聲道:“你不想說?”


    “自然是不想的。”那鯉魚微微擺動,一身鱗甲絢爛生光,隻是水晶一般的魚眼中露出無奈之色,歎道:“諸位是刀殂,我為魚肉。即便我不想說,最終也由不得我,對罷?”


    兇猿咧嘴發笑,心想這廝倒頗為識相,說道:“自然。”


    “但是這夜皇亭,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五霞鯉魚說道:“換一處地方,諸位要問何事,我必是知無不言。”


    “好!”猴子答了一聲,伸出巨手,就想去撈。


    “莫要下手,莫要下手。”


    五霞鯉魚驟然驚唿,忙道:“我不能離了水,更不能離開這夜皇亭的水。”


    黑猴極是不悅,怒道:“既然如此,你還怎麽離開夜皇亭?”


    五霞鯉魚說道:“隻須打一通道,直通另一處水域河流,我便無事。”


    “猴爺可沒這空閑。”黑猴轉頭瞥了淩勝一眼。


    淩勝神色平靜,下了池中,把數十道劍氣一打,立時便有一道長達近千丈有餘的地底通道顯現出來,通道另一頭,恰是皇宮中的蓮花池。


    兩邊池水俱都湧入這千丈通道之內。


    “待到夜皇亭水流和那邊相通,我就可離開夜皇亭了。”五霞鯉魚言語之中竟有幾分苦笑之意,說道:“我被囚在這裏數百年,一身本領盡受壓迫,隻剩下天生的隱匿之法,才得以僥幸活過數百年。”


    “廢話少說,走!”


    黑猴收迴真身,化作小猴兒,一頭紮入水裏,押著那鯉魚,進了通道。


    青蛙似乎對那鯉魚戒心極重,擔心黑猴粗心大意,讓那鯉魚跑了,於是也隨著進去。


    千丈之遙,在淩勝眼中,也就隻是一步踏出罷了。


    他正要邁步,到皇宮之中去等候,忽然腳步一頓。


    京城中的驚惶恐懼,似乎都未停下。


    黑猴收了真身,不僅沒能讓人心安,更讓京城百姓驚懼萬分。


    那兇猿分明就在京城,怎麽又消失不見,莫非能夠隨意現身?莫非一路破壞,往另一處去了?此時它在何處,再此現身時又在何處?莫非就在自家身旁?


    驚懼之意,更重了許多。


    淩勝沉吟良久,終是緩緩開口。


    “吾為鴻元山河天神老祖。”


    “凡我信徒者,無須驚慌。”


    “此猿乃老祖座下神獸,非外來異獸兇物。”


    “此猿不傷人,不害命,隻護衛世人,隻護老祖信徒。”


    “凡虔誠朝拜者,凡心念純正者,凡香火供奉者,俱受神猿庇護。”


    一聲又一聲,冷淡萬分,仿佛沒有半點情緒,正如傳聞中天神那般無情無欲。


    京城之內,秩序漸複,至少有八成百姓正逐漸恢複平靜,隻有少數人仍是恐慌。


    老祖顯靈了。


    神猿下界來護衛信徒了。


    凡是虔誠朝拜之人,無比歡喜高唿。


    皇宮內。


    黑猴押著那鯉魚從通道裏出來,正在水下,便聽見了淩勝發話,露出吃驚之色,愕然道:“平日裏看他冷漠無言,極少說話,原來忽悠起來,比那些西土禪宗的禿驢也毫不遜色。”


    青蛙微微點頭,說道:“滿口虛言。”


    黑猴點頭讚同,忽然又覺不對。


    此猿不傷人,不害命,隻護衛世人,隻護老祖信徒。青蛙分明指這句話是虛言。


    猴子想通了這一節,又是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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