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沙縣小吃的店門。


    於宥大大咧咧地找了塊空地方坐下,拿紙擦了擦桌麵,對著對麵的人點了點下巴,“坐吧,這裏比不上大飯店,你將就下吧。”


    顧齊言倒是沒說什麽,沉默地坐在位置上。


    留著短寸頭、穿黑襯衫的老板掀了簾子出來,手裏還攥著塊抹布,先衝於宥露出個親切的笑容,“來啦?”


    坐在對麵的男人太過顯眼,和其他來吃飯的人又顯得那麽格格不入,即使臉上帶著疲意,那由內而外散發的矜貴氣息是遮不住的,他衝於宥擠了擠眼,語氣非常歡快,“帶朋友來啦?該不會是——”


    於宥知道老板八成是把顧齊言當成自己男朋友了,於是迴他:“就普通朋友。”她轉而朝著糊在牆上的菜單看了一圈,大概是年份已久,菜單翻著油膩的光。


    “老板,一碗雜醬麵,再來一份煎餃。”


    “好嘞。”


    於宥把目光放在對麵的人的身上,“你呢?”


    顧齊言:“跟你一樣吧。”


    老板重新複述了一遍,得到肯定後去了後廚。


    冰箱的關合聲落下,沒一會兒,從後廚傳來翻炒的當啷響聲。


    於宥小啜了一口茶,幽幽開口,“說吧,在我家樓下呆那麽久,想幹什麽?”


    “擔心你。”他說。


    於宥被光榮地嗆住了,“你變態啊?別告訴我你昨晚就在那了。”


    顧齊言抿唇看向她,沒說話。


    於宥瞄了一眼他蒼白的麵色,那遮掩不了的黑眼圈,以及三眼皮都困出來了。


    得了,肯定呆了一宿。


    於宥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嘴張了半天一個字沒蹦出來。


    好在老板端著雜醬麵出來了,“小心燙,多拌拌,香著呢。”


    於宥瞧見對方緊擰著的眉心,以為他嫌不幹淨,於是拿了雙筷子往熱水燙了燙,這才遞給他。


    顧齊言神色複雜,“我沒關係的。”


    於宥吃了一口麵,拿紙擦了擦嘴,最終她還是沒憋住自己的心思,衝顧齊言淡淡道:“吃完你迴去休息吧,我沒事的。”


    “那我們之間的關係?”顧齊言覺得這話說得太早了,忙話頭一轉,嘴角有了不易察覺的弧度:“你不會再生我氣了吧?”


    “嗯。”這一個字聲細如蚊。


    顧齊言不解地看她,“什麽。”


    於宥有些惱了,拿著筷子敲碗邊,很響亮的幾聲,“我說嗯,嗯你聽不懂?煩人!”接著又把碗朝他麵前推了推,“快吃飯!吃飯別說話!”


    顧齊言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手不自覺地就想摸摸她柔軟的腦袋,手伸到半空又停下了,怕對方覺得自己得寸進尺,“嗯,吃飯。”


    平時看不上眼的雜醬麵,比任何一頓大餐都要香,顧齊言覺得。


    於宥也控製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心裏非常暢快,這麽多年都沒有過的感覺。


    ……


    顧齊言開著車上了馬路,心情頗好,他順手開了車載音響,女人清脆的歌聲頓時充斥在逼仄的車裏。


    他已經單曲循環了有兩三天了,就連手機鈴聲還有鬧鍾都換成了這首歌。


    前天,徐枕坐過一次他的車,沒少吐槽,“媽的,能換首嗎?我感覺都魔性了,腦子裏全是這旋律。”


    顧齊言並沒有向他屈服,反而很不要臉地迴對方,“我老婆寫的歌,好聽。”


    徐枕看過演出,知道這首歌是於宥她們組合唱的,當時主持人介紹的時候,還特地說了一句接下來要表演的組合是所有舞台中第一個用原創歌曲的。


    後來網上爆出了這曲子五線譜的手稿,上麵有大寫的幾個字,作曲、作詞:於宥。


    多才多藝的選手都容易圈粉,於宥能在比賽中突出重圍,大概也是因為這個了。


    徐枕裝嘔吐,“呦,都喊上老婆了,我以前怎麽沒覺得你這麽不要臉?”


    顧齊言瞥了他一眼,“和你比,我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徐枕非常憤怒地給了他一拳,“靠!”


    顧齊言將飄遠的思緒扯了迴來。


    信號燈跳成紅燈,透過車窗一眼望去,車屁股都快排到天邊了,透著煩躁、不耐的鳴笛聲此起彼伏。


    顧齊言單手撐在方向盤上,放鬆了坐姿。這要換做平時,他一定少不了要吐槽一下這堵得要上天的交通,但今天他實在生不起來氣。


    大概,是愛情的力量?


