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笑影把半道撿來的小冬瓜帶迴家,給他倒了一杯牛奶。


    乖乖接過牛奶,小冬瓜咕嚕嚕喝了一大口,嘴邊留下一圈白沫。


    丁笑影抽出一張紙巾給他擦嘴,笑彎眼問道:“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啦?”


    小冬瓜正襟危坐,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書包還掛在肩上,努力板著小臉脆聲答道:“小晏五歲啦。”


    “五歲了呀,今天周一,怎麽不上學呀?”


    小冬瓜無辜地眨眨眼:“幼兒園放假。”


    “哦,周一放假了?”


    小冬瓜麵不改色地點點頭,眼睛咕嚕咕嚕地轉兩圈,問道:“姐姐,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嗎?”


    “你猜呢?”


    “姐姐這麽漂亮,一定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


    “啊?”“男朋友”這個詞是怎麽和她的形象挨上邊兒的。


    小冬瓜模仿丁笑影之前的動作捏她的臉,道出自己的邏輯:“媽媽整天念叨要哥哥帶一個漂亮的女朋友迴家,不要男朋友,姐姐這麽好看,肯定是女朋友啊,”說著,不高興地鼓鼓嘴,“像多吉娃那種的才是男朋友,一點都不好看,還討厭。”


    “……”


    “多吉娃是誰?”丁笑影好奇地問道。


    沒想到彼時還乖巧軟萌的小冬瓜聽見這名字,抿著嘴,低落的掙開她的手,默不作聲地爬向沙發的另一頭。


    ……


    這是,耍小脾氣了?


    ***


    晚上元博晗加班迴來,開門的聲音驚擾了屋內的兩人。


    “哥哥。”元小晏一見到他就黏糊糊的貼上來,抱著大腿要抱抱。


    元博晗嫌棄地按住他的眉心,把一臉淚痕的小家夥推遠:”你別過來,先說清楚,怎麽迴事?“


    被哥哥殘忍拒絕的元小晏難過的站定腳步,不再試圖往前撲。低頭看著腳尖不肯說話。


    揉了揉眉頭,元博晗看了眼旁邊倚在沙發扶手上,津津有味看好戲的女人,腳尖點地,露出後跟的短襪。


    後掰元小晏的蘑菇頭,小家夥不得不仰頭正臉麵對著他:“我沒有時間照顧你,你迴家。”


    小家夥一聽這話又想哭,哥哥也不喜歡他了。


    瞬時間,淚眼婆娑,強撐著才沒有讓它們盡數落下。


    元博晗俯下身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臉上似笑非笑,目光還時不時掃過她。丁笑影被他搞的毛骨悚然,前傾身子試圖偷聽。他恰好直起身,衝她微微一笑。


    笑容弄得她一晃神,忘了剛剛想做什麽來著。


    小家夥啪啪啪拖鞋砸地的聲響使得她迴神,還沒站穩,小家夥黏糊討好地撲向她:“姐姐,你留下我好不好?”


    冬瓜小是小,勁兒還挺大。丁笑影扶了一把沙發,穩住身子。從懷裏揪出毛茸茸的蘑菇頭:“可是姐姐隻是客人,不能做主哦!你得找你哥哥。”


    小家夥迴頭瞅了瞅哥哥,繼續抱緊丁笑影的大腿,說什麽也不鬆開。‘


    元博晗裝模作樣地說了句:“小晏,不要任性。”繼而衝丁笑影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沒想到躲著裝鹹魚會被殃及池魚,丁笑影摸不清元博晗的深意,隻好試探道:“老板,要不,小冬——晏留下?反正我最近空閑,我幫忙帶他?”


    男人的迴答幹脆利落地:“可以。”嘴角勾起,笑得得意。


    ……


    原來在這裏等著她呢。直說就好嘛!


    幼稚!!


    正在丁笑影憤憤然不敢怒時,元小晏晃了晃她的腿:“姐姐。”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嗯?”


    “我不叫小冬晏,我叫小晏,姐姐你為什麽叫我小冬晏哇?”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啊?”丁笑影迴憶剛剛的口誤,摸摸小冬瓜的蘑菇頭,頂著男人饒有興味的目光,結結巴巴地糊弄:“因為……因為……”


    “因為你姐姐腦子不行,記不住你名字。你以後多提醒她就好了。”


