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小小的金屬彈頭被她撿起捏在了手中顛了顛。


    “就是這個東西擁有那麽大的威力啊。”


    自來到這個世界,關蘅還從未像今天這般狼狽過。


    以這小東西的速度,可算得上是暗器之王了,更難得的是,它還擁有這麽強的力量,尋常暗器譬如飛刀或銀針,除非高手注入內力來使,不然都會被習武者自動運轉的保護內力給彈開去,然而這個小小的金屬造物,卻飛速旋轉著帶著破風之勢,若非功力深厚或者早作準備刻意防禦,怕是都會被偷襲得手。


    即便古武真的已經消失,但人類的好鬥本能仍在進步,無法強化自身,他們便研究出了強出*力量百倍千倍的武器。她也正是因為對於此的無知和驕傲而吃了今天這個教訓。


    傷口處已經被上過藥緊緊包裹起來,此時左腿還有些麻木,值班醫生為她開刀前打進了一針麻醉,不過片刻傷口處就失去了知覺,她眼睜睜看著那刀子鑷子在傷口的紅肉裏進進出出,卻好像是在別人身上一般,完全沒有痛覺,這新時代麻沸散的效果著實驚豔人也。


    陸廷之的人也沒有多餘的熱情,將她送到醫院後便離開了,不過倒是沒忘交代醫院如果關蘅有需要盡量滿足她。


    醫院給她安排了一個單人間,手術過後就由一個小護士推著她迴了病房。


    不過關蘅卻沒打算留下,敲敲依然遲鈍的腿,雖然無法盤膝打坐,但她還是凝神調息了一遍,內力運轉,恢複了些許力氣。


    “吃一塹長一智,還是不能對自己放鬆啊。”


    科技日新月異,她這個老古董也要時刻“武裝”自己,才不至於被時代落下。


    將受傷的腿放平,她曲起另一支腿,手臂搭在膝蓋上。子彈已經取出來,這樣的傷勢,她自己迴去配合內功療傷,不過幾天就能正常走動,一個星期假期過後還要去公司,若是在醫院,在醫生的眼皮子底下,每隔幾個小時就要查房,醫生隨時關注你的傷勢,等她的傷自然愈合還不知道要拖到幾時。況且,身在這家醫院,也便等同於身在陸廷之的視線之中了,對於這位接觸不多的老板,她其實也並非十分信任。


    在陸廷之看來,自己也就是幫忙通知了手下,算是個好心路人罷了,也許是篤定她一個小明星不敢把看到的事說出去,也許是對於幫助過自己的人不好下手,所以自己才被放過……但是既然他能看出她受傷,那為何對她的傷沒有半點好奇?她不相信董義那樣長期接觸槍支的人會看不出她腿上那明顯的槍眼!


    不過多想無用,她又不能打開陸廷之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麽,而且現在迴憶一遍,每次遇到他,似乎都不太平,要麽他中毒要麽換自己中槍,就算在海城那次隻負責吃吃喝喝,去的目的也不輕鬆。


    以後還是再也不見得好!


    等到腿上的麻醉效果減退了,她試著動了動,雖然沒那麽靈活,但是已經足夠行動了。除了開始感覺到一陣陣的疼,別的沒毛病。


    悄無聲息避過諮詢台捧著手機的小護士,她很快便離開了醫院。


    雨還在下,卻已經弱了很多,綿綿雨簾倒有些江南細雨的味道,即便目力所到之處都是四四方方的水泥建築,但卻沒影響她品雨的心情,這樣的場景對她來說也是異域風十足,別有一番味道。


    街道上人不多,隻有車輛來往穿行,路旁豎立著雨天路滑的牌子,然而這些車速度卻不慢,每每經過路上的小片積水,輪胎都會轉起一片水花。


    醫院一側是一個住宅小區,附近還有一個小公園,公園處還有一片運動設施,供市民鍛煉身體。醫院另一側是臨街的門麵,後麵則是幾棟高高的商務樓,此時已接近夜裏十點,樓上卻還有窗口亮著燈光,關蘅驚訝,早聽說現在的城市白領工作拚,都到這個點了居然還有沒下班的嗎。