    顧齊言垂眸淺笑,過了一會兒他又笑不出來了。


    顧冬深貌似懇切的話在他腦子裏飛一般掠了過去,他開始煩躁起來了。


    父親又怎麽樣?


    顧齊言繃緊了身子,自己已經長大了,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了,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也不會甘願被人束縛。


    難道連追求一份簡單的愛情,也要看人臉色嗎?


    顧齊言的唇抿成了一條線,什麽風杏的簽約合同,什麽大把好的資源,自己的確是給不了於宥。


    可他願意一步一步地陪著她走到她想要到達的高度,他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保護與陪伴。


    ……


    於宥拿起吉他,調了調音,彈了一會發現今天特別沒有感覺,於是歎了一口氣,放下吉他去了臥室。


    找好睡衣,洗了一把舒適的熱水澡。


    於宥躺在床上刷微博,微博熱搜上已經沒有自己的名字了,也沒有沒完沒了的私信,評論下也恢複了之前和諧的狀態。


    讓她驚訝的是,紀荒也發了澄清消息。


    紀荒v:酒店那位是我女朋友,不是你們猜想的那一位。簡單解釋下。


    於宥輕笑了聲,她還以為紀荒這樣拽到天上的人不屑迴應了,算他還有點良心。但轉念一想,也許人家就是不想和自己的名字被綁在一起。


    總之,輿論終於消停了,這還是值得慶賀的。


    於宥心裏最後一塊大石也放下了,頗有興致地點開紀荒那條微博,看了幾條評論。


    [雖然你有女朋友很正常,但是這麽突然地就坦白了,還是好傷心,腫麽辦qaq]


    [竟然有女朋友了,脫飯一分鍾。]


    [還好我愛的是你的音樂,不是人。]


    [心疼你,和女朋友約會還被某個選手拉來炒作,那個選手是慣犯了吧,各種炒作簡直神煩。]


    於宥看到第四條評論就不開心了。炒作?慣犯??


    她出於好奇在微博搜索欄裏輸入於宥炒作四個字,指腹往下滑,一條微博吸引了她的眼球。


    吃瓜群眾樂樂:會演那天給w於宥女神應援了,女神看見我了耶,沒白費我花了一整天做應援牌!開心!另外想起一件事,做我身邊的男人一直不準我舉牌子,好討厭,好在女神看見了。講真,要不是看他帥,我直接抽他丫的!


    微博文字下麵還附帶了一張應援牌的圖片。


    於宥對這個人是有印象的,因為其他選手的小粉絲都是舉xx我們陪你一起走,xx加油,xx不紅天理難容之類的,隻有這貨的應援牌上赫然寫著“但求睡一次於宥,死而無憾”!


    她想不注意到都難。


    再往下滑,這貨緊接著這條微博又發了一條。


    吃瓜群眾樂樂:話說,坐我身邊那男的長得挺像顧齊言的……


    於宥按住額角,這條微博應該就是罪魁禍首了。她點開,果然,底下的評論不能看。


    [說吧,水軍多少錢買的?]


    [蹭男神熱度?先死個媽再說。]


    [提我老公你炸了!別把我老公跟三百六十線女歌手放在一起成嗎!我們不約!]


    [厲害了這位歌手,熱搜天天見啊!]


    距離這些微博評論發出去的時間已經過去有一兩天了。雖然沒人再討論了,但是光用腳趾頭想想都能知道她這一次事件給她毀了多少路人緣。


    沒有地位,沒有熱度,活該被人誣陷嗎?


    真是悲哀啊……


    手機突然響了,把正在沉思的於宥嚇了一跳。她怔怔地看著屏幕,猶豫著要不要接,因為這個號碼不但陌生而且奇怪。


    末尾四個四。也是蠻怪異的。


    這時候時間也不早了,透過窗外看去,夜色很重,高大的柳樹投下斑駁陰影,還有陣陣陰風刮過窗戶,發出細微的聲響,給這場景自然地配上了詭異的bgm,各種恐怖故事,妖魔鬼怪的猙獰麵孔像彈幕一樣從於宥腦子裏飛速閃過。


    她拿手機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隻感覺汗毛都立起來了,


    怕黑,怕血,怕疼。於宥覺得還得加上一項,怕鬼。


    在快要自動掛斷的時候,她終於接起來了,對著手機那頭說了句,“喂,您是?”


    她咽了咽口水,說話聲音都分岔了。


    “於小姐,你好啊?”


    那頭是個低沉的男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為之,說這一句話的腔調有點做作,還有點調戲的意味在裏麵。


    “您是?”


    “你說呢?”


    有病嗎,這人?


    於宥氣憤地來了句,“不說我掛了。”


    在於宥要掛掉的前一秒,那人說:“我是紀荒。”


    腦子轟鳴一聲。


    於宥拿手機的手僵在半空,對她來說,這人比鬼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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