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失魂落魄,也不知如何迴到住處的。


    院外漸漸起聲,似有吵鬧,過不多時,又複平靜。


    少女滿腔心思,全不在身,外界雜音皆是充耳不聞,隻沉浸在悲愁之中。


    天色漸漸暗了。


    一道白色倩影入了居所,見少女低聲抽泣,不禁一怔,上前過去,伸手撫在少女頭頂,順著她秀麗長發拍了拍背,輕聲道:“怎麽啦?”


    藍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入白衣女子懷中,抽泣道:“師姐。”


    白衣女子約莫雙十年華,容貌絕麗,隻是眉宇似含冰霜,赫然便是陸珊。


    這位素來冷若冰霜的絕色女子,麵對自家師妹,也如融化一般,露出笑意,低聲道:“不哭啦,都是禦氣高人的,過些年就該是道家真人的修為,怎麽還像以往那般,動不動就要哭鼻子?莫非陳坤那廝又來惹你了?”


    藍月輕輕搖頭道:“不是陳坤,我才不理他呢。”


    陸珊問道:“既然不是陳坤,那又是誰?”


    藍月羞紅臉麵,聲音細若蚊兒:“是淩勝師兄。”


    “淩勝?”


    陸珊蹙眉道:“你見著他了?”


    “嗯。”


    陸珊與這小師妹無話不談,心知小師妹對淩勝素來便有些許朦朧好感,隻是少女心思,過些時候大約便就該消散了。卻未想到,時日還未過得兩年,小姑娘心思反而愈發深重。


    對於淩勝,陸珊觀感雖算不得好,卻也並無惡感。


    單論修為,淩勝已是禦氣之身,列入空明仙山內門之中,也算不差。前些日子,陸珊也有耳聞,這個淩勝似乎在試劍會上奪得前列名次,表現甚好。隻是淩勝畢竟是蘇白的劍奴,盡管蘇白乃是顯玄仙君,非凡人物,可奴仆便是奴仆,無論是誰家的奴仆,也脫不得奴籍。


    陸珊歎息一聲,見到小師妹這般傷悲,不禁又想起自家妹妹陸靈秀,心想:“靈秀對這淩勝,似乎也無惡感,平素裏常有提起,莫非也如小師妹這般暗中有意?這可不好,待到迴去了,還須想些辦法,趁著靈秀心思未定,把她心中這想法打消。”


    有小師妹前車之鑒,陸珊自是不願妹妹陸靈秀也步了後塵,從朦朧觀感,轉化成了滿腔情意。


    藍月抱住師姐,紅著眼圈兒,輕聲道:“師姐,他問我為何跟在他身旁,我卻不知該如何應答。”


    “當初在山下,險些失了清白,如若當真被人辱了貞潔,月兒斷然不會再有臉麵活在世上的,當時便有心咬舌自盡,後來蒙他搭救,保住了清白,也保住了性命。”


    “師姐,你知不知道,當時他在山下殺人時,臉色冷漠,手段也不能算是溫和,場麵血腥,讓我不敢去看。可當我睜眼時,見到他的身影,又是極為感激,就把這身影記在心裏。”


    “待到後來,師傅要收迴白金球,又把他發去給人作了奴仆,我自感對不住他,就想找他道歉,卻沒想到,他冷漠至極,讓我就是道歉也不能說出口來。”


    “迴到門裏,我又是愧疚,又是羞惱,可心中卻想著今後修行有成,就助他脫去奴籍,成為一名真正的修道之人。”


    藍月聲音漸漸低了。


    “我每日修行打坐過後,心裏想的總是他,想著他在做些什麽事情,想著他是否受了苦楚,想著他是否也想脫去奴籍,又想他是因我才當了劍奴,心下愧疚之餘,又不禁想著如何補償。”


    藍月輕聲道:“就這般想著想著,心裏便抹不去他的影子了。”


    陸珊聽得好生心疼,把師妹抱在懷裏,輕輕拍著她背,卻不知如何安慰。聽著小師妹悲傷低語,抽泣不止,既是心疼,又是惱怒。


    “師姐,你知道麽?我聽他來了,顧不得修行就往他住處跑去,見不到他,又聽說他到了丘長老那裏,我竟是一刻也不能忍住,就往丘長老住處這裏來尋他了。”


    “可真正見了他,我卻半句話也不敢說出口來。”


