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傾病了兩天,病情就漸漸轉好了。


    蘇雲芷帶著一幫人忙得熱火朝天。因為她本人還要做消息匯總,即便保證了每天的睡眠時間,但她眼下的青灰很快就遮不住了。不過,她的精神狀態倒是極好,整個人保持著一種無比亢奮的狀態。


    在學生時代,盡管蘇雲芷是老師家長眼中的“好”學生,不過比起宮傾在學習生活上的井井有條,她更願意把學習任務推到最後去完成。比如說暑假作業吧,她往往都會悠閑整個假期,然後在最後的那幾天把作業全部搞定。這或許就是貓科動物的捕獵方式?大部分時間懶懶散散,攻擊隻在一瞬間。


    所以,對於這種短時期的高強度工作狀態,蘇雲芷自己適應得非常好。


    隻是,宮傾有些不太習慣而已。


    不過,宮傾忍了。


    額,也不能說是忍了吧。


    而是……怎麽說呢,如果有另外一個人,他的學習生活習慣和蘇雲芷一模一樣,那麽宮傾一定看不過眼,會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缺乏條理了,會覺得無法和這種人共事。但現在是蘇雲芷本人選擇了這種工作方式,宮傾除了會關心她的飲食、睡眠和休息時間外,隻覺得蘇雲芷不管做什麽都是好的。


    人類啊,從來都是一種偏心到無可救藥的生物呢。


    大概在宮傾的眼中,蘇雲芷不管怎麽樣都是可愛的吧?尤其是,蘇雲芷確實很可愛呀。


    當宮傾的身體一點點恢複了健康時,她就開始幫著蘇雲芷分擔一部分工作了。當兩個很有默契的人在一起辦公,她們所產生的效果是一加一遠大於二的。蘇雲芷隻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輕鬆了不少。


    後宮的事,朝堂的事,其實沒有一刻是平靜的。隻因為宮傾和蘇雲芷可以聯手壓製住一部分人的別有用心,於是她們表麵上的生活中並沒有總是出現那麽多驚心動魄。然而,很快朝中所有的事情都會壓在蘇雲芷一個人身上了,失去了宮傾的配合,蘇雲芷真的能夠把所有反對的聲音全部壓下去嗎?


    “我可以實行恐怖高壓統治。”蘇雲芷說。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她不是宮傾,她沒想過要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皇帝。她向往的並不是什麽君臨天下。她真正想過的僅僅是一種能曬曬太陽抱抱貓並且還能時不時逗逗宮傾的生活而已。所以,她不需要什麽好名聲。


    “我要讓他們對我產生恐懼。這樣一來,至少能確保他們在一定時間裏是聽話的。”蘇雲芷笑了笑說,“當然,時間長了,他們肯定是要反抗的。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你也已經迴來了,不是嗎?”


    “嗯。”宮傾應了一聲。


    如果西北的戰事真是雲朝中的某些人在搞鬼,那麽她們一朝一野互相配合,說不定很快就能破了這個局。當然,這是最樂觀的估計。事情真正的發展或許不能這麽順利,她們需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宮傾認真地說:“你卻不能太囂張了。前朝傅熙,最後可是死得很慘的。”


    此處的前朝就是指雲朝之前的那個朝代了。宮傾熟讀曆史,蘇雲芷自然也不差,因此都知道傅熙這個人。用後人的眼光來看,傅熙可以算是一位為國為民的好官。當時在位的皇帝是前朝惠明皇,他總得來說也能算是一位好皇帝。惠明皇利用傅熙為刀,剮去了官場上的諸多“腐肉”。得利的是皇上和百姓,卻叫傅熙得罪了無數人。後來惠明皇為了穩定朝綱、平息眾怒,直接把酷吏傅熙五馬分屍了。


    如果蘇雲芷想要推行高壓恐怖統治,那麽從某種角度來說,她就和“傅熙”做著同樣的事情了。


    “我哪有傅熙那樣傻,隻知道得罪人,不知道拉攏人?就算我是傅熙,你難道會是惠明皇嗎?”蘇雲芷伸出手指,從自己的眉眼間劃過。這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都被她做得就像是在勾引宮傾一樣。


    或許,蘇雲芷就是在勾引宮傾。


    宮傾歎了一口氣,說:“我在擔心你。”


    “你管好你自己吧。雖說明刀易躲暗箭難防,但人心中的暗箭不至於直接弄死我,戰場上的明刀落下來了卻是真會叫你受傷的。”蘇雲芷的麵色忽然就淡了。比起自己,她更擔心宮傾將會遇到的事情。


    “我又不會直接上戰場。幕後人之所以要急著弄死馮老將軍,是因為馮老將軍一旦活著,這場仗打到了最後,雲朝是穩贏的。”宮傾卻比蘇雲芷要樂觀很多,“他們弄死馮老將軍是為了製造亂局,我親征的目的是為了去穩定局勢,其實真正指揮打仗的人並不是我。說白了,我隻是一個精神領袖而已。”


    所以,在宮傾看來,蘇雲芷的處境將比她危險很多。因為蘇雲芷要壓製的並不是隻有一方勢力而已。她即將要得罪的也不隻是小部分的人。到時候,宮裏宮外該有多少人是一心盼著蘇雲芷死的啊?


