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室方圓足有十多裏,人影綽綽,足有三百餘人。


    當頭兩人並肩而立,氣息氤氳,玄奇莫測。


    淩勝曾與顯玄真君鬥法一次,深知顯玄之氣,觀這二人氣息,便知這兩人乃是顯玄之輩,當下心頭一凜。


    除卻兩位顯玄真君之外,還有近十位雲罡真人。


    人影之中,乃是一方祭壇,高達三丈許,方圓十丈闊。


    祭壇上麵,燈燭擺地,淩勝略略數過,恰好合了三百六十五周天之數。


    祭壇中間,有個老者,約莫八十來歲,滿麵彩紋,一身寬闊法衣黑紅相間,灰色間隔。


    老者口中念念有聲,低低吟唱,咒語竟有莫名之力。淩勝仔細聽了片刻,立即便有眩暈之感,好在自家心誌堅毅,略微迴神,便即醒悟,心生戒備。


    黑猴觀他不過瞬息,就從眩暈之中脫身出來,不禁目露讚賞。


    猴子傳音道:“這老頭約莫是南疆某個部落的大法師,善於巫術祭法,與中土術士頗有相似,上古之時約莫是同出一源,後來才分化兩流。”


    話音才落,那大法師忽然往自身胸口穴位一點,一口精血噴出,落於眼前一個血碗。


    大法師端起血色碗兒,低低念咒,隨後一揮,把血碗擲落在地。


    血碗落地,登時漲大,眨眼之間已有水缸大小。


    一位身著黃袍的顯玄真君正凝視上方,沉聲說道:“我雖修行道法,也常得見巫術祭法,卻未見過還有這般玄奇的。”


    黃袍真君有八十來歲的模樣,頭發灰白,身姿稍顯佝僂,隻是一身氣息,卻甚是迫人。


    另一位顯玄真君則紫衣著身,聽聞黃袍真君說話,望他一眼,暗道:“這東黃真君是南疆的顯玄真君,混跡南疆多年,見識雖廣,卻隻見過那些末流技法,如何識得我煉魂宗的玄奇秘法?祭壇上這個老家夥倒也有些福氣,臨到老來,還能施展上古巫術。”


    這位顯玄真君紫衣著身,年紀倒隻是四五十歲的模樣,相比之下年輕許多。


    “你能看出這兩位真君的來曆麽?”淩勝仔細觀望,便覺有異,這兩位真君雖是並肩而立,但是地位明顯高低有分,身後數百弟子,望向兩人的目光,亦有差別。


    黑猴說道:“那個一身黃袍的,約莫是南疆本土的顯玄真君。至於那個紫衣的,一身氣息暗合煉魂宗道法,約莫是煉魂宗的顯玄長老。”


    “顯玄邪君?”淩勝皺了皺眉,傳音道:“我素來感應敏銳,也未察覺出此二人氣息差別,按說出身仙宗的仙君,魔宗異派的邪君,與尋常真君都有不同,怎麽我卻瞧不出異處?”


    黑猴低聲說道:“能夠修成顯玄境界的,其功法傳承必定不凡,與甚麽仙君邪君,雖有不如,實則也無太大懸殊。再者說,此二人俱都收斂氣息,你雖感應敏銳,卻還隻是禦氣境界,難以察覺異處。待你破入雲罡,便能感應得出。”


    淩勝微微點頭。


    這時祭壇上的大法師,已然開始踏步,沿著燈燭紋路,步步而行,分毫不亂。


    紫衣邪君負手而立,見那法師施法無誤,甚為滿意,說道:“這篇巫法我也曾觀看一番,看似簡單,實則甚為玄奇,暗中氣機牽扯,須得理順,否則巫術便即崩解。這個大法師是從南疆烏雲部落尋來的,費了不少功夫,本以為雖然是個大法師,但若想要施展這篇巫術,也是頗難,我早已準備等他出錯三五次,倒未想到,居然如此順利。”


    黃袍真君恍然道:“原來這篇巫法並非南疆部落所有,而是煉魂宗所出,難怪有這等玄奇之妙。”


    紫衣邪君瞧他一眼,又把視線放到上方,心道:“這廝是南疆真君,雖然依附我煉魂宗,但仗著他顯玄真君的修為,對我也無多少恭敬,委實可恨。”


    若是一般的雲罡散人,遇上了煉魂宗禦氣弟子,都要低上一頭。隻因煉魂宗傳承非凡,禦氣弟子便能勝過雲罡之輩,然而到了顯玄境界,則已不同。


    顯玄真君,雖然不如出身尊貴的邪君魔君之類,但有了這等本領,其傳承自也不凡,見識亦是廣博,鬥法本領經驗俱是厲害,因此,同為顯玄之境,相差已是不大。


    紫衣邪君雖然勝過這位黃袍真君,但若想取他性命,則要大費周章,若是黃袍真君有心逃遁,也隻得任他離去。


    淩勝在旁聽兩位顯玄之輩對話,再細細去看那位大法師,雖然總覺這位大法師一舉一動都有深意,咒語出口暗藏玄機,卻瞧不出兩位顯玄真君口中的玄奇妙處。


    黑猴見他皺眉,立時會意,低聲笑道:“你雖然仗著劍氣厲害,但是本身修行還淺,瞧不出來也屬正常。但你隱隱察覺出這位大法師舉手投足間暗藏深意,便是難得。”


    嘭!