    “師姐,你說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少女手上抱得越發緊了,在師姐懷中不住抽泣。


    陸珊將她緊緊抱住,極是心疼,心中對淩勝萬般惱怒,暗道:“你敢如此傷我師妹,要不讓你討個好看,還真讓我師妹白白受了委屈。”


    “好啦好啦,不哭了。”陸珊輕輕拍著背,笑道:“你再出哭出動靜來,其餘長老或許有些顧忌,不會來探。可咱們師傅若是發現了動靜,可是一定會放出感知,來探查一番的。到時見你哭得這般傷心,問起話來,你這丫頭不會說謊,豈非就讓師傅發現了?到時淩勝被師傅惦記上了,可逃不得一番責罰。”


    藍月這才漸漸止住抽泣,卻噗嗤一聲笑道:“師姐就知道唬人。”


    “這不是把你唬得不哭了麽?”陸珊輕聲笑了笑,又道:“明日師姐奉命去中堂山裏,辦些事情,要不趁著還未動身,替你把淩勝教訓一番?”


    藍月羞紅著臉,嗔道:“師姐……”


    陸珊笑道:“好啦好啦,瞧你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小師妹是他新婚小媳婦呢。”


    藍月輕輕拍了師姐胸脯一下,哼道:“師姐,你再胡說,不理你啦。”


    陸珊又是一陣輕笑,卻想起一事,憂慮道:“師姐走了,陳坤那廝隻怕還要糾纏你。”


    聞言,藍月神色亦是低落,道:“這人怎麽這般討人厭煩?”


    “你前程遠大,乃是半個仙根道體,又是天生的陣法宗師,自然搶眼。”陸珊笑了一聲,說道:“這陳坤膽敢肆無忌憚,也是仗了其背後的祖父撐腰,咱們師傅與其祖父同為空明仙山長老,不好交惡,因此師傅對於此事雖是不滿,但也隻得故作不知。平日裏師姐為你教訓過他,使他不敢放肆,隻是師姐要深入中堂山內,不在這宗門居所,怕他便沒了顧忌。”


    藍月憂道:“那我該怎麽辦呀?”


    陸珊說道:“原本師傅不好出手,我等同輩弟子出手教訓他一番,也屬常理。可他糾纏的畢竟是你,師姐迫於他背後陳長老的威懾,也不能下些重手。可你不同,他既然糾纏於你,你便可下重手,就是將此人一身道行打散,宗門眾長老也無話可說,陳長老那裏,自有師傅應對。”


    藍月輕輕搖了搖頭,滿麵為難。


    陸珊歎了一聲,說道:“你這丫頭心地善良,不願下手,這般心性可不太好。”


    藍月麵露慚色,似是犯了錯事,隻低頭不語。


    陸珊想起一事,又說道:“淩勝如今本領不凡,又在試劍會上大展威風,想必有些手段,不如你就讓這位心上人替你把麻煩解決了如何?”


    藍月頓時搖頭,連說道:“不好不好,我可不能把禍事引到他的身上。”


    陸珊歎道:“既是如此,那便隻能靠你自己了。”


    藍月輕輕嗯了一聲。


    陸珊心中微動,又道:“我與淩勝有些交情,既然他來了這裏,本該打上一聲招唿,可惜師姐明天要去中堂山內,不好跟他道別,不如你代我去?”


    藍月咬著唇,憂慮道:“可他今天才把我趕走,我怎麽還能去見他?”


    “我隻是念了他好長時候,一時聽了消息,才禁不住心情,去丘長老那裏找他。”藍月低聲道:“可是找到了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跟在他身後,也隻想瞧瞧他的身影。但他既然不願我跟在身後,我怎麽還能去煩他?若是這樣,豈不是跟陳坤糾纏我一樣了麽?”


    陸珊輕笑道:“傻丫頭,你是替師姐去道別的,擔憂什麽?”


    藍月咬唇不語,可有了借口去見淩勝,心中又有少許波動,最終隻得點了點頭。


    陸珊笑道:“這不就好了?”


    這般說著,陸珊心中又想:“陳坤那廝知我要走,必然會來糾纏月兒,到時去了淩勝去處,想來淩勝也不會束手旁觀,畢竟他以前也曾救過月兒,又曾救過靈秀,心性還算不錯。此次讓他打發了陳坤,也算是對月兒一些補償,待我迴來,還要給這小子一番教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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