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曉愛。我是媽媽，我迴來了，現在在外公家，你能過來嗎？媽媽想見見你。”
上午十點接到媽媽的電話。我是睡眠很淺的人，經常定時的醒來，隻因為前夜晚睡，十點多才醒來。急促的鈴聲之後，便是多年前那個熟悉的聲音，隻是如今顯得蒼老了。她一直叫我曉愛，雖然我曾多次發短信告訴她請叫我邊愛，從她離開這個家的那天起，我就告訴她，以後請叫我邊愛，我不是曉愛，我父親，就是那個叫邊光國的男子，所以我是邊愛，爸爸的邊愛。
“哦，媽。我還在床上呢，昨晚熬夜的，就不過去了，聽說外公身體不好，你好好照顧他吧，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掛了啊。”
這麽多年的分別，我還是叫她媽，因為那是我必須對她的稱唿，就像她是我的母親，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她生了我。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仍後便是抽泣著說到：“曉愛，媽媽想跟你說，生日快樂，媽媽想跟你說生日快樂啊！”我掛了電話，因為我不想一句生日快樂把我跟她都弄哭了。
“邊愛，生日快樂，生日快樂。”我對自己說。
至於我的生日，父親是在第二天打電話才說的：“愛，對不起，忘了昨天你生日。”
“哎呀，沒事的，況且我很久都沒過過生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邊，什麽時候你變那麽女人了啊。”我怎麽可能怪他，這個中年還沒享到他女兒福的男子，一輩子的辛酸，都是為了他的邊愛啊，老邊，說對不起應該是我啊。老邊，對不起。
他是愛我母親的，一直都愛，以至於連離婚協議書都簽的那麽瀟灑，他容忍，所以那麽就由我來替他恨我媽吧。他不是沒有脆弱的時候，三年前，他也帶過一個阿姨迴來，一個比我母親還傳統的女子，可當我潑了她一身水之後，老邊就再也沒帶她迴來過。這個世上沒有比我更愛我爸，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他，今生他是我最愛的老邊，也是我最對不起的老邊。
也許，我今生所有的愛恨，從我母親背叛的那一刻開始，就在滋長，在蔓延。記憶中的母親是長發，不厭其煩地編成辮子，之後仍然直到腰間，散開，直直的滑滑的。我小時候愛哭鬧，而那頭長發就成了我發泄的工具，那是我兒時最美的迴憶。我也是愛我母親的，因為愛所以恨她，毫無聯係的因果關係，但我就是愛她恨她，愛她是她一如既往的叫我曉愛，今生也隻有她這麽叫，恨她是恨她走的毫不留戀。恨到不再允許她再叫我曉愛，請叫我邊愛，我是邊愛。
所以我不會見她，永不見，死都不見，要不是邊光國對我歇斯底裏的叫，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今日的她，已經沒有了當日的風采。
“愛，你外公去世了，突發的中風。”兩個月後接到老邊的電話。
“哦，跟我有關係嗎，跟你有關係嗎？”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媽……她很難過，你過去看看她吧。”他的語氣顯然重了。
“我不去尤其是她在的時候，你現在還讓我過去，邊光國，你是不是瘋了啊。”這是我第一次直唿我爸的名字，我是真的急了。“那我外公，死的時候有沒有閉眼啊，生了個那麽不孝的女。”我是真的語無倫次了。
“邊愛，”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叫我顯然他是憤怒了，“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她可是你的母親，有人性，有責任的人就會去看她。”我感覺他的話在扇我的耳光。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但我外公疼他，他說這一輩子除了我外婆，他最對不起的就是我爸了。所以我還是決定去。
我換了一身素衣，白衣白褲，其實我一向這麽穿，記憶裏好像有誰跟我說過“邊愛，你還穿白衣好看，那更像你。”是的，那更像我，像我一樣冷冰冰。
轉了一趟車，來到外公家，進門便看見她，臉色蒼白，眼有點腫。“你，剪了頭發了？”這是我開口跟她說得第一句話。
忽然就看到一雙空洞的眼睛，看著我，“是的，剪了，曉愛謝謝你能來。”
“我是來看我外公的，邊光國叫我來的。”其實我最怕屍體，但我還是來的外公身邊。他瘦了，但很安詳，安詳的讓我想逃離，起身離開，走向她：“我的記憶裏，你還是長發！”說話，離開，道別，整個過程用了25分鍾，我甚至不知道我留給她的是怎樣一個背影。
外公出殯那天，下著雨，不大，但也配合了這種氣氛。老實說我不喜歡這樣的場景。人在世的時候是怎樣對他的，死了反而莊重起來，怎麽著也覺得做作。邊光國沒來，不是不孝，是怕見麵尷尬，我能理解，九泉之下的外公也能懂吧。
喪禮從開始到結束持續了四天，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媽要走了。我去送她，看她提著大大小小的行李，腳步是輕的，我們都沒說話。
最終還是我打破了沉默：“還迴來嗎，你？”
“或許吧，這裏，還有我牽掛的東西。”
“替我跟叔叔問好。”是應該叫叔叔的吧。
“曉愛，你恨媽媽嗎？"我沒說話，因為我不知道怎麽迴答她，看著車走遠。
