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傳來熟悉的劇痛,陳恆麵不改色,毫不猶豫地將那根筷子抽了出來。鮮血急劇的流失,讓他隻能無力地靠在了謝垣的身上,不,應該說是祁唯,早在他對謝垣起殺意的那一刻,祁唯的記憶就恢複了。


    可恢複了又如何,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們馬上就要死了。


    眼角勾兌了一抹得意跟冷冽,男人無視脖子上噴濺出來的鮮血,壓在祁唯的身上衝他勾了勾唇。


    “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這句話真是耳熟,祁唯動作遲緩地眨了眨眼皮,哦,他想起來了,當初他化身為夏銘給陳恆寄匿名信的時候,就給他寫過類似的句子,隻是沒有想到,陳恆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報複他。


    就算用手捂住脖子上的傷口,依舊阻止不了鮮血從指縫間溢出,祁唯大可以用內力修複傷口,讓血液凝固,隻是他可不想頂著這具殘疾的身體跟男人相處。


    更何況,能夠跟陳恆一起死去也沒什麽不好。


    想到這裏,他將捂住脖子的手扯開,仰頭咬上了陳恆的唇角,“你以為把我弄殘了……我就動不了你嗎?”他用唇舌描摹著男人的唇形,微眯起的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至少我還是得到了你。”


    對於祁唯的舉動,陳恆不由皺了皺眉,這小子,都要死了,居然還想在調戲他,歪過頭避開了他的碰觸,當視線接觸到兩人混合在一起的鮮血時,陳恆嘴角習慣性地挑起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可最終贏得人……是我。”


    “嗯,你贏了。”


    在這場情與欲的角逐中,他從來就是輸的那一方。


    幸好還有個白清,不然他……


    眼前的視野漸漸發黑,祁唯用力摟緊了陳恆的腰,失去焦距的空洞的眼神看向陳恆,裏麵依稀糅雜著一絲狡黠的笑意,他張了張唇,聲如囈語:“你以為這個世界結束了,就……真的結束了嗎?”


    陳恆聽出了話裏的異常,“什麽意思?”


    祁唯隻是笑,到後來笑意僵在了嘴角,而陳恆的這具身體也到達了極限,兩團無形的光暈從兩具身體上抽離了出來,漸漸在空中劃出了他們本來的模樣。


    還惦記著祁唯剛才說的那句話,陳恆第一時間提出了質疑:“你話還沒有說清楚,我在這個世界失敗了,不是應該迴到第一個世界重新來過嗎?”


    雖然沒有實體,祁唯還是伸手虛虛地摟住男人的肩膀,語氣親昵帶笑,還藏著一抹神秘,“不,你會前往下一個世界。”


    下一個世界?


    難道是因為他在前兩個世界的成功起了作用?


    似乎是明白他的疑惑,祁唯聲線溫和地解釋道:“你會在下一個世界完成這一個世界未完成的任務,也就是說——”他頓了頓,忍住笑,故作一本正經地道:“你身上的媚骨會延續到下一個世界。”


    陳恆:“……”


    “好了,時間到了,你先走吧。”


    祁唯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我還要去收白清身上的另一半靈魂。”


    真他娘的蛋/疼。


    看著祁唯轉瞬消失在了空氣中,陳恆麵色頗為複雜,如果媚骨不解除,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麻煩。幸好換了一個世界,一切都是新的,媚骨也沒有了之前的那些限製,到時候他隻要想法讓人愛上他,取得愛他的那人的心頭血就行。


    ……


    陳恆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具棺材裏。


    四周密不透風,漆黑、逼仄、壓抑,而他居然並不覺得窒息,下意識地將手放到鼻下,等到察覺自己沒有唿吸時,他才知道,原來他已經死了。


    這種情況是前幾個世界都沒有發生過的。


    之前三個世界,他都是一出現就繼承原主的所有記憶包括劇情整個的走向的,唯獨在這個世界,他竟然毫無頭緒,甚至不知道他的任務是什麽。或許,這就是他沒有成功結束第三個世界所得到的懲罰吧。


    陳恆伸手抵在了棺材蓋上,黑暗中,他視目猶如白晝,連兩隻手上幹枯發青的皮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他的指甲很尖很長,如同利爪,能撕碎一切獵物。


    這不是一雙正常人該有的人,倒是更像一種生物——僵屍。


    輕而易舉地將密封結實的棺材蓋推開,陳恆動作僵硬地從棺材裏爬了出來,他的四肢彎曲到變形的程度,沒走幾步,隻聽啪的一聲,他的腦袋就砸在了地上,咕嚕嚕地在草叢堆裏滾了一圈,然後咚的一下撞到了一顆石頭上才停下。


    “……”


    這具身體真不好用。


    陳恆歎了一口氣,移動了一下腦袋,揚起臉看向僵硬地站在一邊的身體,盯了一會兒,那半具身體似有感應,嘎吱嘎吱地走了過來,緩緩彎下腰,伸出枯瘦的爪子抓住了他的頭發,將腦袋重新安裝在了脖子上。


