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春看著歐陽禹的側臉,半晌,歎了口氣,雖然他從很久以前就認為薛如玉和歐陽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惜呀,命運弄人。


    歐陽春抬腳朝桃林中的薛如玉慢慢走去。


    “可是……我已經錯過一次了。”歐陽春身後,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歐陽春腳步一頓。


    “花開有時,人生易老,大伯爺,阿禹不想將餘生用來懊悔。大伯爺,阿禹此生除了薛如玉,不會再靠近任何女子。”高大俊挺的男人抬腳緩步走向身形緊繃的歐陽春。


    在與歐陽春擦身而過之時,男人壓低聲音,“大伯爺,我姓歐陽,不姓慕容。”


    歐陽春一個愣神,迴過神來看向歐陽禹,卻見對方已經大步的朝薛如玉走去。


    歐陽春神色複雜,看著歐陽禹的背影,他怎會不清楚,歐陽禹姓的是歐陽?可是,芳國女帝……哎,罷了,罷了,且靜觀其變吧。


    再說現在也不過是阿禹一頭熱而已。薛如玉……可是連阿禹的名字也是最近才聽聞呢。


    *********


    寧陽雲霧山莊


    薛春昭揉揉眼睛,迷迷蒙蒙的坐起,呆了一會兒,在沈深進來,笑吟吟的將他抱起的時候,他才迴過神來,一迴過神,薛春昭的臉色就微紅了,因為前世顛沛流離的生活,他的警惕性一直都很高,甚至,隻要有人靠近,他就會馬上警醒過來。所以,哪怕是現在在安全的山莊裏,他隻要服侍的人一靠近,他就會馬上醒過來。


    可是,昨晚,他在老師的懷裏睡得那麽安穩,現在醒來,竟然還迷迷糊糊的,老師靠近抱起他,他也竟然沒有及時的警醒。


    “阿寶兒,與我無需介懷,無需生疏。”沈深抱緊薛春昭,低頭輕輕一笑。


    薛春昭仰頭看著沈深,慢慢的點頭,放鬆了身體,他想,他得學著接受老師給予他的好。


    沈深見薛春昭點頭了,乖巧的臉上有著淺淺的安靜的帶著幾分羞澀和依賴的笑。沈深笑容加深,隨後抱著薛春昭到一旁的臥榻,拿過衣服,就一件一件的給薛春昭套上,薛春昭還是有些不太自在,可看看自己的五短身材,默默的就由著沈深給他穿上。


    似乎沈深就有一種特殊的本事,明明昨晚還有些生疏的動作,今兒個做起來,卻已經熟練了。


    “待用完早膳,阿寶兒隨我出去走走,聽聞義馬樓有活動,阿寶兒帶我去看如何?”沈深說著,抱起薛春昭放在地上,牽起薛春昭的手朝外頭走去。


    薛春昭疑惑的抬頭看著沈深,“老師,可是義馬樓今日所做的事有何不妥?”他是義馬樓背後的老板,引導著寧陽的薛家舊人如何賺錢這件事從未瞞過老師。


    沈深隻是低頭一笑,“也沒有什麽不妥。阿寶兒就當為師無趣,想找些樂趣好了。”


    薛春昭歪了歪頭,沒有再問。老師做事總有他的道理。


    早膳是明月端進來的熱乎乎的白粥青菜。看是白粥青菜,但卻是用上好的骨湯和藥材熬製,於他的身體有極好的益處。


    廖大夫說,最好的藥膳也不過如此了。


    梅林這邊的一應用度,都是老師自己花費,也不知這些費了老師多少心思。娘親本欲將梅林也納進山莊的用度花費裏,可是老師卻拒絕了。


    說是會有諸多不便。而最後的這些不便卻是為他熬煮藥膳和生活起居。


    “來。快喝。”沈深催促著。看著薛春昭端起碗,小口小口的慢慢喝著,沈深的心頭又愉悅了不少。


    昨兒個晚上還是他第一次和另外一個人躺在床榻上就寢,一時起意,感覺卻是極好。阿寶兒在他懷裏,莫名的覺得有些滿足。


    今兒個一早,清風黑著臉告訴他,蔡英似乎認為阿寶兒是他的兒子!這個消息倒是讓他覺得意外,也覺得有趣,更似乎為他找了一個緣由,——他對阿寶兒的與眾不同,除了緣分牽絆,恐怕也是因為阿寶兒的歲數足夠做他的兒子。