    ……


    “姐姐,哥哥說的是真的嗎?”小家夥也知道腦子不行大概不是好事,所以問得很是小心翼翼。


    丁笑影瞪了一眼作壞的某人,蹲下身拉過肉唿唿的小手:“他逗你的,別理他。”反複揉捏小肉手,沒舍得放。


    小家夥很機智,接收到了丁笑影親近的信號,順著杆子就往上爬,倚靠進她的懷裏。


    丁笑影低頭瞧了瞧他一副靦腆乖巧的模樣。


    唔,下午那坨傲嬌的小冬瓜仿佛是她的錯覺。


    *


    好不容易小家夥睡著了,丁笑影迴房收拾了一下出來,正碰著元博晗展顏笑得歡快,一雙桃花眼瀲灩無雙。


    他聽見動靜迴頭正好間她,招手喚她:“你過來。”


    難得的一景,丁笑影不敢耽誤,啪嗒啪嗒地跑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元博晗把手機遞過來,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張照片。小學生的田字格本,上麵是歪歪扭扭的一大段話:


    “爸爸媽媽,我走了,你們不用找我,我是不會迴來的。即然你們更喜歡多吉娃,就不須要我了。你們放心,我會在外麵過得很好。雖然我不在你們的身邊了,但是我依然愛你們。”


    落款是離家出走的兒子:小晏。


    離字不會寫,還是用“li”的拚音替代。


    ……


    “這是?”


    “這次元小晏離家出走留的一封信,”元博晗強忍住笑意,“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寫幾次,已經積攢幾個作業本了。”


    ……


    “多吉娃是誰?”


    “我媽閑的沒事養的一條拉布拉多。”


    “……”


    厲害了我的小冬瓜。


    ***


    笑過之後丁笑影正經起來:“老板,真的讓我帶啊?”


    “嗯。”兩人離得很近,元博晗能夠聞到她身上獨特的馨香,假意拍拍西裝褲上的褶皺,他不動聲色地後移半個身位,完了以後一隻手插|進褲袋,神閑氣定。


    丁笑影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她在擔憂能否帶好那隻小冬瓜。


    “哦,對了,”元博晗走進書房,拿著一個檔案袋出來,“這是代言的合同,你收好,具體拍攝時間會有工作室的人和你聯係。”


    丁笑影接過,看也不看,放在一旁。


    正事說完,剛剛歡樂怡然的氣氛一去不複返,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場麵陷入尷尬。


    元博晗一手撥弄車鑰匙,漫不經心地開口:“你認識向玖詩?”


    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親曆元博晗打聽女人,丁笑影震驚地抬頭:“嗯,是認識,怎麽了?”


    “她是a市本地人?”


    “嗯。”


    “你和她關係很好?”


    “嗯。”


    “性格怎麽樣?有男朋友嗎?”


    熟悉的套路讓她全身一僵,中指無意識地摩挲大腿外側,粗糙的觸感勉強讓她保持冷靜,若無其事地迴道:“沒有,怎麽了,老板喜歡她?”昂起頭注視他,不放過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卻不想這人笑了笑,不置可否,抬起手看看表,迴房休息:“時候不早了,早點睡。”經過她身邊時突然停住,歪頭看著她。


    丁笑影不明所以,瞪大眼與他對視,眼睛裏還迷蒙著一層水汽。


    被她豎毛戒備的樣子逗樂,輕笑一聲,元博晗伸手直直地戳了兩下她的嘴角,甩手離開。


    “……”


    她都沒有笑出酒窩,所以他是在戳什麽啊!


    戀窩窩癖的死變態!!


    當晚,心滿意足戳了酒窩的元博晗安然入睡,另一頭的丁笑影卻輾轉反側睡不著。


    心慌他反常地打聽向玖詩的舉動,元博晗怎麽會認識向玖詩?一個是a市電視台主持人,一個是對娛樂圈閉目塞聽的理工男,怎麽會有交集的呢?


    她又翻了個身,黑暗中暴躁的拎過枕頭,狠狠捶打,隻想把吊胃口的那人也拖過來打一頓。


    ***


    次日清晨丁笑影是被小孩子“咯咯咯咯”的笑聲吵醒的,擁著被子坐起身,呆坐著抒發起床氣。


    清醒後掀開被子,穿鞋往外走。


    不對勁。


    不對勁。


    她低頭看著手上握著的枕頭,五指伸直,沒掉。


    用力甩,沒掉。


    手臂懸空掄圓圈……沒掉!


    “老老老……板?”


    “嗯?”


    我去!怎麽又來了??!!


    “怎麽辦?”丁笑影癱在地毯上,雙目呆滯的看著手裏擺脫不了的小妖精,欲哭無淚。


    附身枕頭的人情緒似乎也好不到哪兒去,伸出五指與她手掌相抵,試圖將二者分離。


    五分鍾丁笑影看著紋絲不動的枕頭,心灰意冷地往前一撲,臉朝地。


    幸虧還有理智,快手把枕頭挪到身下墊底,避免吃上一嘴的毛。


    元博晗:……


    再起身,丁笑影驚喜的發現她的手掌解放了。不過,枕頭粘在了她的脖子上。中間箍一圈就能當蝴蝶結修飾她這個禮物了。


    被糊了一枕頭的丁笑影:……


    從一個深坑移到另一個深坑的元博晗:……


    “姐姐!姐姐!”小家夥咚咚咚敲門,聲音一掃之前的歡快,帶著明顯的哭腔。


    丁笑影匆匆扯下脖子上的枕頭,提在手上,拉開門:“怎麽啦?”