    ***


    一邊看有無空車經過,她一邊向前慢慢走著。


    這個路口是兩棟寫字樓之間的縫隙,路燈的燈光隻斜斜打亮路口一段,再深便照不進去。她能聽到幾道淩亂的腳步,當先一個輕巧的腳步急促,啪嗒啪嗒踩在水上。


    然後便聽得一個女孩的嗬斥聲,隨之還有幾個流裏流氣的男人聲音。


    關蘅腳步頓下。


    腳尖轉動,卻還是認命地調轉了方向,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而去。


    “小美女大晚上一個人的,可不就是缺哥兒幾個陪嘛~哥哥們不是壞人,跟你一起走,幫你把壞人嚇跑!”


    “哎呀長得這麽好看,一個人走夜路多危險啊,哥哥們不放心~”


    “滾開,不需要你們陪我!我家人馬上就來接我了。”


    “瞧瞧瞧瞧,生氣都這麽好看!讓哥哥摸一下小臉蛋!”


    女孩驚恐地叫了一聲,然後關蘅就聽到那群男人笑起來。


    “哎喲喲,毛子,手感怎麽樣!?”


    “滑!手感真好!”


    厭惡之情湧起,她腳下步子加快,一轉過路口便見四個頭發染得五彩繽紛活似雞毛撣子成精的小混混正圍成一團,把一個瘦小的姑娘堵在裏麵。


    “住手!”


    關蘅喝止道。


    幾個不知死活的混混一聽她的聲音,先是嚇得一抖,然後便哈哈哈笑開。


    “這是誰啊,又來一個美女?!”


    “遮那麽嚴實你怎麽知道是美女,指不定是個醜八怪!”


    “我看大兵說得在理——放開那個美女,衝我來!可能是這個意思呢!”他學著網絡上的段子,逗得一幫雞毛撣子精哈哈大笑。


    關蘅有傷在身心情也不好,懶得跟他們多廢話,手一揚,一把黑色紐扣“劈啪啦”打出去,幾個混混痛叫幾聲,東歪西倒頭發亂得更像炸開的雞毛撣子,接著白眼一翻就都倒了下去。


    四下裏她方才忖摸了,完全沒有可以利用的石子磚塊,她隻得把自己雨衣上的紐扣摘下來當了暗器。


    前一刻還被圍著的女孩兒頓時目瞪口呆,隻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


    剛才,發……發生了什麽?!


    關蘅將落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綠色樹葉圖案的雨傘拾起來,舉到女孩兒麵前,“你的吧?”


    女孩連忙接過雨傘,“是,是我的,謝謝。”


    關蘅攏攏自己的雨披,轉身便要走,女孩兒連忙叫住她,“請等等!”


    關蘅迴身,便看到她已經急急奔到自己麵前,不禁疑惑道,“怎麽了?”


    “我……”女孩一時語塞,她也是一時衝動,不過被救了不說點什麽總覺得劇情不完整吧。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她抬起頭,才發現這個穿雨衣還敞開前襟的救命恩人比她高出半個頭,雖然一半眉眼掩在帽子垂下的陰影裏,但從露出的唇和下巴判斷,長相應該十分好看。


    “不用,路見不平而已,以後注意安全,盡量不要獨自走夜路。”


    女孩點點頭,又低頭看到她的腿,見她說完就要走,急忙攔道,“你傷口流血了!”


    關蘅低頭,才發現因為方才急促緊趕的幾步,傷口又有些開裂,血色從包裹著傷口的布料上沁了出來。


    “不礙事,我迴去重新包紮就好。”


    她擺擺手不在意,但是女孩卻拉住了她的衣擺。


    “我工作室裏有傷藥和紗布,如果不介意請跟我來吧,就在這棟樓。”她指著身後的大樓,有點期待地看著關蘅,“就當是感謝吧,好不好?”