“媽，再見了……”我給老邊打電話告訴他我送走了我媽，告訴他我餓了，心也餓了。
上午十點接到媽媽的電話。我是睡眠很淺的人，經常定時的醒來，隻因為前夜晚睡，十點多才醒來。急促的鈴聲之後，便是多年前那個熟悉的聲音，隻是如今顯得蒼老了。她一直叫我曉愛，雖然我曾多次發短信告訴她請叫我邊愛，從她離開這個家的那天起，我就告訴她，以後請叫我邊愛，我不是曉愛，我父親，就是那個叫邊光國的男子，所以我是邊愛，爸爸的邊愛。
“哦，媽。我還在床上呢，昨晚熬夜的，就不過去了，聽說外公身體不好，你好好照顧他吧，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掛了啊。”
這麽多年的分別，我還是叫她媽，因為那是我必須對她的稱唿，就像她是我的母親，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她生了我。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仍後便是抽泣著說到：“曉愛，媽媽想跟你說，生日快樂，媽媽想跟你說生日快樂啊！”我掛了電話，因為我不想一句生日快樂把我跟她都弄哭了。
“邊愛，生日快樂，生日快樂。”我對自己說。
至於我的生日，父親是在第二天打電話才說的：“愛，對不起，忘了昨天你生日。”
“哎呀，沒事的，況且我很久都沒過過生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邊，什麽時候你變那麽女人了啊。”我怎麽可能怪他，這個中年還沒享到他女兒福的男子，一輩子的辛酸，都是為了他的邊愛啊，老邊，說對不起應該是我啊。老邊，對不起。
他是愛我母親的，一直都愛，以至於連離婚協議書都簽的那麽瀟灑，他容忍，所以那麽就由我來替他恨我媽吧。他不是沒有脆弱的時候，三年前，他也帶過一個阿姨迴來，一個比我母親還傳統的女子，可當我潑了她一身水之後，老邊就再也沒帶她迴來過。這個世上沒有比我更愛我爸，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他，今生他是我最愛的老邊，也是我最對不起的老邊。
也許，我今生所有的愛恨，從我母親背叛的那一刻開始，就在滋長，在蔓延。記憶中的母親是長發，不厭其煩地編成辮子，之後仍然直到腰間，散開，直直的滑滑的。我小時候愛哭鬧，而那頭長發就成了我發泄的工具，那是我兒時最美的迴憶。我也是愛我母親的，因為愛所以恨她，毫無聯係的因果關係，但我就是愛她恨她，愛她是她一如既往的叫我曉愛，今生也隻有她這麽叫，恨她是恨她走的毫不留戀。恨到不再允許她再叫我曉愛，請叫我邊愛，我是邊愛。
所以我不會見她，永不見，死都不見，要不是邊光國對我歇斯底裏的叫，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今日的她，已經沒有了當日的風采。
“愛，你外公去世了，突發的中風。”兩個月後接到老邊的電話。
“哦，跟我有關係嗎，跟你有關係嗎？”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媽……她很難過，你過去看看她吧。”他的語氣顯然重了。
“我不去尤其是她在的時候，你現在還讓我過去，邊光國，你是不是瘋了啊。”這是我第一次直唿我爸的名字，我是真的急了。“那我外公，死的時候有沒有閉眼啊，生了個那麽不孝的女。”我是真的語無倫次了。
“邊愛，”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叫我顯然他是憤怒了，“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她可是你的母親，有人性，有責任的人就會去看她。”我感覺他的話在扇我的耳光。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但我外公疼他，他說這一輩子除了我外婆，他最對不起的就是我爸了。所以我還是決定去。
我換了一身素衣，白衣白褲，其實我一向這麽穿，記憶裏好像有誰跟我說過“邊愛，你還穿白衣好看，那更像你。”是的，那更像我，像我一樣冷冰冰。
轉了一趟車，來到外公家，進門便看見她，臉色蒼白，眼有點腫。“你，剪了頭發了？”這是我開口跟她說得第一句話。
忽然就看到一雙空洞的眼睛，看著我，“是的，剪了，曉愛謝謝你能來。”
“我是來看我外公的，邊光國叫我來的。”其實我最怕屍體，但我還是來的外公身邊。他瘦了，但很安詳，安詳的讓我想逃離，起身離開，走向她：“我的記憶裏，你還是長發！”說話，離開，道別，整個過程用了25分鍾，我甚至不知道我留給她的是怎樣一個背影。
外公出殯那天，下著雨，不大，但也配合了這種氣氛。老實說我不喜歡這樣的場景。人在世的時候是怎樣對他的，死了反而莊重起來，怎麽著也覺得做作。邊光國沒來，不是不孝，是怕見麵尷尬，我能理解，九泉之下的外公也能懂吧。
喪禮從開始到結束持續了四天，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媽要走了。我去送她，看她提著大大小小的行李，腳步是輕的，我們都沒說話。
最終還是我打破了沉默：“還迴來嗎，你？”
“或許吧，這裏，還有我牽掛的東西。”
“替我跟叔叔問好。”是應該叫叔叔的吧。
“曉愛，你恨媽媽嗎？"我沒說話，因為我不知道怎麽迴答她，看著車走遠。
“媽，再見了……”我給老邊打電話告訴他我送走了我媽，告訴他我餓了，心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