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他所有的感性之後,由理性支配之下的外殼會變得無懈可擊,這就是所謂的“神性”,也是祂們最大的特點。


    神,是沒有弱點的。


    輝煌的大廳內,星焱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向眼前懸浮的深藍色核心,他或許並沒有準備好,但時間從來都不等人……


    “來吧。”


    在觸碰到核心的刹那,一道耀眼的白光瞬間吞噬了星焱,自此,雨族的主殿內變得寂靜無聲,就像是從沒有人來過一樣。


    試煉已經開始,星焱…以及整個藍星都沒有迴頭路可走,所有生靈的希望全部都押注在了這顆核心的身上。


    “嗒——嗒——”


    漫步在清澈的湖麵之上,星焱覺得這種體驗也挺新奇,俯下身子,他看著湖麵中自己的倒影,一抹金絲攀上他的眼眸,卻又被迅速地壓製了下去。


    前方,西格納斯的身影自雲霧中顯現,他的雙眼變成了不帶任何雜雜質的燦金色,他放開了核心對他的侵蝕,隻為了讓繼任者能夠更好地領悟神力的真諦。


    西格納斯抬手,三道水元素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星焱,後者也是很快反應過來,附著烈焰的劍刃橫向揮動,與水箭碰撞後散發出大量白霧。


    星焱的眼神凝重,烈焰包裹著他的身軀,他大步踏入白霧之中,接觸到星焱的白霧被高溫迅速汽化,但……星焱在其中竟迷失了方向感。


    背後傳來一股寒意,星焱迴頭的瞬間,正好對上那雙燦金色的眸子,西格納斯的拳頭上附著一層寒冰,與星焱燃燒著烈焰的拳頭碰撞在一起,兩種相斥的能量發生了爆炸。


    恐怖的氣浪將星焱掀飛了出去,而西格納斯的身影站在原地巋然不動,右拳舉過腦後,極寒的氣息匯聚在拳頭上,趁星焱還處於僵直狀態,一條兇神惡煞的冰龍朝著星焱撲去。


    星焱被凍的腦子有點懵,思維都比平時慢了零點一秒,他死死抵住冰龍的兩排巨齒,手臂猛然發力將冰龍過肩摔重重砸在身後,碎裂的冰碴子打在臉上,星焱不禁哈出一口寒氣。


    兩人的身影相隔而望,刹那間,兩人突然消失在了原地,隻能看見天空因爆炸產生的壯觀焰火。


    西格納斯一手抓住了星焱的肩膀,極致的寒氣覆蓋而上,星焱也不跟他客氣,火焰匯聚在拳頭上轟向他的腋下,在這條手臂完全失去知覺前,能換掉對方一隻手完全不虧。


    然後他就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西格納斯的臉頰上突然出現了像是魚鰓的器官,吞吐間,平靜的湖麵突然掀起了驚濤駭浪,一道水柱直衝雲頂,埋沒了星焱的身影才放心沉入湖麵。


    清澈的湖麵染上一抹赤紅,一道更為壯觀的炎柱衝天而起,星焱的腳下是岩漿構成的漩渦,他每踏出一步,都會有刺耳的“滋滋——”聲環繞在耳畔。


    西格納斯的外表已經發生了顯著變化,深藍色的魚鰭生長在他的四肢上,就連高挺的脊柱也是漸漸彎曲,背鰭穿透了他背後的皮膚,此刻的他看起來才有一種作為boss的壓迫感。


    悠揚的歌聲響起,星焱稍稍一晃神,西格納斯突然瞬身來到星焱的麵前,手臂上的魚鰭被他當作鋒利的刀刃,輕鬆割開了圍繞在星焱身周的火焰屏障,血腥味讓星焱清醒了幾分。


    他的心裏特別鬱悶,一個大老爺們,唱歌聲音怎麽跟十幾歲的小蘿莉一樣,他的歌聲還帶有某種魔力,星焱差點就被逼的靈魂出竅了。


    歌聲以震蕩波在湖麵傳遞,衝刷著星焱的身體,讓他無時無刻不感到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一般。好不容易集中精神,星焱的身前形成一道火焰旋渦,西格納斯的斬擊落入旋渦之中如同泥牛入海,這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真的難受。


    星焱掐準時機,雙手鉗製住住了西格納斯,他的能量匯聚在膝蓋,發出淩冽的一擊頂在西格納斯的下巴,他的身體不自覺向後倒去。


    “起!”