    關蘅被那眼神看得差點要點頭,但是想到自己腿上傷口的特殊性,果斷搖頭拒絕道,“不了,你還是快些迴家吧。”


    ***


    趙家這套房子是祖宅,在這片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擁有這麽一棟有院子的二層小樓,若不是父輩傳下來的,怕是趙正榮早就被人舉報多少次了。


    趙慕星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隻覺得心髒還在砰砰跳,直到站在家門口,仍是緊張不已,但是想想最後那位“無名英雄”的強大,她心裏又有些隱隱的興奮,有驚無險、渡劫歸來還有幸目睹疑似武林高手的手段,總是難免會讓人激動的。


    她迴到家中時,趙母正坐在客廳沙發,麵上一反常態緊皺眉心,似乎有些煩惱事。


    客廳的桌上擺著三個茶杯,應該是有客人來過。


    聽到開門聲,她拋開剛剛聽到的煩心事,迴過頭來,“星星迴來了?今天怎麽這麽晚?”


    看清女兒的樣子後,她就更驚訝了,“怎麽這麽狼狽?發生了什麽事?”


    趙慕星連連搖頭,“沒!沒事!”不過想到自己被雨淋濕的頭發和衣服還有試圖擺脫那些混混糾纏時摔得一跤,想來形象確實挺狼狽的,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扒拉著頭發梢,羞赧道,“我就是沒注意腳下,不小心摔了。”


    趙母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忍不住拉過她查看,“這麽大個人了走路也不知道看路,摔哪了?疼不疼?受傷沒?”


    “沒有,就平地摔一下~”文雅的少女,鮮少有這麽窘迫的時候。


    趙母卻仍是擔心,“要不叫小羅看看?你的身體不禁折騰,可別生病了就麻煩了。”


    “媽,現在都幾點了,別麻煩人家羅醫生了。再說我身體早就好了,手術很成功,醫生都說我很健康了。”


    趙母替她收起雨傘,推著她迴房間,“行行,我不說了,你快點去洗個熱水澡,小心著涼。”


    洗完澡出來,趙母便拿起吹風機為她吹頭發,吹幹之後她望著鏡子裏秀麗的女兒笑道,“我的星星也長大了。”


    趙慕星仰起頭,“那是,我都要21歲了。”


    趙母揉揉她的頭發,“就是有些感慨,時間過得好快啊!好像你上一秒還躺在繈褓裏隻會哭,現在居然都長成大姑娘了!”


    趙慕星眼神中的笑意淡下去,她是五歲那年被趙家從孤兒院收養的,哪裏有母親記憶裏躺在繈褓的時候。


    她還很清楚地記得,當初她生著病,院長聲稱沒錢治已經要放棄她了,隻有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心疼她,她能被雲娟——也就是母親收養,也是仰賴這個老師到母親麵前求情,她不清楚那位老師具體說了什麽,但是後來很多人告訴她,她很幸運,是因為她的名字,讓那時已經陷入半瘋癲狀態的趙夫人想到了自己的女兒,所以才把她帶迴了家。


    孤兒院的孩子名字都是院長翻百家姓和字典取的,不過孩子們上學之前都隻叫小名,就怕小孩子有人收養到時候改名字不習慣,她在孤兒院的名字就是星星。


    後來她就知道了,這個家有一個小名叫“醒醒”的女兒,躺在嬰兒車上失蹤了。


    然後母親入魔一般跑遍了周邊省市的孤兒院,到處找女兒,被母親交代看著妹妹的小哥哥,因為沒能守好妹妹,也一直滿懷內疚。


    她很喜歡這個小哥哥,但是小哥哥卻討厭她。甚至有一次,在她的生日派對上掀了她的蛋糕。


    “有了這個星星你們就都忘了還有醒醒了嗎?你們不找妹妹了嗎?我絕不承認她是我妹妹,誰也代替不了醒醒!”


