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青山綠柳,雖無猿啼虎嘯,可也有鳥兒輕鳴,馴鹿低聲。


    水流依然潺潺生音,悅耳動聽。


    淩勝放下未曾入口的茶杯,瞥了那舟上痕跡一眼,說道:“方木道友的術法,委實出神入化。”


    方木瞳孔一縮。


    先前淩勝說是術法,而非道法。


    兩者看似一樣,實則差別極大。


    黑猴常與淩勝說起趣事,其中夾帶不少秘辛,比如某人鬥法落敗而身亡,黑猴便將此人的功法,所學流派全數講述出來,並將殺死這人的那位高人所學功法及門派淵源一並詳述,最終還要對這二位不知多少年前便已化作白骨的前人加以點評。可這頭黑猴口中從未有過好言好語,因此多數評論時,是以不屑頗多。


    黑猴平日裏講述的諸般事跡,就有術法一說。


    術法,乃是出自於古時方士。


    常有人將方士與道士混為一談,也把術法及道法兩者視作同等,實則方士的術法,與道士的道法,乃是兩種不同法術。


    傳聞古時方士,乃是現今道士的前身。而如今的道法,也是由術法演化而來。


    但黑猴卻說,這般傳言均為謬論。術法便是術法,道法則為道法。方士與道士,亦不相同。


    上古之時,術法流傳甚廣,方士眾多,然而古時一場大劫,卻使得術法沒落,方士傳承逐漸式微,盡管未有斷絕,但已不複上古盛況。而現今道家,則是從上古時,逐漸開始繁盛,直至今日鼎盛時期,放眼天下,均為修道之人,道法無窮。


    但就未必說明方士的術法,就遜色於道士的道法,隻是如世俗皇朝更迭那般,修行傳承亦是有繁榮興衰之時。但世俗皇朝興許數百年,數十年便是改朝換代,可修行大勢,卻是千萬年難以更改。


    淩勝望著那舟上的痕跡,憶起黑猴所說的一記術法,名為刻舟求劍。


    先前那匕首雖然落於水中,可在舟上刻下了痕跡。盡管小舟隨流而走,可在上岸之時,卻依然能在舟上痕跡之處的水裏,將匕首打撈出來。此術甚為玄奇,於當今流傳的術法中較為有名。


    淩勝收迴視線,再低頭瞧了瞧手中茶水,眼神忽然變冷,用力一捏,將整個茶杯捏成粉末,其中滾燙茶水,居然化作一條透明水蟲,被淩勝抓在手中。


    茶香依然清新,這小蟲呈透明之色,在淩勝手裏不住扭動,意欲逃脫。


    淩勝劍氣一發,立即將手中水蟲抹殺,隨後,神色平靜下來,靜靜望著對麵的方木。


    方木瞳孔一縮,眼中無比忌憚,可立即就散去,化作滿麵笑意,再度斟了杯茶,香味清雅,撲鼻而來。


    淩勝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入口先澀,隨後有甘香縈繞,算得是上等的好茶。


    方木笑道:“淩勝道兄不怕我再動手腳?”


    淩勝平靜道:“隻要不是傻子,自然懂得此中道理。這杯賠罪茶我喝了,但你仍然不能脫罪。”


    方木道:“道兄是要殺我?”


    淩勝冷笑道:“怎麽?我要殺你,還須顧忌?”


    方木哈哈大笑,心下愈發看不透對方,略微有些心驚,先前那杯茶水確實動了些手腳,但並無太大惡意,隻是見獵心喜,因此試探一番。後來那杯茶水,則算是他方木認錯,斟茶賠罪。


    但是這個家夥,怎麽依然想要殺人?為何這般不按規矩?


    方木素來自信,甚至於自負,自認同輩之間少有敵手,但他此時看不透對方,也就難以勝過對方。


    淩勝心中的忌憚已然消去,此人方士出身,頗為神秘,但既然道破身份,便無須顧忌。無論是任何驚變,隻須一道劍氣過去,諒他也逃不過劍氣殺身之劫。


    方士傳承,雖是上古盛行,但也未必就遠勝於道家傳承,隻是顯得神秘了些。淩勝自認眼前的若是一個禦氣初期的道士,哪怕是出身仙宗,也僅是一道劍氣的功夫。如今換成了一個禦氣初期的方士,亦無變化,仍是一道劍氣,便立即殺之。


    淩勝心道:“據說方士自上古盛行,後來不知是何緣故,導致沒落,便有道家興起,盛行至今。可這兩大不同的修行傳承,卻並未有任何衝突,相反,道門仙宗不僅未有滅殺方士苗裔,反而竭力相助,意欲助之重現盛況,其中定然有外人難知的緣故。但這些均屬秘聞,與我無關。”


    “隻是此地乃是試劍峰,雖說仙宗門人尚未到來,可也有仙宗長老先來坐鎮。我若要殺他,不知是否會有長老現身阻止?”


    淩勝心中隻是閃過這麽一道想法,但他本就是百無禁忌的人物,一身氣息鋒銳無比,任何規矩也無法束縛。


    既要殺人,便不會有絲毫顧忌。


    顯玄長老現身又如何?


    若是來了,正可鬥上一鬥!


    淩勝一掌按在木桌之上。


    木桌立時炸碎。


    方木麵色大變咬牙道:“小弟先前見獵心喜,惡意不多,更無敵意,後來那杯茶水更是賠罪,道兄既然飲下茶水,難道還不解氣?”


    淩勝眼神淡漠,心道:“先前那杯茶水含有毒物,若是服下,就是雲罡真人也未必承受得住,如非我看出其中端倪,此刻已然斃命。此為殺身之仇,難道便被一杯賠罪的茶水消解了去?”


    這般想著,淩勝說道:“待我以劍氣殺你,如若你能僥幸活下命來,我便舀一勺河水送與你喝,了此恩怨,如何?”


    以劍氣殺我,若是殺不掉我便用一勺河水了此仇恨?聞言,方木大怒道:“休要欺人太甚!”


    淩勝道:“那你何以如此欺我?”


    方木微微一窒,竟無言以對。


    淩勝平靜如水,甚至未生殺機,但他卻要殺人。


    有人用力扛起一個米袋,用盡了全力。可天生氣力較大之人,則不費氣力,輕易提起重物。


    淩勝就屬後者,心無殺機,仍可殺人。


    方木並無把握勝過對方,見到這等殺機,饒是他素來自傲,也不禁略顯心虛。


    然而,就在這時,河對岸一聲厲喝,斥道:“淩勝,你好大的膽子!”


    方木麵露喜色,驅舟往河邊靠去。


    淩勝並未阻止,原要出手的劍氣亦是運轉一圈,轉迴劍丹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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