    又是一陣能讓人毛骨悚然地吱嘎聲響起,陳恆轉動了一下脖子,確定腦袋不會掉下來後,他才重新抬起步伐,繼續往前走去。


    他已經聽到了潺潺的溪水聲,正好可以用水照一下,看他現在到底是一副怎樣猙獰恐怖的鬼樣子。


    這一處貌似是個亂葬崗,墳頭一座挨著一座,四周雜草叢生,還有像人的手一般大的蜘蛛掛在了樹上,蜘蛛網結的跟粗毛線有的一拚。因為身體太脆,陳恆一路走來,不是腦袋掉了,就是四肢斷了,來來迴迴撿了好幾次,總算是抵達了小溪邊。


    月涼如水。


    陳恆支著腦袋朝河麵望去,澄澈透明的水麵倒影出了一個黑影,仔細看,黑影有著好看的讓人驚豔的容貌,眼尾細長、鼻梁挺括,一張薄唇弧度性感,像是在向人索吻,熟悉的臉部輪廓讓陳恆一時有些恍惚,等到迴過神來,他才反應過來,這是他自己的臉。


    此時跟他在現實裏毫無二致的臉上毫無表情,就這樣在水麵上跟他一動不動地對望。


    陳恆眨了眨眼,撕下了額頭上貼著的符咒,拿到眼前看了一下,上麵跟蚯蚓一樣彎彎曲曲的符號看的他眼疼,他閉了閉眼,指尖一抹,那道暗黃色的符咒就化為齏粉吹散在了風裏。


    沒有繼承任何記憶的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麽,他現在隻知道,頂著他本來的臉的這具身體是一具僵屍,還很脆,隨時會缺胳膊短腿掉腦袋,哦,他還忘了,這具身體沒有心。


    陳恆抬手扶著脖子跟腦袋,緩緩低下頭,盯著他胸前的那個窟窿看。因為是僵屍,他的身體都風幹了,顏色透著死人才有的灰暗,身上的肌理也沒有活人的那種鮮活跟飽滿,此時那個黑黝黝的窟窿四周維持著肌肉跟骨頭被撕裂的痕跡,沒有血,跟幹屍的形態差不多。


    風一吹,冷風從能從那個洞口灌進身體內部,再流入四肢百骸。


    陳恆下意識哆嗦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原來僵屍居然怕冷。


    真是冷啊。


    身上的衣服在他走出棺材的那一刻就灰飛煙滅了,等於說,現在的他是在裸/奔。


    陳恆可沒有這樣的特殊愛好,隻是四周空無一物,隻有半人高的野草猖獗地在風中搖擺,無奈之下,陳恆隻好用爪子割下了雜草,草草地編了件披風披在身上,又編了個草裙圍住了褲/襠。


    舉目四望,這荒郊野嶺的,他的身體又這麽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出這個鬼地方。


    ***


    陳恆走了三天三夜,終於走出了亂葬崗,他是僵屍,不會累,也不會餓,更不用擔心會被猛獸吃了。他這具身體的原主似乎還是個很厲害的僵屍,一路上,沒活物敢靠近他,就連比現實中大了三倍的狀似老虎的猛獸也不敢攻擊他。


    本來他還尋思著逮一隻獵物當坐騎,隻是沒猛獸敢惹他,他速度又不快,隻能靠兩條不中用的腿走出密林。


    密林之外是一堵高高的城牆,能容納五人的城門兩旁,有幾名穿著戎裝的士兵在用一個儀器檢測著來往行人的身份,陳恆拉了拉頭上的草帽,低著頭排到了人群的末尾。


    輪到他的時候,一個士兵掀開眼皮瞅了瞅他身上的草裙,“你怎麽穿成這樣?”


    “迴來的路上遇到劫匪,身上的衣服還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


    士兵聽的半信半疑,“你從哪裏迴來的?”


    陳恆隨手指了一個方向,聲音有些含糊:“那裏。”


    倆士兵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哦了一聲,道:“那裏是機器人與人類領土的交接處,據說僵屍橫行,你沒事別去那裏,不安全。”


    陳恆低眉順眼:“我下次一定注意。”


    “好了,進去吧。”士兵移開了檢測的儀器,朝大門的方向擺了擺手臂。


    “謝謝。”


    陳恆道了一聲謝,從兩人身邊走過的時候,聽到另一個士兵對原先的那個士兵道:“你看那人穿著走路那麽奇怪,別是僵屍吧?”


    “怎麽可能。”原先的那個士兵嗤之以鼻,“剛不是都測過了麽?”


    “上麵下了通知,絕對不能放任何一隻僵屍進去,寧可錯抓也不能漏抓,要是人類被感染了僵屍病毒,我們有兩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瞧你緊張兮兮的,僵屍王早死了幾百年了,現在新冒出來的僵屍首領隻會嘴上叫囂,沒有死去的僵屍王身上的那顆王者之心,僵屍族永遠隻能是我們人類的奴隸跟玩物。”


    陳恆聽的認真,沒有注意前麵的人影,直到聽到對麵的人哎呦了一聲,“哪個人這麽不長眼睛,居然敢撞老子。”


    迴過神來的男人立刻道歉:“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麵的那人眼小鼻歪,滿臉橫肉,擼起袖子就抓住了陳恆的手,“撞了我說聲對不起就完事了?”


    陳恆暗道一聲不好,青黑色的利爪在空中一閃而過,惹的正在討論的士兵停下了說話聲,陳恆連忙將手從橫肉男的手裏抽迴,加快步子往前走,才走了幾步,身後的士兵大嗬了一聲,“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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