    待薛春昭乖乖的喝完了一碗粥,將白瓷碗放迴桌麵上,接過清風的蘸了溫水的熱水帕,認認真真的洗了臉,淨了手,就雙手垂放在膝蓋上,默默的等著沈深用膳。


    沈深笑了笑,慢條斯理的端起粥用了起來。


    這時候,明月和清風站在一旁,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低聲的稟報著各種消息:


    “主子,二爺已經到達寧陽邊境了。”


    “上京有溫相的加急書信一封。”


    “十一爺已經被責令進入天一閣讀書。”


    “天一閣新任四位閣員已經離開上京,前來寧陽。”


    “沈玨似乎和芳國的歐陽家搭上線了。情況不明,尚在證實之中。”


    ……


    薛春昭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聽著,他心底清楚老師的身份不簡單,高深莫測的,對這些稟報的消息,他並不覺得驚詫,隻是聽聽就算了。


    老師能夠將這些讓他知道,就是對他的信任,真心的把他當成了自己人,他又豈能辜負這番信任?


    所以,這些消息,他聽過就忘記了。


    隻是——


    “薛二將軍已經到了寧陽邊境,如果順著重華走廊往上走的話,隻怕會與二爺遇上。”清風低聲說著。


    薛春昭動動耳朵,看向沈深。


    沈深安撫的拍拍薛春昭的頭,“無礙。沈二對薛將軍頗為敬重。”


    薛春昭嗯了一聲,見沈深已經放下碗,便起身站起。


    沈深接過清風明月遞來的溫熱手帕和水,洗漱淨手後,才開始一條一條的說著,“二爺那邊無需關注,溫相的加急手信放置於我書房。派人保護新任的四位閣員。安排蔡英見他們。沈玨那邊不需留意。其餘的照常。”


    說罷,沈深走到已經站起來的薛春昭身邊,低頭看著薛春昭,微微一笑,便彎腰抱起薛春昭,“阿寶兒,外頭起風了。為師抱你去吧。”


    薛春昭愣了愣,隨即臉色微紅的點頭。


    沈深愉悅的抱起薛春昭,朝外頭大步走去。


    已經臨近冬天了,寧陽是北地,入冬早,寒氣重,沈深說抱著薛春昭是因為風大,倒不是借口,沈深的大裘披風將薛春昭裹住,又將薛春昭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脖頸處,不被風吹到。


    薛春昭雙手攬抱著沈深的脖頸,心頭一片熨帖暖意,嘴角不由悄悄的彎起了弧度。


    *******


    而此時的寧陽重華走廊。


    薛二下馬,隨手丟給客棧馬夫碎銀子,抬腳朝客棧裏頭走去,他連日趕路,巴不得早些進入山莊,但因著寧陽重華已經是慶國的土地,他的身份也需做一個偽裝,便強忍心頭焦急,按照事先和妹妹的約定,先進入這家名為——“來福客棧”稍事休息,等著妹妹送來新的身份名碟。


    薛二進入客棧,抬腳匆匆走上二樓,小二緊隨其後,一邊諂媚的問著,一邊高聲吆喝著安排住宿。


    卻不想,在二樓轉角處,迎麵走來高瘦的俊逸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雖然高瘦,可背脊挺直,氣勢凜然,頗有英武之氣。他一見薛二,就玩味一笑。


    薛二一見這人,精神一蹦,心底暗歎晦氣!竟然遇上這個殺神瘋子!薛二轉身就欲離開,但這個中年男子,卻上前攔住,上下打量一番,嘿嘿怪笑一聲,“我就知道,你這傻子沒死。”


    薛二哼了一聲,幹脆,轉身就朝小二引領的方向繼續走去。


    這中年男子想出聲喚住,瞥了眼四周,收了聲,晃晃悠悠的跟著薛二走了。


    薛二走到房間前,終於忍無可忍的迴頭瞪眼,“你這瘋子跟著我作甚!”


    瘋子摸摸下巴,嘿嘿怪笑,“我就是瞧著許久不見你,怪想你的。”


    薛二惡狠狠的瞪了瘋子一眼,開門,不耐煩說道,“進來!”