    黑猴話音才落,祭壇之上,大法師陡然厲喝,聲音提高,張口飲酒,順著火把噴出一團火光,繞著水缸一般的血碗燒了三圈。


    紫衣邪君低笑道:“隻差最後兩步,便要大功告成。”


    黃袍真君不禁露出幾分憂色,沉聲道:“此卷現世,隻你我二人在此,當真足可?”


    紫衣邪君說道:“此前若是真已露了跡象,被仙宗之人得知,莫說你我,就是再來十位顯玄真君,也難保全此卷,除非地仙坐鎮,否則,縱然能把此卷留在手中,也無用武之地。”


    黃袍真君仍有憂色,想起適才弟子來報,又道:“據說眾弟子沿著大道,下行而來,至此層地域時,露了行蹤,引來仙宗顯玄仙君,莫非當真是露了跡象?”


    “此前確實有些變故。”紫衣邪君搖了搖頭,說道:“但此事一出,除你我之外,其餘真君俱都去各處造出動靜,引走了中土仙君,此地暫時無礙。”


    “看,到了最後一步。”


    祭壇上,大法師隻一招手,就有兩個手持法刀的大漢押人上台。


    這人是個禦氣之人,氣息飄逸,大約是中土修道人。


    大法師取出兩個小巧血碗,口中念了兩聲咒語,忽然往這人雙眼扣去。


    隻在瞬間,大法師收迴血碗,朝那水缸一般的大血碗傾倒一下,頓時落下血淋淋的兩個眼珠。


    大法師雖然老邁,可下手卻如石火電光,快得驚人。那個禦氣修道人還未反應過來,雙眼就已被扣去,待得眼珠落入大血缸之時,痛楚才至,頓時張口慘嚎厲叫。


    但是持著法刀的大漢早有準備,在他一聲出口之時,手起刀落,就已砍下這個禦氣修道人的頭顱。


    淩勝神色凝重,心道:“剜去雙目,扣走眼珠,這是什麽巫法?”


    黑猴卻不甚在意,巫法之中,莫說剜去眼珠,就是剝皮抽筋,切肉成片也屬常見。隻是從岩壁感應之中,卻有幾分異處,黑猴一雙金瞳閃過異色,不經意掃過上方。


    祭壇上,大法師早已剜去數十個禦氣修道人的眼珠。


    祭壇下的中土修道人已然死絕。


    紫衣邪君微微擺手。


    頓時,便有幾個弟子會意,各自對視一眼,走上台去。


    大法師將血碗一扣,把當頭這個弟子的雙眼扣了出來。


    這弟子滿麵鮮血,渾身抽搐,卻咬緊牙關,也不慘叫。


    雖是同門,這個上台的弟子亦是自願登台,但是持刀的兩個卻仍麵無表情,一人上前,手起刀落,就將其頭顱砍下。


    身後一個弟子把屍首拖下祭壇,一腳又把頭顱踢掉,待得前麵一人再度受刑,自己又上前去,由身後之人清理祭壇。


    清過祭壇,後麵的弟子便往前走,等待剜目斬首之刑。


    黑猴低聲傳音道:“先前那些是中土的修道人,現在這些,約莫就是煉魂宗的弟子。”


    淩勝暗歎一聲:“縱為同宗弟子,亦是如此行事?”


    黑猴嗤笑道:“若不如此,豈是邪宗異派?”


    約莫殺了百餘人,那血碗變化的大缸終於填滿了眼珠,鮮血淋漓,密集成堆,無比滲人。


    大法師雙手一拉,就有一條血線憑空而生,輕輕一拋,落入血缸之內。


    隨後,大法師脫下法袍,蓋上血缸,暗歎一聲,隻過三息,就把法袍掀開。


    隻見血缸之中滿滿的眼珠,已然消失不見。


    兩位顯玄真君嘖嘖稱奇。


    淩勝隱隱察覺這位大法師巫術用處何在,不禁雙眼微凝。


    大法師伸手一招,就把血缸招到手裏,變成一個血碗。


    血碗之中,正有兩個眼珠,黑瞳白仁,甚是清奇。


    大法師深吸口氣,忽然伸手把自家雙眼扣下,渾身一顫,麵上落下兩行鮮血,幾乎站不住身,但他仍然把血碗在身前一倒,倒出兩個眼珠。


    倏地一聲輕響,兩個眼珠瞬息落入大法師空洞的眼眶之中。


    大法師雙眼一眨,閃出無數精光,觀望天地之間。


    紫衣邪君大喜道:“成了。”


    說罷,一個揮手,身周弟子會意,捧上一卷畫紙,上台而去,在大法師身前鋪開。


    畫紙鋪開,隻見一副地圖,正是中堂山地貌。


    有東南西北方向,有上下左右之分。


    有方圓三百裏,有上下十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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