    其實要說感情,幾歲的孩子對一個嬰孩,能有多深刻呢?隻是愧疚和痛悔,母親的瘋狂,這個家在那個時刻的搖搖欲墜,讓那個妹妹成了他的執念。


    雖然父親和大哥安慰了她,母親也抱著她哄著,但是她卻知道,他們所有人都難過了,沒有人指責小哥哥發怒的行為,母親的眼神也充滿了哀傷。


    那之後她就更乖了,她才明白,她的存在對母親來說是個寄托,對父兄來說是安慰,對小哥哥是根刺……他們其實都對她很好,就連長大了的小哥哥,雖然仍是從不叫她“星星”,但也會溫柔地跟她說話會教她功課像一個哥哥那樣對她,可是她依然沒有安全感,有一個人似乎永遠存在,而她活在她的影子裏麵。


    揉揉眼睛,她唇角揚起一個淺淺的笑意,轉移話題,“媽,我迴來的時候,看到下麵桌上有幾個杯子,家裏來客人了嗎?”


    趙母點頭,“是啊,你鍾阿姨和她女兒來過了。”


    趙慕星知道是誰,鍾新月是母親很多年的朋友,嫁進了謝家,有一子一女,女兒謝央央她小時候也見過幾次,比她小兩歲,長得倒是玉雪可愛,但是她不喜歡她,因為謝央央每次來,都最喜歡纏著小哥哥,而且這個小姑娘被家裏寵得嬌氣又天真,一副不知愁滋味的模樣,她最討厭這樣的傻白甜。


    當然,從前年紀小會嘴硬說是討厭她蠢,現在,她心裏也承認,歸根到底就是羨慕。羨慕她父母哥哥圍著轉;羨慕她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愁;羨慕她,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嚴肅的父親威脅要踹她出家門,也能掛上親爹的脖子撒嬌耍賴。


    而這樣對家人的自信與親昵,她從來沒有。


    不過,即便羨慕這些,但謝央央蠢這一點是事實,所以還是討厭。


    俯視過謝央央的智商後,趙慕星開口提起自己的疑問。


    “鍾阿姨來,您不是應該開心的嘛,怎麽我看你好像有什麽心事的樣子~”


    一說起這個,趙母提起的嘴角放了下來,“還不是你二哥,跑去做什麽演員明星也就算了,現在還天天和劇組裏的女人傳緋聞,你說我能開心得起來嗎!”


    “緋聞,您也知道是緋聞啦,影視圈這樣的事情不是多了去嘛,都是炒作,您別往心裏去!”


    “哼,我就是看不慣這些所謂的明星,表麵上人五人六的,背地裏什麽下作的事做不出來!”


    趙慕星閉上嘴巴,母親對娛樂圈的人,尤其是女人,一向是敵視蔑視甚至仇視的狀態,讓她轉變對娛樂圈的印象還不如跟她討論月亮是不是方的,從這裏也能看得出來母親對二哥的縱容程度,就連他進了她最不喜的行業,她也隻是嘴巴上念叨幾句,沒有真正做過什麽。


    沒了聊下去的興致,將趙慕星長長的頭發順到肩後,趙母便道,“你早點睡吧,現在都幾點了。”


    她拍拍女兒的肩膀,感受著手下單薄的身體,又道,“不行,明天還是請小羅過來給你看看吧,我不放心!”


    趙慕星轉過身去,拍拍母親的手,“這樣,我保證明天一起床就先到羅醫生那裏讓他給我檢查檢查,行嗎?放心沒?”見趙母點頭,她才笑道,“那您也去睡吧,媽媽晚安!”


    “好,晚安。”


    看著趙母關上燈掩上房門,趙慕星躺到床上,閉上眼睛。


    勞累一天,沾床便感覺到了困意,在沉沉睡去之前,她腦海中卻閃過今天遇到的那個穿著雨衣的“英雄”,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機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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