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默得了重感冒,她在昏睡中一直在唿喊著我的名字。


    這是沐青所傳遞給我的兩個消息。


    曾給她帶來的傷痛有多大,不需多言,我們幾個當事人都深知那時的我有多麽過分,不論什麽人,在經曆過那種事情之後,一定會在心裏把對方恨透了。安默也確實對我有恨。


    每個人心裏都會有計較,當初的安默是怎麽對我的?而我又是怎麽對她?心裏那杆無限偏於自己的稱都在告訴我,你他媽真的很過分。


    這時候的我該怎麽做?


    問候下她的病情,並且表示止乎於友誼的關懷?


    有用麽?是能讓她病情好轉,還是能讓她有一個好心情,便於養病?


    怕是隻會讓她沉浸在對我這個渣男的懷想之中吧......恨能有多深,曾經不該存在的愛,就會有多濃。


    我逃兵似的離開卓瑪,離開她,不就是為了逃避那份不該存在的情感嗎?我是個對感情極不負責任的男人,傷了趙琳,也差點毀掉白桃,不能夠再去傷害別人,那是一種不人道的摧殘,摧毀的是一個可憐女人的情感,更是親手敲碎那顆軟弱的心。


    僅存的一點良知,讓我必須做出選擇,而做出選擇之後,所做出來的那些事情,又讓我存在的那些良知不複存在。


    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矛盾,又讓人無可奈何。


    可以規避,但前提是我從來沒有遇見過她,或者說在初遇之後,就止步在那裏.......


    那是在什麽時候?


    去年的深秋,差不多也是現在這個時候。


    我通過李想的介紹,去卓瑪麵試的路上,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我乘坐的一輛出租車,追了她的尾。


    那時候應該很有意思......


    ——————


    “哎呦我.操,會不會開車?”出租車司機突然喝罵道。


    一個激靈,才發現剛剛險些出了車禍,問道:“大哥,怎麽迴事?”


    “嘿,別提了,剛才差點讓人刮到。”


    “哦?”


    “一個寶馬五係,開車的好像還是個娘們。”司機說道:“真是有勇氣,敢在早高峰的二環練手!”


    我被司機的話逗樂,笑道:“最難防的就是過馬路的老太太,還有剛上路的女司機。”


    “這話說的,太對了......哎,我...操!”


    “碰...”的一聲,出租車撞到了前麵突然停下的寶馬車尾。


    由於慣性,我撞到了前麵的椅子上,七葷八素,“怎麽迴事啊?”


    聽我語氣不善,司機苦笑道:“還能怎麽迴事?讓人碰瓷了。”


    “......出師不利。”是我此刻唯一的想法,遲到是在所難免了!


    問道:“她怎麽突然停了?”


    司機道:“我要是知道,也就撞不上了!”


    “那咱們有行車記錄儀嗎?”


    司機一拍手,有些興奮,“哈哈,她訛不上我了。”


    我心說是訛不上你了,老子剛要到手的工作恐怕就要泡湯了......


    有些憤恨的盯著前麵那輛寶馬,此刻我把所有的‘怨念’都記掛在那輛車的車主身上,如果他不‘碰瓷’的話,我就不會遲到,也不至於讓幾年後的首次工作而泡湯。


    車門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修長的長腿,緊跟著,一個女人略微有些慌亂的走了下來。


    第一眼看去,就是一個字來形容,漂亮!


    柳葉彎眉,丹鳳眼,波浪長發披肩,瓊鼻櫻唇,xxx線很是鮮明,最惹人矚目的還是那雙長腿,目測身高得175左右......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車尾被撞的地方,雙手抱肩,想了片刻,向出租車走了過來,敲了敲車門,待到司機開門之後,她道:“師傅,追尾了,您看這事該怎麽辦?”


    聲音動聽悅耳,如同天籟,搭配她姣好的麵容,如果在古代不是褒姒,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過,長得如此漂亮的一個女人,怎麽會碰瓷呢?更何況開的還是豪車......