    分別在即,兩個人卻都在擔憂對方。


    蘇雲芷很厭惡“擔憂”這種情緒。其實擔憂有什麽用呢?再如何擔憂,該來的事情還不是要來?該發生的事情還不是要發生?在蘇雲芷看來,之所以會產生擔憂,不過是證明了她們的無能為力而已。


    “傻瓜……”蘇雲芷喃喃地說。


    宮傾並沒有聽清楚蘇雲芷說了什麽,於是微微歪了一下頭,眼睛看著蘇雲芷,似乎在表示疑問。


    蘇雲芷和宮傾之間隔著一張書桌。蘇雲芷把手頭的各類文檔分成兩部分,已經整理出來的文檔被她推到了右邊,還未整理出來的文檔被她推到了左邊,這樣桌子中間就空出一塊地方來了。她用腳踢掉了鞋子,然後踩在椅子上,直接通過桌子爬到了宮傾的麵前。她用一個很少女的姿勢坐在桌子上。


    蘇雲芷伸出手,攥著宮傾的衣領,把宮傾拉到了自己麵前。然後,她給了宮傾一個纏綿的吻。


    “我是說,我們兩個就像是傻瓜一樣。兩個無可救藥的傻瓜。”在親吻的間隙,蘇雲芷輕輕地說。她不給宮傾說話的機會,才說完話,嘴唇便又糾纏了上去。她的舌頭很靈活,舌尖變得越發調皮了。


    宮傾的性格使得她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強勢的。不過,她偶爾也會享受一下蘇雲芷的強勢。


    當一隻貓對著你張牙舞爪時,她看似無比張揚,但其實她早已經把尖利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收進肉墊之中了,她的囂張完全傷不到你半分。在這樣的時候,你的心如何還能不軟得如同一汪清水一樣?


    蘇雲芷氣喘籲籲地鬆開了宮傾。不過,她們並沒有一下子就分開。


    兩人的額頭互相抵著。唿吸依然糾纏在了一起。


    “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呢……”蘇雲芷略有些撒嬌地說,“你會是惠明皇嗎?”


    “我是啊。”宮傾說。


    蘇雲芷瞪大了眼睛,根本沒料到宮傾的迴答竟然是這樣的!


    不過,蘇雲芷並沒有生氣,她等著看宮傾接下來該如何把話圓迴來。


    “我可以是惠明皇。所以,我會立一個傅熙,廢一個傅熙,再立一個傅熙,再廢一個傅熙……我可以對不起無數的傅熙,隻要你平安無事就好了。”宮傾湊過去吻了吻蘇雲芷的唇角。她似乎頗為迷戀如勾勾手指、蹭蹭鼻尖一類的親昵小動作。這些小動作往往和□□無關,那隻是對最親密之人的疼惜。


    如果宮傾是惠明皇,那麽她手裏可以有無數的傅熙。


    如果這些傅熙統統倒下了,那麽最後一個“傅熙”就會是宮傾自己。


    五月二十六日,太後親征。


    臨行前,太後將自己手中的權柄移交給了淑太妃。一直到了這個時候,人們才仿佛終於意識到太後和淑太妃這兩人之間仿佛有什麽不對。哪怕太後真是一個品性正直的人,但她顯然不是一個笨蛋,她總不會故意養虎為患吧?如果淑太妃真的是太後的“仇敵”,太後又為何選擇在這種時候提拔她呢?


    不過,無論太後和淑太妃之間有過什麽協議,這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對於一部分人來說,最重要的是,淑太妃能夠抓穩落在她手裏的權柄嗎?如她那樣一個恣意跋扈的人,難道還真有什麽腦子?


    蘇雲芷無辜地笑著:“哀家或許真是沒什麽腦子,不過哀家手裏有好些刀子啊。”


    乾慶帝去世後,他培養出來的暗部就落在了蘇雲芷的手裏。乾慶帝是個疑心很重並且沒有什麽安全感的人,所以他不顧祖宗立下的規矩,硬是把暗部擴充到了上百人。而等到蘇清假死出宮的時候,她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培養出來的人手也有很大一部分落在了蘇雲芷的手上。蘇雲芷當然不會說出蘇清的存在,於是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乾慶帝的頭上。於是,世人隻知道乾慶帝給淑妃留足了人手。


    蘇雲芷不顧朝臣反對,將暗部的人轉到明處,並以此成立了一個全新的部門。她甚至都懶得想名字了,於是這個部門被稱之為了“錦衣衛”。禁軍首領台元嘉出於某種原因,在這種時候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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