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翁被劍氣絞殺,殘屍沉入水底,井水登時染紅。


    淩勝憶起昔日這老頭一掌偷襲林韻,怒意極重,再看白老翁此時慘重,心緒才稍微平複一些。也在這時,方凝玉從房中出來。


    淩勝瞥了一眼,隻見那位公子捂住脖頸,指縫中盡是血液,難以遮掩,心下頗是滿意。


    方凝玉低著頭,並不說話。


    淩勝看著這個家破人亡,心性變化的少女,頗多感概,終是沒有說話,領著她離開此地。心想道:“罷了,就去穿浪閣,把千年烏木船取來,出海前往玄罡島去。”


    方凝玉略有心事,跟在淩勝身後,一言不發。


    偌大的府邸,經淩勝一番打鬧殺人,那些下人管事,丫鬟家仆,多已逃了,此時倒是寂靜如死,空蕩無聲。


    走過了廳堂,去往前院。


    忽然,從前院上方降下一人,伴隨而下的,還有好大一片雲彩,呈灰黑之色。


    雲霧本無形態,遠輕於薄紗細羽,但是這片雲彩,卻堅如精鐵,重如山嶽。


    這片灰雲大如房屋,沉落下來,嘭的一聲,竟然壓碎了府邸前院。


    淩勝拉著方凝玉瞬息退後數十丈,臨至後院,遙望前廳。


    那灰雲漸漸消散,一個蒼老人物冷然望著淩勝,厲聲道:“你毀我府邸,殺我弟兄,今日若教你離了周嶺島,我十數位兄弟必然含恨難清,而我周氏一族數百年威望,亦成笑柄。因此,老夫必然要你死在島上,挫骨揚灰!”


    這人,赫然便是周領導的大島主,適才逃命之人。


    但是,此刻看來,他先前並非逃命,大約是搬救兵去了。


    淩勝抬頭看去,空中還有一人,緩緩降下。


    此人約莫四五十歲的模樣,一身灰衣,背負雙手,從空中緩緩降下,威勢不凡。


    淩勝神色微微凝重。


    來人分明是一位顯玄真君。


    方凝玉望著這人,細細辨認片刻,驚唿道:“鐵雲尊者?”


    來人乃是顯玄真君,但是自號尊者。


    隻因古時有位散仙,號為尊者。


    這位鐵雲尊者雖未成仙道,但是不稱真君,自稱尊者,可見其心思所向,便是要似那位散仙一般,號為尊者。


    方凝玉微微握緊了手掌,攬住懷中十八佛魔血珠。


    父親當時便是讓她把十八佛魔血珠送與鐵雲尊者,以圖能得以報大仇恨事。另一方麵,則是父親與這位鐵雲尊者交情甚深,故此他臨終遺命便是把佛魔血珠交與鐵雲尊者,托他報此大仇。


    鐵雲尊者見到方凝玉,隻覺眼熟,卻因偽裝而難以辨別身份。本待收迴目光,卻又瞥見她腰間一塊玉佩,眼前忽然閃過異光,凝聲道:“方家的小姑娘?”


    方凝玉嗯了一聲,身子幾乎有些輕顫。


    此去玄罡島,就是為了得見此人。卻未想到,在這周嶺島竟是先一步見到鐵雲尊者。


    淩勝打量這位鐵雲尊者,再去看了一眼方凝玉,心想此行就是為了去見此人,既然見到,這一行便算是落幕。隻是淩勝心下頗為遺憾,甚至失望,他護送方凝玉一行,乃是為了路途中的際遇,或是此行之中暗藏的玄奧,但是此時見到了鐵雲尊者,這一段路就已到了終點,可仍然未曾見到十八佛魔血珠之中暗藏的奧妙。


    就在淩勝心緒稍顯之時,大島主一指淩勝,喝道:“鐵雲尊者,正是此人傷我府中上下,害我一眾島主,請將此人擒下,我要拿他祭奠眾弟兄。”


    方凝玉麵色煞白,忙擋在淩勝身前,連道:“尊者,淩勝大哥是為我才闖島主府邸,如非是他,我怕已死了,請尊者放他一迴。”


    “方家侄女,此事與你無關,待會兒我再來與你說話,你先退下。”


    鐵雲尊者望著淩勝,冷聲道:“周氏一族,素來與我交好,周嶺十八王如今隻剩一人,幾乎毀了周家,你既是罪魁禍首,便沒得逃了。”


    淩勝道:“你要殺我?”


    “如不殺你,周家何以立足?我既與周家交好,便不得不來出頭。”


    言語一落,鐵雲尊者一指點下,地麵湧起一陣泥漿。


    淩勝騰空而起,手上翻出一個蓮花,朝著鐵雲尊者當頭罩下。


    蓮花瓣盡數脫離,化作劍光,直刺鐵雲尊者周身。然而這位修至顯玄許多年月的老輩人物,雙手上托,頓時就有一片灰色雲彩,頗有沉重之感,乃是一片鐵雲。


    劍氣落入鐵雲之中,消無聲息。


    鐵雲尊者隻是冷笑一聲。


    大島主厲聲道:“你依仗劍氣殺我十多位弟兄,今日尊者收你劍氣,看你還有何手段?”