    司機才沒有管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否漂亮,他怒道:“什麽叫我追尾了?你突然停了下來,這個責任應該是你擔。”


    “前麵是交通崗,已經到了黃燈,我停下有什麽不對嗎?”她反駁道。


    司機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說不出來。


    我見情形不對,而且我今天麵試遲到完全是這個女人的責任,淡淡開口道:“首先,黃燈沒有禁止通行,你完全可以過去,其次,你突然停車,造就交通擁堵,就是你的不對。”


    大長腿看了看我,嫣然笑道:“與你有什麽關係?”


    ——————


    原來初次見麵,我們就是那樣不和諧。


    那麽,二次見麵呢?


    應該就是麵試時的場景了吧。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懵,然後慌張,最後,對待那份工作患得患失.......


    她抱著肩膀,冷眼注視剛剛走進會議室進行麵試的我。


    那時不得不感歎‘緣分’這兩個字的奇妙之處,隻是那種緣分對於我而言,真就稱得上是孽緣,坐在椅子上那人,丹鳳眼,柳葉彎眉,點絳朱唇,禍國殃民的臉蛋,深不可測的事業線......不是別人,赫然是早上碰到的那個傻到彪悍的大長腿!


    “完了,老子的工作徹底泡湯了。”這麽想著,不免有些頹然。


    但事實如此,如果早上的時候知道她是我頂頭上司的話,今天的結果就不會是司機獲利了,而我也極有可能得到上司賞識,升職加薪不是美夢,但時間不會重來,已經過去的事更不會重新上演,一切的一切,都似膠片走過的鏡頭——已成定局。


    大長腿起初也有些詫異,儼然她也沒有想到剛剛說過不願再見到的無賴出現在她麵前,一切都畫了一個圈,變成了現在這個局麵,這個她可以肆意報複的局麵。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淡淡的說道:“為什麽不能是我?”


    是啊,為什麽不能是她?怪隻怪人家事業有成,世界太小......


    現世現報即將發生在我身上,不想讓這個看上去很強勢的女人得手,更何況,當得知她是銷售總監的時候,我就能夠預想到結局。


    注視著那張沒有瑕疵的麵孔,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展現出一個自認為很陽光的麵容,說道:“嗯...沒有想過會是你,你慢慢忙,我自己走。”


    與其讓大長腿牽著鼻子走,不如反客為主自己離開,至少還能留足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尊嚴。


    “哎,等等。”大長腿叫住了轉身要走的我。


    我不解,問道:“什麽事?”


    大長腿雙臂環肩,高傲的抬起頭,露出泛著光彩的脖頸,就像是驕傲的孔雀,不容置疑的說道:“你不是來麵試的嗎?還沒開始,你走什麽走?”


    無奈的聳了聳肩,道:“你想怎樣?結果不是很明顯嗎。”


    “結果當然很明顯”她笑道:“但是,沒有經過流程,我是不會這麽做的,身處這個職位,我就要對公司負責。”


    原來,她一直都是一個恪盡職守的女人,公司的利益,大過她自己的恩怨。


    那時候的安默,所想的應該就是在自己的公司好好鍛煉,然後也不通知任何家裏人,甚至有可能在沈陽生活一輩子吧?


    —————


    徑直走到電梯口,按下了下樓鍵,隻想要快一些吃飯,然後知道我想要的消息,迴家睡覺。


    安默見我這樣,微微一笑,成了這片夜色中的月牙兒,很好看。


    “叮咚”電梯應聲而開,賭氣似的走了進去,視安默如空氣,畢竟誰都不喜歡自討無趣。


    安默掩飾不掉眼中的笑意:“不就是戳穿了你的小伎倆嗎,還生氣了,真是小氣鬼。”


    “首先,我很餓。”直視著她滿是笑意的雙眼,說道:“其次,我對你真的沒興趣,隻是不想在路上無聊而已。”


    安默俏臉微紅,不知是害羞,還是怒意,說道:“誰讓你有興趣?老娘還不稀罕你呢!哼!”