    星焱的雙手一拍,湖麵突然冒出兩隻暗紅色的熔岩巨手,巨手上顯現著隱隱有崩裂跡象的岩漿,向著身處中心的西格納斯合攏。


    西格納斯從僵直中恢複,身體不可思議地在空中轉體,雙手攤開握向兩隻熔岩巨手,散發著極致高溫的熔岩就這樣被輕易凍結,湖麵也結上了一層堅冰,冰錐一直蔓延伸向星焱。


    星焱的視線左右飄忽,分析著戰場的局勢盡力去躲過每一根飛來的冰錐,而總有那麽幾個漏網之魚,星焱隻好拔出長劍,誰知劍氣還未切開堅冰,冰錐便自行爆裂,其中真正致命的冰針以超音速射向星焱。


    而且……每一擊都恰到好處地瞄準了他身上的穴位和關節。


    西格納斯的右手虛握,埋藏在星焱體內的冰種子開始迅速汲取能量,從外麵看來,星焱的身上憑空長出無數冰錐,脆弱的身體猶如瓷娃娃,不知道碰一下會不會直接碎掉。


    “三昧真火!”


    星焱沉喝一聲,比先前更加旺盛的紫焰燃起,埋藏在體內的冰種子被火焰溶解,星焱硬核地拔出自己身上的所有冰錐,大量的鮮血溢了出來,星焱卻毫不在意,右拳猛地錘向自己的胸口,加快著血細胞的再生。


    他的頭發變成了一團紫色的烈焰,右手一招,純粹的火元素長劍凝聚於掌中,不停劈砍著如雨點般飛來的冰箭,星焱看似步伐淩亂,實際上是在不斷往冰箭上借力,直至他終於來到西格納斯身前。


    清澈的湖底傳來龍吟聲,一條威武的冰龍托著西格納斯飛向高空,冰龍兇狠的眼神注視著星焱,一口寒冰龍息襲來,星焱抬起長劍想要抵擋,簡單的動作卻是無比僵硬。


    凍結時間。星焱的瞳孔驟縮,龍息轟擊在身上,白霧散開之時,他已然被封鎖在了玄冰內部。


    “哢——”


    玄冰表麵裂開了一道紋路,星焱的右手緊握,憑借著將三昧真火凝聚於體內,被冰封後他依然能夠行動,比合金還要硬上幾分的玄冰被星焱的拳頭打破,他遙望著龍頭上的西格納斯,眼中燃燒著熊熊的烈焰。


    西格納斯向前一指,冰龍龐大的身軀朝著星焱俯衝下來,西格納斯的眼中雷光閃爍,漆黑的烏雲匯聚在上空,隱隱可見烏雲中有一道修長的身影穿梭。


    冰龍的龍尾一甩,數根冰錐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射向星焱,星焱深吸一口氣,頭頂燃燒著的紫焰更加旺盛了幾分,身前,由熔岩凝成的巨大拳頭破開了所有冰錐,抓住冰龍的龍尾,滾燙的岩漿蔓延上冰龍的身軀,冰龍在頃刻間溶成了一灘淨水。


    星焱當然沒有忽視西格納斯,在他落地之前星焱就已經擺好了架勢,左手抵在長劍的尖端,右腳後退一步,紫色的火焰攀附上長劍,拖著長長的焰尾刺向西格納斯。


    自始至終,西格納斯的眼神都十分平靜。


    一條水元素匯聚成的巨齒鯊衝出湖麵,同時,烏雲中的身影終於降下了雷電,不過是劈在巨齒鯊身上,它散發出來的氣勢讓星焱直唿不妙,但炎劍已經和鯊魚的巨齒碰撞,狂暴的能量風暴席卷了方圓百裏,星焱狼狽的身影在迷霧之中顯現出來。


