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蘇雲芷可以在外人麵前偽裝成一個善解人意的好人,但在自己人麵前就有些惡趣味了。陪著大皇子玩了一會兒,她就在大皇子的興頭上潑了他的冷水,故意板著一張臉,說:“你該迴靜安宮了。”


    大皇子眨了眨眼睛,裝作沒有聽到蘇雲芷說的話,低頭玩起了自己的手指。他想留在這裏呐!


    蘇雲芷捏了捏大皇子的臉,露出了一個虛偽的笑容,說:“總之,你該迴去了。”


    大皇子想起了皇後娘娘曾經對他說的那些話,淑妃娘娘其實和他是一樣大的。所以,對待淑妃娘娘的時候,他必須要多一點包容。簡單地說,他一定要讓著她一點。大皇子想了想,說:“好吧。”


    蘇雲芷完全不知道大皇子此時“複雜”的心理狀態,故意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樣,在大皇子緊張的小眼神中,說:“如果你想要留在華陽宮裏,那也不是不可以……等會的甜食要讓給我吃,嗯?”


    “好吧。”大皇子又說。這一聲“好吧”可比上一聲幹脆多了!可見他確實是真心的。


    蘇雲芷忍不住笑了起來,眉目間溫柔乍現,就如冬日的暖陽一般,也如初春的微風一樣,總之是能夠給人帶去溫暖的。她再次捏了捏大皇子的臉:“逗你的。今晚就留下來吧,甜食也還是你的。”


    大皇子很堅持地說:“給娘娘吃!”昨天皇後娘娘沒有給娘娘糖吃,娘娘一定是饞了的!


    靜安宮裏的老太妃對他說,人不能過於放任自己的*,而要學會控製自己的*。哪怕大皇子現在還不是很懂這句話的意思,但是他知道了,哪怕他很喜歡吃糖,他也不能表現出很愛吃的樣子。


    “行,那我們分著吃吧。”蘇雲芷並沒有因為大皇子年紀小,就把他說的話當成了玩笑。


    對著外人麵麵俱到,是因為蘇雲芷在拒絕他們的靠近;對著自己人斤斤計較,是因為蘇雲芷在試探他們。她其實真是個性格非常惡劣的人。她不希望自己受到傷害,於是就把自己偽裝得無所不能。


    如果我很喜歡一樣東西,別人就可以用那樣東西來攻擊我,於是我就裝作不喜歡的樣子。


    如果我善待一個人,他就可以用我的善意來傷害我,於是我選擇在一開始對他惡聲惡氣。


    如果我真的喜歡你了,你就可以用我的喜歡來為所欲為,於是我要試探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


    別的都先不說,就拿大皇子來舉例吧。蘇雲芷把他接到華陽宮來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把他當成了是自己的一份責任,然而那時的她總是故意用冷漠刻板的態度來對待大皇子,她不想讓大家察覺到她的善意。而現在,當她和大皇子的關係漸入佳境,她還是控製不住想要做些什麽事情來試探大皇子。


    即使,這是一個孩子。


    即使,他的心思一直純白如雪。


    但蘇雲芷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糖和她,到底哪個重要?也許這樣的試探根本沒有意義。然而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卑劣。宮傾說得沒有錯,她就如此虛偽,連頭發絲都在透著虛偽。


    蘇雲芷是一個偷心的竊賊,她自己沒有心,才喜歡去偷別人的心,把自己藏在熱鬧之中,仿佛她也可以變得溫暖起來了。但其實偷來的心是有保質期的。所以,她仿佛擁有很多,又仿佛一無所有。


    蘇雲芷把手遞給了大皇子,牽著他的手走進了內殿。小孩子的手很溫暖。


    他們兩個,一個是假孩子,一個是真孩子,蘇雲芷蹦蹦跳跳,大皇子就跟著蹦蹦跳跳。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


    因為大行皇帝還在停靈,所以整個後宮都很安靜,整個京城都一樣安靜。


    算算時間,蘇雲芷差不多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在華陽宮裏住著了。即使宮人們會趁著天氣好的日子經常翻曬被子,可是蘇雲芷依然覺得被子上似乎缺了點什麽。也許缺的會是一縷淡淡的冷梅香?