    此刻的她,不像是什麽事情都運籌帷幄的總監,反倒像一個為了一點小事就會惱羞成怒的鄰家少女,很可愛,也很刁蠻。


    不知怎的,看她現在這副樣子我想起了我的那個刁蠻鄰居,彥笛。


    安默簡直就是白桃跟彥笛的綜合體,工作的時候同白桃一樣,決勝千裏;私底下的生活又像彥笛,刁蠻任性。


    我久久無言,而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安默,許是被我突然之間的沉默弄的無所適從,安默把頭別到了一邊,不再看我。


    此時,電梯裏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唿吸聲,以及電梯下降時牽引繩發出的聲音。


    靜的有些可怕。


    當電梯下降到十五樓的時候頓了一下,我以為在十五樓也有人跟我們一樣剛剛下班,隻是電梯停了一分種,門都沒有打開,這就很奇怪了。


    安默跟我對視了一眼,顯然她也意識到了電梯的奇怪之處。


    會不會出什麽事?這是我的第一想法,我當然不會認為碰到了什麽靈異事件,哪怕我是個理想主義者也知道這世上沒那些妖魔鬼怪。


    此刻,我擔心的是,電梯突然失事......畢竟,網絡上那些關於電梯的新聞屢見不鮮。


    不會這麽點背吧?


    許是驗證我心中所想,電梯竟然震了一下!


    “咣”的一聲,振幅加大。


    安默和我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或者說驚慌更為貼切一點。


    “我們不會有事吧?”安默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電梯裏隻有我們兩個人,而我還是唯一的那個男人,應該有男人該有的擔當,強裝著鎮定,說道:“放心,不會有事的。”隻是,聲音中的顫抖是瞞不過任何人的。


    此刻,我手心和後背盡是冷汗,仿佛剛從水中爬出來一樣。


    電梯還在晃著,沒有下墜,這算的上是一個好的信號,我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


    “你要幹什麽,門是打不開的。”安默的聲音中透露出了焦急。


    “沒事的,把所有按鈕都按下去,應該能起到一定的緩衝作用。”我解釋的同時,手上的動作沒有耽擱,把十五樓一下都按了一遍。


    此刻,我心中祈禱著學校學的那些應急演練應該有用。


    “咣,咣。”電梯巨震,我甚至都聽到了牽引用的鋼絲繩受到重力繃緊的聲音。


    “吱...”


    很怕下一秒,我跟安默就會墜下去,然後掩埋在盾安大廈的地底......


    在危機時刻中,無論多麽理智的一個人都會慌亂,何況我本就不是一個理智的人呢?但是,安默還在這裏,至少我該保證自己不會慌亂,才能給到她安慰。


    安默的唿吸很急,就像長時間在水底憋氣,突然被人打撈上岸可以唿吸空氣一樣。


    這麽做是不行的,電梯相對而言是一個密閉空間,空氣有限,而且隨著我們的唿吸氧氣會越來越稀薄,反之二氧化碳會越來越多。


    “控製住自己的唿吸。”我加重了語氣:“別等到還沒獲救就憋死在這裏。”


    “嗯...我盡量。”安默小聲說著,極力的去控製著唿吸。


    “跟我一起學,數十下吸一口氣然後數五下唿出。”我示範著:“就是這樣,吸......唿......明白了嗎?”


    安默點了點頭,過了片刻,唿吸漸漸平穩,我很佩服她這點,在這種時候還能聽的進勸告。如果是我自己在這裏麵的話,也許會開始發瘋,然後絕望的等死。


    慶幸還有一個人在陪我,不至於讓黑暗吞噬。


    在這個期間,我讓安默走到電梯的右下角,緊貼著牆壁,這算是保險一點的方式,因為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電梯下墜,我要在下墜之前趴在地上,為她充當肉墊。


    原來,那個時候,也隻是出於大男子主義,不能讓她受到傷害而已。


    安默總習慣跟我說的話是兩個字,我在。


    現在我記了起來,那是在失事電梯中,我對她說的,那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擔當,被她看在了眼裏。


    或許,那個時候,她對我有了好感,對我,一個小小的員工,一個曾經‘欺負’她的男人,有了好感。


    她,安默。


    美麗,知性,理智,卻會為了我而奮不顧身。


    她,安默。


    聰明,有個性,思維活絡,卻會為了我而違背自己的初心。


    她,是安默。


    她生病了。


    心心念念的,是一個深深傷害過她的男人。


    她,安默。


    我很心疼她,在水鄉烏鎮。


    我,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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