    真不愧是神的力量,隻是冰山一角自己都無法抗衡。


    西格納斯遊刃有餘的樣子落在星焱眼中,讓他的心情不禁低落幾分,腳步聲越來越近,星焱此時還因為麻痹而無法動彈。


    腳步聲突然消失,西格納斯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星焱身後,一柄燦金色的三叉戟對準了星焱的心髒。


    赤紅色的蓮台毫無預兆從星焱腳下升起,而從空中俯瞰,兩人下方的湖麵也浮現出赤紅色的蓮花圖案,星焱跪在蓮台上,雙手捧著一朵紅蓮。


    “業火紅蓮之海。”


    耀眼的炎柱自湖底升起,巨大的轟鳴聲讓星焱的嘴角不禁上揚,紅蓮業火衝破了天空的烏雲,連同裏麵的詭異生物一起抹殺。


    紅蓮驅散了黑暗,按理說核心內部是不存在太陽的,因為這種無效的能量利用方式會被核心直接剔除,紅蓮形成的火球宛如烈陽,正高高懸掛在兩人的正上空。


    西格納斯的身影被紅蓮業火淹沒,星焱並沒有感受到他的氣息,但看著下方仍然充滿水的湖麵,他的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瀚海之界。”


    空靈而又威嚴的聲音迴響在耳畔,耀眼的炎柱竟是在霎那間熄滅,平靜的湖麵出現了一道漩渦,漩渦中心,一根根深藍色的鎖鏈纏上星焱的四肢,烈火幾乎是同時燃起,但鎖鏈似乎是對星焱有克製作用,火苗才剛剛燃起便瞬間熄滅,他隻能無力地被拖至海底。


    眼前一陣恍惚,纏在身上的鎖鏈已然消失,星焱看著眼前輝煌的海底城市,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名字。


    失落古城——亞特蘭蒂斯。


    繁榮的城市內卻沒有一個居民,給這座城市平添上一份淒涼,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坐落於城市中心,西格納斯慵懶地坐在黃金椅上,擲出的三叉戟卻是劃破空間突然來到星焱身前。


    “鐺——”


    炎劍沒能在三叉戟上留下任何痕跡,倒是西格納斯力大勢沉的三叉戟逼的星焱連連後退,將他深深釘入隕鐵製成的地板內。


    西格納斯一招手,湖麵上突然降下一個巨大的湛藍色船錨,船錨對準了星焱所在的坑洞,加上三叉戟,西格納斯準備讓這場試煉直接結束。


    他還是沒能達到他的預期。


    低沉的轟鳴聲響起,一切仿佛已成定局,如果忽略地板深處的一道火光的話。


    以星焱為中心,烈焰風暴撕裂了整座亞特蘭蒂斯,船錨也在無盡的火焰中崩裂,西格納斯微微眯眼,那恐怖的能量讓他不得不張開屏障保護自己。


    神器三叉戟被彈開,徑直插入了西格納斯身前的地板,從烈焰風暴中走出一個全身被熔岩包裹的人影,赤紅色的鎖鏈穿過他的肩胛,看上去就像是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鬼。


    湖底的重壓已經不能束縛他的行動,星焱睜開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西格納斯在他的眼中看見了烈陽,碎片化的血紅色圓環在他身後懸浮,看起來離凝聚成功隻差臨門一腳。


    “可惜,如果你早些達到這個境界,我們也不會迎來這樣的結果。”


    西格納斯長歎一聲,他的背後升起燦金色的神環,神環上雕琢著複雜的紋路,那是前任神明所經曆的一切,西格納斯時常會從神環上瞥見真正浩瀚的星海,那裏令他向往,他卻無法擺脫自己的使命。