    小家夥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拉,還不忘“哇”的一聲哭出來:“姐姐姐姐,哥哥醒不過來了,他是不是死了哇。”


    據說死了的某人:“……”克製住想伸出去怒刷存在感的五指,默默裝死。


    被元小晏拉去元博晗的額臥室轉了一圈的丁笑影,耐著性子蹲下來安慰這隻圓滾滾肉唿唿的小冬瓜:“小晏不哭,哥哥隻是太累了,他在睡覺,我們不要吵他,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嗎?”他止住眼淚,將信將疑,淚珠掛在又長又翹的睫毛上,搖搖欲墜。


    “真的。”為了增加可信度,丁笑影一麵揉搡蘑菇頭,一麵重重地點頭,總算獲得了小冬瓜的信任。


    把元小晏糊弄到客廳一個人玩,丁笑影拿著枕頭偷偷摸進主臥。


    大概是小家夥擔心哥哥著涼,給他整理過被子,被角細細掖在脖子下,一絲縫也沒露。


    一人一枕坦然地站在床邊,細細研究身前睡得香甜的*,隨著深深淺淺的唿吸起起伏伏。


    一刻鍾過去了,一無所獲的丁笑影捶了捶酸疼的背,不敢出聲叫停,生怕打斷他的思路。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元博晗開口:“走吧。”


    “不看了?”


    “不看了。”


    “發現什麽了嗎?”躊躇遊移了幾秒鍾,丁笑影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沒有。”


    “……哦。”


    擰過頭見她出來,小家夥啪嗒啪嗒跑來:“哥哥醒了嗎?”


    “醒過一次,不過太累又睡了,他讓我告訴你,乖乖的,聽話。”


    聽說哥哥無礙,牽腸掛肚的小家夥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大事解決了,小事自然也冒頭了:“姐姐,我餓了。”


    丁笑影迴憶了一下上一次自己下廚的場景,微微一笑:“等著啊。”


    不明真相的小冬瓜:“好啊好啊,期待姐姐的早點。”


    上帝視角窺視的某人:“出去買吧,小區不遠就有早點鋪。”


    飛了個大白眼,丁笑影無語:“去街上玩枕頭y麽?”


    失策的元博晗:“……”


    總是忘了給自己一個準確的定位怎麽破?


    最後折中,選擇了點外賣,一大一小總算平安填飽了肚子。


    好不容易等到家政張姨上門,丁笑影按照元博晗的吩咐,把小冬瓜交給她照顧,抱著枕頭就飛奔迴了客房。


    睡覺!


    兩人想到前幾次都是丁笑影睡著了,他就來了,猜測也許睡覺就是附身的契機。


    正好丁笑影昨晚沒睡好,閉上眼沒一會兒,元博晗就聽見身側輕微的唿吸聲。


    閉上眼耐心等待奇跡出現。


    兩個小時過去了。


    元博晗睜眼——閉眼——睜眼——閉眼——睜眼。


    唿——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注視身邊沉睡的女人,麵色紅潤有光澤。


    左右手各伸出一隻手指,兩側夾擊,最短距離,直擊紅心。


    戳戳戳——沒醒,戳戳戳——沒醒。


    戳戳戳戳……


    夢中正在吃包子的丁笑影眼見著自己還沒下口,白白嫩嫩的包子皮上就被戳了兩個大黑洞,驚叫著坐起……


    “我有工作,去書房。”如願以償的某人涼涼開口,語氣中還有一絲不察的嘚瑟。


    一聽見他的聲音,丁笑影就知兩人的如意算盤失敗,順著他的話來到了書房。


    沒有時間四處張望,一進門,元博晗就收起了剛剛使壞的大男孩樣,指揮她開電腦點開代碼編譯器。


    頁麵彈出,嘩啦啦地一大篇亂七八糟的符號,看的她眼睛疼。


    元博晗桌上放置了兩台顯示屏,方便代碼調試,丁笑影左看看頭疼,右看看頭疼,默默的把臉埋進枕頭裏,不看不聽不想。


    總算舒服點了。


    “靠近一點,我夠不到鍵盤。”他的手雖然能夠伸出枕頭,卻也是有限度的。


    丁笑影聽話地往前撲。


    變成枕頭已經很可憐還被壓榨,背了個大腦袋的元博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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