    瘋子笑眯眯的進了房間,大刺刺的在桌邊坐下,看著薛二,“看來你內息恢複了。”


    薛二沒有吭聲,如果不是恢複了,他也不會迴來。


    “你就不問問我來此作甚?”瘋子突然轉開話題。


    薛二哼唧一聲,“寧陽是你們慶國的地盤,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關我何事。”


    瘋子聳聳肩,“也是,但,我來此的目的,可是為了找你。”


    薛二眯眼,“找我?”


    瘋子點頭,“拜訪薛老元帥,順便探探你的下落。他們都說你死了,我可不信。”


    薛二沉默,瘋子這話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


    為舜國出生入死這麽多年,到最後關心他生死的卻是他昔日的仇敵。——真夠諷刺的。


    “你有何章程?”瘋子問道。


    “不知。”薛二說著,突兀的問道,“沈天極是你們沈家何人?”


    瘋子一愣,隨即緩緩一笑,笑容有些古怪,“為何問起他?”


    薛二盯著瘋子,“他是我侄子的老師。”


    瘋子一怔,隨即訝異,“你說三郎是你侄子的老師?等等,你侄子是誰?”


    三郎?薛二抓住了這個詞語,緊緊的逼問,“他是你們沈家嫡係?!”


    瘋子挑眉,豈止是嫡係?簡直是手握生死大權的魔神!身為那位魔神的二哥,瘋子表示,他恨不得晚出生個七八年!


    *********


    此刻,寧陽義馬樓外,一輛素樸的馬車不招人注意的停在了側門,駕著馬車的兩個侍從一左一右跳下馬車,打開馬車的門,一麵容普通氣勢儒雅的青年抱著一個小孩下了馬車。隨後就抬腳進了義馬樓。


    義馬樓的大堂一片喧鬧,擠滿了人,最前麵的正在舉著木板牌子,大聲吆喝著什麽。


    仔細看,那不正是老魏嗎?


    薛春昭被放在了二樓的隱蔽處的廂房裏,打開窗戶就可以直接看到下頭的景象,而下頭的人卻看不到這裏。


    薛春昭側頭看向老師沈深,老師從未來過這裏,卻對義馬樓裏頭的格局了如指掌。


    由此可見,老師對他的平日做事都有在看著的。


    薛春昭想到此,不由朝著沈深,淺淺的笑了。


    沈深揉揉薛春昭的頭,指著下頭低聲問著,“下頭在做的,可是你的指示?”


    薛春昭認真點頭,輕聲的說著,“魏伯伯說,快馬送貨需要人手,我便告訴他,可以張貼告示,來三場比賽,找到適合的人。”


    “你的想法很好。三場比賽我看了,都不錯,考速度,考他們對雲城重華的了解,考他們的耐心。可是,為何今日還這般混亂?”沈深低聲說著,語氣輕緩,透著耐心。


    薛春昭轉頭看著下頭,大堂裏的混亂,是因這三場比賽,來參加的人諸多不滿,說是不公平,互相揭露,極為吵鬧。


    若非這些薛家的舊人們都有些武力,隻怕這會兒早鬧大了。


    薛春昭有些羞愧,有些苦惱,枉費他兩世為人,可今日的這個事處理得不好。


    “阿寶兒,你想招人,便應該知道,來應著,三教九流皆有,比賽再有公正的規矩,也有不平之處。快馬送貨,並非需要速度最快,對雲城重華最多了解的人。速度不快,可以慢慢練,雲城重華不熟,我們可以畫圖教導。你說,我們最需要的應是什麽?”


    薛春昭凝神細想,半晌後才認真的迴答著,“踏實,肯做活,不偷懶的人。”


    沈深勾唇一笑,還有……嘴巴緊的人。


    薛家的舊人在寧陽,可不隻是慶國盯著,還深埋著的來自舜國的釘子,也不容忽視。


    下頭的這些鬧事的人裏,可有幾個便是來自舜國景國芳國的釘子。


    所以,他便今日帶著阿寶兒前來,阿寶兒足夠聰慧穩重,可惜,對於人心的揣摩還是不夠,不過,這些也不急於求成。阿寶兒是什麽樣,便是什麽樣。


    不足的地方,有他在,也無需擔心。


    沈深揉揉薛春昭的頭發,低笑,“對了,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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