    三叉戟飛入手中,西格納斯遙望著星焱,紅色與金色的流光緩緩注入他的體內,他身後破碎的血紅色圓環也漸漸染上了一抹燦金,而金色隱隱有壓過紅色一頭的趨勢。


    自從進入核心以來,星焱一直在抗拒核心的力量,神性的侵染會給他帶來無法想象的後果,他是個貪心的人,既想要得到無與倫比的力量,同時又不願割舍自己的感性,沒有核心的加持,他在與西格納斯的戰鬥中自然會落入下風。


    因為——這整個湖泊都是核心內神力的儲量。


    星焱最終被現實擊敗,任由金絲流入自己的體內,他能感覺到自己腦內的記憶正在緩緩褪色,從黑白的片段之中,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怒哀樂。


    傳承,現在才剛剛開始。


    ……


    白光一閃,星焱獨自迴到了西格納斯的大殿之中,桌上還有一杯未飲盡的紅酒,星焱注視了許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核心在他的胸膛內跳動著,在淬火的劍刃刺穿西格納斯的胸膛時,他的眼中飽含著釋然和欣慰,他本想慢慢體會死亡。但很可惜,他的一切都被核心所吞噬,轉而擁抱向新的宿主。


    自己最尊敬的人在眼前隕落,星焱應該感到惋惜和傷感,但他的眼中隻剩下平靜,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他坐在威武的龍椅之上,就好像這裏原本就是屬於他的位置。現在的星焱,通過核心能夠監測到雨族所有成員的一舉一動,並代入他們的視角,他自身的感知也覆蓋住了雨族和人類兩方的軍營,一切對他來說都已不再是秘密。


    包括,因為害怕躲在柱子後麵的小魚兒。


    星焱的淡黃色瞳孔出現了些許波動,他從龍椅上起身,轉瞬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的身後。下一刻,塞壬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短促又溫熱的氣息吹在鎖骨處,她不禁麵露羞澀。


    “你……”


    嗔怪的話語還沒說出口,直到迴過頭,塞壬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在漆黑和淡黃之間來迴波動,一個大男人抱著他的時候居然在顫抖,塞壬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此刻的星焱應該需要自己。


    【我隻剩下一天能夠保持清醒,今天以後,核心的神性會將我徹底吞噬,藍星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低語直接在塞壬的腦海中響起,不僅如此,因為要對塞壬開放核心的力量,她也理所當然地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一滴淚花落下,空氣中瞬間增添了幾分寒意,它們永遠地結成了冰花,再也不會有暖焰來破壞它們永恆的美。


    星焱擦去塞壬眼角的晶瑩,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核心的侵蝕已經開始,倒計時歸零的那刻,也將會是塞壬重生的那日。


    【我忘記了許多概念,但至少,我現在還記得什麽是喜歡,我們以前的生活一定很美好吧】


    “嗯。”塞壬用力地點了點頭,她的內心非常糾結,就像是末日之前明明做好了許多規劃,但真正到了那一刻又不知道從何開始。 她牽著星焱悄然從後門離開了大殿,核心為他們提供了穿越空間的能力,塞壬帶著他來到了自己以前偷偷準備好的婚房。


    紅色的綾帶,金絲,彩綢,龍鳳燭……一樣不少,她花了好長時間去了解神州的傳統婚禮,不過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那麽長的時間。


    換上一身紅衣新郎裝的星焱坐在婚床上,盡管視線被帷幕遮擋,他依舊能夠感知到塞壬在做的準備。


    帷幕被緩緩拉開,塞壬的麵頰已經帶上了些許桃紅,她一手放在星焱的胸口,那裏有兩種跳動的聲音,屬於心髒的聲音正漸漸變得衰弱。


    “我會完成我們的願望,所以,放心交給我吧。”


    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的期願……


    痛苦與快樂並存,這是第一夜,亦是最後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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