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殿。


    諸位長老麵色俱都不太好看。


    徐長老站起身來,說道:“此番霧妖作祟,試劍會上我等一無所知,不再如以往那般,將試劍會一切全數收入眼耳之中。待到雲雨收盡,我等才把試劍峰上情景看得清楚,諸位有何想法?”


    空明仙山李長老說道:“試劍會上兩三百人,如今存活的僅有七十餘人。也不知是有人趁機犯了規矩,會上相殘,還是那霧妖太過兇悍,四處殺人?”


    眾長老略略沉默。


    試劍會上被迷霧遮掩,後來又有風雨彌漫,使得眾位顯玄長老無法感知試劍峰上的情景。若說同門中人趁機下了死手,也屬正常。而這試劍會上數百人身亡,如若仔細從傷勢查探死因,倒也容易探出是被霧妖所殺,還是會上弟子下手。可是誰又知道殺人的兇手,是否就是自己宗門的弟子?若是揪出兇手,恰好又是自家宗門的弟子,莫非還要重罰?


    從傷亡來瞧,隻怕有七八成的人,是因同門中人鬥法而死,並非霧妖下手。


    眾位長老默然無言,俱都默認試劍會上身亡的弟子,全是霧妖所殺,算是把真正殺人的某些弟子包庇下來。


    隻是真正讓幾位長老心情不佳,麵色難看的原因,卻是試劍會上死去的四人。


    此番試劍會上,共有八名懷有仙宗秘術的弟子,這些弟子俱是仙宗傑出之輩,禦氣境界中少有的人物,其中李文青等少數人,曾有斬殺雲罡散人的事例,其餘的幾位雖不能斬殺雲罡散人,但也能憑借仙宗道術,與雲罡之輩鬥上一場。


    這等傑出弟子才是仙宗傾力培養的重要人物。


    但是其中陳步集,周青等四人,竟都已死於試劍會上。


    以往試劍會從未有這等傷亡,但眾位長老均未將此事看得太重。即便那些被二三流宗門視為宗門根基的禦氣弟子死於此地,將有眾多宗門聯袂聲討,諸位仙宗長老也不覺如何。可是這四人身死,卻是比兩百禦氣之人身死更為讓人痛心。


    原本諸位長老擔心試劍會上有妖物肆虐,會讓試劍會上死傷一些,導致幾個二三流宗門不滿。但在他們眼裏,這頭雲罡之境的大妖卻是難以肆虐太久,最終還是會被幾位懷有仙宗秘術的傑出弟子斬殺。但是誰也未能想到,此番竟然死了四名傑出弟子,這等弟子折損,使得諸位長老默然無言,便是死了兩百禦氣之人,也不再放在心裏,那些二三流宗門即將發出的聲討,更是早已拋之腦後,置若虛無。


    徐長老歎了一聲,道:“霧妖兇狂,竟使得試劍會上出現前所未有的傷亡,此次數百弟子身死,其中更有四名傑出弟子,如此重大傷亡,委實叫人痛心。好在霧妖已然伏法,我等也不好多說。”


    其餘幾位長老俱都沉默。


    太白劍宗呂焱百無聊賴,絲毫不覺那數百人斃命是因自己而起,隻是他想起試劍會上,被他寄予厚望的李文青居然沒能登上試劍會第一,更是被人破了玉牌,險些身死,叫他好生納悶。那頭霧妖盡管是雲罡大妖,可李文青修習的也是我太白劍宗絕頂仙法,怎麽就勝不過它,反而落到這般地步?


    徐長老說道:“此番登上試劍會第一的,乃是空明仙山弟子淩勝,諸位有何話說?”


    有何話說?


    諸位長老無言以對,無話可說。


    試劍會上禦氣弟子眾多,共有八位修得仙宗秘術的傑出弟子,哪裏輪得到淩勝這麽個還未能達到禦氣頂峰的小人物?可是霧妖作祟,四名傑出弟子身死,其餘四人要麽爭鬥,要麽受傷,卻讓這小子得了機會登上試劍峰之頂,讓幾位長老還如何能有話說?


    呂焱則是皺了皺眉,總覺其中事情並不簡單,那個淩勝登上試劍峰之頂,恰好風雨盡收,哪有這般巧合?再者說了,這個淩勝一身銳氣,卻不似空明仙山弟子那般空明靈秀,反倒像是純粹劍修,似是我太白劍宗的弟子那般鋒芒畢露。


    但其餘幾位長老俱都清楚,這個淩勝一年多前還隻是未能踏入煉氣門檻的尋常之人,盡管突飛猛進入了禦氣,但也沒有成就禦氣頂峰,論真氣道行,隻在中遊偏上。若說這個淩勝是擊敗其餘傑出弟子,斬了霧妖,才去登山的,卻又有誰信?


