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皇上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蘇雲芷必須要考慮更多的東西了。首先,她需要弄到一份聖旨。


    這份聖旨必須是一份能夠確定新君人選的聖旨。乾慶帝目前已經養活的一共有六個兒子,其中大皇子養在蘇雲芷的膝下,四皇子的母親汪貴人是宮傾曾經的侍女,蘇雲芷也就對這兩位皇子稍微熟一點。如果乾慶帝還能再活個十年八年,皇位就沒有這些皇子們什麽事了,因為宮傾已經盯上了皇位。


    但現在,宮傾的時間還沒有到。


    宮傾完全沒有準備好。所以,如果乾慶帝就這樣死了,登基的必定是他六個兒子中的一個。


    大皇子已經被蘇雲芷排除在新君的考慮範圍之外了,那麽蘇雲芷手裏還有五個人選。乾慶帝不喜歡高位的妃子——蘇雲芷是個例外,但蘇雲芷在他麵前也從未表現出自己的高高在上——他喜歡那種能在他麵前把姿態擺得很低的女子,所以後宮裏給他生下孩子的女人大都出生不好。五位皇子中,五皇子、六皇子是一對雙胞胎,他們的生母是一位小官之女,剩下三位皇子的生母就都是宮女出身了。


    生孩子對於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就是一道坎。醫療條件不好,產婦的年齡又往往不大,因此她們真的是用生命在生孩子。五皇子、六皇子的生母就是因為難產去世的,又因為他們是一對長相頗為相似的雙胞胎,已經天然失去了繼承權,於是乾慶帝“好心”地讓德妃、賢妃各養了雙胞胎中的一個。


    乾慶帝不喜兩位太後的娘家已經很久了,但他不敢公然得罪他們;乾慶帝也不喜歡德妃和賢妃,但他礙於她們的家世又不能直接折辱她們。在他看來,讓她們各養著一個孩子就是對她們的安撫了。


    那時的乾慶帝一定沒有算到今日,他這個決定卻為此時埋下了極大的隱患。


    德妃身後有馮家,有馮老將軍。


    賢妃身後有謝家,那是一個一流世家。


    所以,蘇雲芷不敢賭。


    如果皇帝重傷難愈的消息傳迴了京城中,萬一馮家、謝家先一步有了什麽行動,雙胞胎也不是沒可能坐上皇位。比如說,弄死另一個就行了,或者在另一個臉上弄個疤,那他們也就獨一無二了啊。


    不過,她都已經給宮傾爭取五天了,宮傾那邊應該一切順利吧?


    除去五皇子、六皇子不提,蘇雲芷隻能從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裏麵選擇新君的人選了。在蘇雲芷看來,選擇他們中的隨便哪一個都無所謂。因為他們的母親都沒有雄厚的娘家勢力,根本就不足為懼。而且三位皇子的年紀都不大,全都是奶娃娃而已,暫時也看不出誰心思深沉,誰又性情直白。


    再說,新君注定了是蘇雲芷和宮傾立起來的傀儡。對於一個傀儡,蘇雲芷不想太過關注了。


    關注意味著要費心,費心意味著要產生感情。蘇雲芷明白自己的性格弱點。如果乾慶帝真的要死了,等新君確立以後,蘇雲芷甚至不想再插手任何與新君相關的事情。她承認自己在這方麵的軟弱。


    不過,也不能什麽事情都讓宮傾扛著。


    蘇雲芷歎了一口氣,喃喃地說:“這些事情都能慢慢來,當務之急是我該怎麽拿到這份聖旨?”


    為了能夠徹底掌握主動權,為了能夠把事態控製在一定範圍內,蘇雲芷必須要想辦法拿到聖旨。


    如果宮傾也在這裏,那麽她們完全可以一起偽造聖旨。宮傾身邊有擅長模仿筆跡的人。蘇雲芷能順利拿到龍印。而且,如果宮傾也在這裏,蘇雲芷手裏能夠調度的人手就更多了,做事會方便很多。


    可現在,蘇雲芷看似厲害,將那些大臣說關就關、說殺就殺,其實不過是因為周森和常有福此時都站在她這一邊而已。而想要一直獲得他們的支持,蘇雲芷就不能做出任何對乾慶帝不利的事情來。


    “宮傾那邊做了些什麽樣的布置呢?”蘇雲芷在心裏問自己。


    宮傾會把禁衛軍派到圍場,宮傾會用守中衛把整個京城控製起來,宮傾會傳令給近郊大營……不對!蘇雲芷猛然站了起來,宮傾不會在此時就傳消息給近郊大營,那太冒險了,即使裏麵有她的人。