    方凝玉正要辯解,淩勝一掌拍在她肩頭,微微搖頭,淡淡道:“你再看……”


    方凝玉抬頭看去,隻見灰色鐵雲當中,透出潔白光色,乃是劍光餘芒。


    數十道劍氣擊穿鐵雲而落。


    鐵雲尊者麵色微變,連退數丈,但肩頭仍然中了一劍,罡氣抵擋不得,那劍氣鑽入肩頭經脈之中,肆虐不堪,這位顯玄真君極是惱怒,另一隻手點住傷口,再有一頭雲獸從袖中飛起,張口朝淩勝頭頂咬來。


    淩勝體內三十八道劍氣,適才三十六道劍氣化作蓮花,此時三個唿吸的時限尚未過去,體內僅剩兩道劍氣,他把兩道劍氣並在劍指之上,朝那雲獸一點。


    雲獸低吼一聲,立時身隕,隻是本體乃是雲霧,死後並未落地,而是升空而去。


    淩勝打殺雲獸,體內劍氣皆無,又見鐵雲尊者親自上前,頓時深吸口氣,一步踏出,足下白蓮朵朵,身子憑空消失。


    大島主驚唿一聲。


    鐵雲尊者足能感知方圓數十裏,乃至近百裏的氣息,隻把感知一掃,就知淩勝一步跨出,已在十多裏外,當下哼了一聲,縱起雲光,往淩勝所在追去。


    僅過數個唿吸,鐵雲尊者就已飛過十餘裏,見到淩勝身影,冷聲道:“適才施展了那非凡的道法,現在隻得駕風而行了?既然你隻能駕風,那便讓我來擒你。”


    淩勝並未迴頭,低聲發笑,頗有不屑。


    笑音未落,淩勝足下又是綻放白蓮,消失不見,現身於十餘裏之外。


    “小輩膽敢耍弄本尊者?”


    鐵雲尊者不知淩勝有數個唿吸的時限,隻道淩勝有這等絕頂的逃命道法,仍然等他趕上前來,才施展逃命,簡直便是有意耍弄,當下怒氣高騰。


    連追上百裏,時而追上,卻不能擒住。


    這位尊者終於歇了心思,對於那逃命的道法感到萬分吃驚之餘,也無心再追淩勝,反而憶起方家的佛魔血珠,眼中閃過厲色。


    他全力駕雲歸了周嶺島,便見府中後院,方家的小姑娘坐在一旁,而大島主眼中殺意極重,仍然壓抑住了。


    鐵雲尊者一眼就知,大島主心懷殺意,但是顧於自己的顏麵,放過了這位小侄女,當下笑道:“多謝大島主手下留情。”


    大島主正自沉浸於殺機之中,時而麵容抖動,時而眼角抽搐,忽然聽見鐵雲尊者的話音,頓時迴神,連忙起身,恭敬問道:“尊者可為我周家報得大仇?”


    鐵雲尊者笑道:“自然報得,你來接他項上人頭。”


    這話一落,大島主喜不自勝,騰飛上去。


    方凝玉如遭雷擊,呆怔難言。


    “淩勝的頭顱……”


    話音才起,就聽一聲悶哼。


    鐵雲尊者忽然出手,一掌拍在毫無防備的大島主頭頂,法力灌注,頓時絕了生機。收了手掌,待到大島主屍首落地,才冰冷說道:“膽敢害我方家侄女,便是殺了你周家滿門,也難以平我怒焰。”


    方凝玉頗是感動,咬了咬唇,抬頭問道:“尊者,淩勝大哥他……”


    “那小輩有些本事,讓他逃了。”鐵雲尊者哈哈笑道:“方家出事,我心甚痛,本以為都已遇難,原來你這丫頭有福,活了性命。方家有後,真乃大喜。”


    方凝玉隻當是鐵雲尊者特意放過淩勝,暗自鬆了口氣,想起父親臨終前告托,頓時跪倒,泣道:“望尊者為我方家做主。”


    鐵雲尊者低歎一聲,道:“方家事情,近些日子傳言頗多,我早有耳聞,那些兇手要麽本領極高,要麽背.景極大,尚是難以對付,隻有一些小輩,我已清理。隻是要盡報此仇,還須去請散仙出手,再者說,你道行不高,那些東西若還留在身上,實是禍事。”


    “請尊者做主。”


    方凝玉取出十八佛魔血珠,雙手奉上,說道:“先父臨終前便有交代,尊者乃是至交好友,這寶物可以請尊者代為保管,如若尊者能為方家報仇,便全數送與尊者。”


    鐵雲尊者說道:“這些佛魔血珠,用處極大,便是散仙,也頗垂涎,如若用以請動散仙為你方家報仇,約莫還是足夠的。”


    方凝玉聽他如此說話,便把心中最後一層警惕放下。


    然而,鐵雲尊者接過佛魔血珠後,忽然打出一掌,直取方凝玉頭顱,正如適才斃殺大島主那般無二。


    轟!


    天上落下一尊黑色,屈膝握拳,打在鐵雲尊者掌心。


    鐵雲尊者退了一步,手掌劇痛,低頭再看,方凝玉已然消失不見,但是手中十八佛魔血珠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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