    眾人均以為太白劍宗李文青斬了霧妖,其餘弟子各自爭鬥,或是被霧妖殺傷,沒能顧得及登上至頂,最終讓這個投機取巧的貨色鑽了空子,踏上試劍峰之頂。


    空明仙山李長老也深覺無奈,但淩勝畢竟是本門弟子,也總要維護一番,爭取利益,心下這般想著,便說道:“不論其中緣故,但淩勝畢竟踏上試劍峰頂部,位列第一。該有的獎勵,我等不能少他。”


    徐長老點頭稱是。


    法華仙門宋長老則是冷哼一聲,道:“一個投機取巧的東西,也配當得第一?你空明仙山連這個不盡不實的虛名也要接下,未免有些好笑。”


    李長老淡淡道:“投機取巧,也總比丟了性命來得好。你法華仙門的弟子,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威脅徐道兄,還有一個修得仙宗道術的陳步集卻死於試劍峰上,也不知是被霧妖所殺,還是哪個手段高明的弟子,瞧這短命該死的貨色不太順眼,隨手殺了。”


    宋長老怒喝道:“你說誰是短命該死的貨色?”


    李長老平靜道:“反正不是說你這位活了上百年還未死的貨色。”


    宋長老拍案而起,李長老冷笑一聲,昂然相對。


    同為空明仙山,施道姑自然是盈盈起身,與李長老氣息唿應,往宋長老身上壓去。


    兩者合力壓迫,法華仙門宋長老自是落了下風,他冷哼一聲,自知不敵,先把氣息收了,哼道:“以多欺少,我算是明白空明仙山的行事手段了。”


    李長老笑道:“你不明白的手段,尚是有著無數種。”


    徐長老搖頭歎道:“幾位還是不要鬥嘴,且先商議其餘諸事。這第一名算是定下了,但是其餘各宗損傷慘重,尤其是那些二三流宗門,一個尋常的禦氣弟子便是未來砥柱,如此死在山上,無異於斷了傳承,勢必會有數十宗門聯袂聲討,我等隻怕還是有些礙難。除此之外,還有掌教問責,我等也須得頭疼一番。”


    “二三流宗門?”宋長老哈哈大笑,他法華仙宗此番損傷慘重,連同修得秘術的陳步集業已身死,適才又被落了麵皮,心下正極是惱怒,聞言便道:“區區二三流的宗門,本長老揮手便可滅去,數十宗門又如何?真要來了,老夫親自出去,將這數十個宗門全數打滅,半點不留。”


    徐長老聽得苦笑,說道:“我等身為仙宗長老,凡事總還須三思而行。罷了,此事便交由我來擔責。”


    呂焱在旁聽了半晌,笑道:“你們說得也太複雜了些,仙宗正道就是麻煩,好在我太白劍宗沒那般多的規矩,也沒什麽承擔責任的說法。試劍峰上喪命的,全是技不如人,死便死了,有甚麽好說的?那霧妖作祟,乃是呂某製止斬妖一事,任之橫行,真要說來,這責任也輪不到你老徐來受。”


    諸位長老心中俱是複雜,你呂焱也知此事是因你而起?瞧你那副模樣,好似此事與你沒有半分關係一樣。


    徐長老心底苦笑連連,想起登頂試劍會的那人,暗想:“曆數試劍會,登頂山巔的想來是禦氣頂峰的傑出弟子,我原想此番登頂的第一人,應當是太白劍宗李文青。但李文青卻被霧妖所傷,止住腳步,其餘弟子要麽爭鬥,要麽也因霧妖止步,最終居然讓這個還未達到禦氣頂峰的淩勝登了山頂。這個淩勝大約真是有些能耐,但是即便他能耐再高,麵對的也是仙宗內門佼佼之人,亦有習得秘術的傑出弟子,同等境界之下或許難說,但是淩勝修為略遜於傑出弟子,卻是萬萬無法比得上的。”


    “天地乾坤之內,素來便是我仙宗弟子以弱勝強,這個淩勝縱有不凡手段,但畢竟修為稍遜,總也不會有能耐勝過周青陳步集這類人物的。”


    徐長老默默無言,心中隻想:“這個淩勝,莫不會是古往今來試劍會上,最弱的一人罷?”


    抬頭瞧了瞧其餘長老,徐長老亦是從幾位長老眼中看出與自己一樣的想法,歎息一聲,說道:“罷了,這諸多宗門之事,便由我去說。至於試劍會第一,便把古庭秋手稿交與他罷。”


    呂焱笑道:“終於說道重點了,來,接著。”


    徐長老雙手捧過,心中甚是激動,竟是珍而重之放入懷中。


    呂焱忽的笑道:“正事說完了,施師妹,你我談好的事情,也該辦了。”


    施長老眉頭微蹙,輕聲道:“就在此處?”


    “哈哈哈,在我呂焱眼前,哪裏分甚麽大庭廣眾的場合?便是世人皆知又如何?難道落到我呂焱手中的寶物,還怕被人惦記不成?”呂焱大笑道:“你快些取出來罷。”


    徐長老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心道:“這個呂焱還是沒把試劍會放在眼裏,在這議事殿上坐到此刻,僅是要等候議會散去,取那太白庚金,對於試劍會上一堆難以善後的爛攤子,全然沒有半分擔憂。最終還是苦了我徐老道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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