    蘇雲芷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想到辦法了。


    乾慶帝昏迷的第六天,蘇雲芷用自己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看著常有福,說:“這話原是不該從本宮口中說出來的,隻是皇上一直不醒,本宮心裏也沒了著落……德妃、賢妃膝下各有一名皇子啊。”


    常有福初聽這話,心裏立刻對蘇雲芷升起了極大的不滿。淑妃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已經料定皇上必死無疑了嗎?她已經在暢想自己當上太妃後的生活了嗎?所以,她害怕德妃、賢妃要對付她了。


    然而,常有福畢竟是常有福,他是乾慶帝身邊最得用的大太監。他很快就恢複了理智。


    “娘娘的意思是……”常有福已經察覺到了蘇雲芷話中的深意。


    蘇雲芷冷笑一聲,道:“下令給近郊大營,讓他們趕來護駕吧。本宮已經不信某些人了。”


    常有福是看著乾慶帝長大的,如果蘇雲芷有七分不信任馮、謝太後的娘家,那麽常有福最少也該有十四分不信任他們。在常有福看來,乾慶帝早年受到的所有的痛苦都來源於馮太後和謝太後。他和乾慶帝一樣,都在心裏把兩位太後妖魔化了。因此隻要蘇雲芷稍稍挑撥,他立刻就會覺得草木皆兵。


    蘇雲芷最擅長蠱惑人心,她三言兩語就讓常有福嚇住了。


    常有福恨不得現在能把所有的侍衛都叫來,全部圍在乾慶帝身邊,生怕有人會害了他。


    “話也說迴來,皇上此次遭遇的意外就真的是意外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皇上難道還不懂得這個道理?誰知道當時他身邊的那些個侍衛是如何挑唆的?!”蘇雲芷抹著眼淚,語氣中卻透著憤怒。


    常有福心裏又是一跳,他對此事也已經早有懷疑了。蘇雲芷的話不過是肯定了他的懷疑。


    “隻是……”常有福的眉頭狠狠地皺起來了。


    在這種特殊時期,常有福確實想要從大營中調遣一些人手過來,然而他是沒有這個權限的。近郊兩個大營向來直接聽命於皇上,其他任何人若想對大營動手,就都是一種逾越。不,或者說已經不是逾越了,那是對皇權的威脅,是要誅九族的!哪怕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常有福依然擔不起這個責任。


    “本宮來下這道命令吧。”蘇雲芷大義凜然地說,“待皇上清醒了,本宮就自請去跪太廟。”


    “娘娘……”


    “你不用多勸了。我們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我……本宮真的很怕……”蘇雲芷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哭的時候就像是一位無助的小女人,然而她的眼神卻始終在告訴常有福,她一定要保護皇上!


    給近郊大營傳信,隻傳口信肯定是不行的,必須要傳蓋了玉璽和皇上私印的密信,還要有虎符。


    常有福知道乾慶帝把玉璽、私印和虎符放在了哪裏。


    密信是蘇雲芷親自寫的。她寫信時,讓常有福在門口幫她把風。


    常有福心中擔憂著乾慶帝的身體,又擔憂著他的處境。他看不到蘇雲芷臉上的表情。


    蘇雲芷摸了摸玉璽,心中微微一笑,到手了。


    ————————


    宮傾在昭陽殿中踱步。算算時間,台元嘉和他的人應該已經趕到圍場了。他是一個堅定的保皇派,他會以保護皇上為第一要務。因此隻要蘇雲芷老老實實待在乾慶帝身邊,她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然而,宮傾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台元嘉的身上。所以,台元嘉的人手中混入了她的人。


    “混入”這個詞用在此處並不是很確切,那個叫洛正奇的人一開始就是聽命於宮傾的。這步棋宮傾在六年前就已經埋下了,那時的她還沒有入宮。洛正奇以“清白之身”通過選拔加入禁衛軍。因他為人沉穩可靠,宮傾又讓他按兵不動,就慢慢取得了台元嘉的信任,如今已是台元嘉的副手之一了。


    宮傾此前一直未曾動過洛正奇這步棋,她留著他是要在關鍵時刻翻盤用的,比如說逼宮時。


    然而,現在卻已經等不到那種時候了,宮傾此次就給洛正奇下了一道命令,此行務必一切都要以淑妃為重,就算把他自己暴露了(這意味著皇後的野心也暴露了),也要把淑妃平平安安地帶迴來。


    “如果乾慶帝不死,洛正奇又暴露了,那麽我隻能帶著你亡命天涯了,雲芷。”宮傾在心裏說。


    成大事者就該不拘小節。


    然而,對於宮傾來說,蘇雲芷不是“小節”,蘇雲芷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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