    蘇雲芷睡不著,索性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披上一件衣服走出了臥室。


    可樂和雪碧都被她打發去休息了,至於別的宮人,蘇雲芷向來不喜歡她們貼身伺候,所以整個內殿中空無一人。蘇雲芷沒有穿鞋,就隻穿著襪子走在地上。她在內殿中穿行,看上去像是一個幽靈。


    蘇雲芷走到了偏殿。大皇子就睡在這裏。


    大皇子還是個孩子,他睡的地方必須要有人守著。偏殿的門口就守著兩個小太監。其中一個大約是有些困了,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哈欠,結果哈欠隻打到一半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趕緊低下頭,小聲地對淑妃蘇雲芷行禮。蘇雲芷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地“噓”了一聲。然後她走了偏殿中。


    殿內也有人守著,床前也有人守著。屋子裏除了大皇子這個主子以外,還有六個人。


    蘇雲芷對著他們搖搖頭,在他們行禮前就免了他們的禮。她不在意這些細節。


    淑妃娘娘踩著冰冷的大理石地麵,走到床邊,輕輕地坐了下來。床前這一點地方是沒有光亮的,因此蘇雲芷看不清楚床上的動靜。不過,大皇子輕輕地打著小鼾。蘇雲芷就這麽靜靜地聽了一會兒。


    這是一個孩子。這是一個好孩子。也許她應該努力地多去信任他一點。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賭博,賭贏了就是十全十美。


    在大皇子的鼾聲中,蘇雲芷忍不住想起了宮傾。她總是忍不住想起她,她就是有著這樣的魔力。


    如果賭輸了呢?她蘇雲芷難道就真的輸不起了嗎?


    蘇雲芷就這樣默默地坐了很久。大皇子睡得無知無覺,而宮人們大氣不敢出。直到蘇雲芷覺得有些冷了,她才站了起來。蘇雲芷小聲地說:“你們要好好照顧他。”然後,她又慢慢地走出了偏殿。


    深秋露寒。


    蘇雲芷隻是虛虛地披著一件外套,她沒有穿鞋。月色是冷的,她的手是冷的,腳也是冷的。當她走在偏殿和正殿之間的長廊中時,夜風卷著落葉吹來,蘇雲芷覺得自己就像是風中的那片落葉一樣。


    整個世界仿佛就剩下了她一個人。


    蘇雲芷厭惡這種感覺。她開始狂奔。她後悔放可樂和雪碧去休息了。如果此時她們都陪在她的身邊,那麽她一定可以把自己此時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下去,她可以在她們麵前露出放鬆的笑容。


    都怪宮傾!


    都怪宮傾!


    是宮傾把她變得這麽奇怪的!如果宮傾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她就永遠是那個虛偽而高傲的蘇雲芷。她把人心當做棋子,她把笑容當成武器,哪怕她一無所有又如何呢?至少她看著是快樂的。


    蘇雲芷在狂奔。


    內殿的門口,有一個人守在那裏。


    宮傾脫了她身上裹著的披風,交到了蘋果的手裏,然後對著蘇雲芷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我來找你了。去哪兒了?我以為你已經忘記了我們有約。之前告訴過你的,我會走著密道過來見你。”


    蘇雲芷帶著一身的涼氣撲進了宮傾的懷裏。


    宮傾詫異於蘇雲芷的主動,不過她很快就皺起了眉頭:“怎麽這麽冷?”


    蘇雲芷沒有說話。


    宮傾用一隻手摟著蘇雲芷,另一隻手則朝蘋果伸了過去。蘋果趕緊把自己手裏的披風重新遞到了宮傾的手上。披風有些重,蘋果又走上前幫了下忙,宮傾就用一件披風把自己和蘇雲芷裹在了一起。


    那些冰冷的月色,那些淒涼的秋風,那些殘缺的落葉,一瞬間仿佛都遠離了蘇雲芷。


    世界那麽大,大到我們都不過是這世間的滄海一粟。


    世界又那麽小,小到這個披風之內,小到我們的懷抱之間,就仿佛是整個世界了。


    宮傾拍了拍蘇雲芷的後背,就像是在安慰一個孩子一樣。蘇雲芷本來就是一個孩子啊。她童年時的幸福缺失使得她不願意長大。她其實不夠堅強,但她總是要努力做出一副無比堅強的樣子來。就像是她教育大皇子時曾說的那樣:要勇敢,即使不勇敢也要裝出勇敢的樣子,沒有人能夠辨別真偽的。


    “我們進去吧。門口的風太大了。”宮傾陪著蘇雲芷站了一會兒後,小聲地問。


    蘇雲芷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她不想說話,也不想有什麽動作。如果時間就此停留,蘇雲芷大概是願意的吧。她願意讓自己在宮傾的懷裏釋放一瞬間的軟弱。宮傾於是又輕輕地拍了拍蘇雲芷的後背。


    蘇雲芷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地暖過來。


    嗯,宮傾的手也是暖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為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漁小乖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漁小乖乖並收藏為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