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上午了,但是微亮的天光今天是照不進白羊兒的房間了,因為她今天拉了很厚的窗簾,厚的就像是一片無法驅散的烏雲。


    她張開眼睛,從十分鍾的小睡中醒來,鼻端縈繞的仍是濃冽的酒氣。


    本是一塵不染的房間現在顯得十分淩亂,空酒瓶扔得到處都是,原本放滿酒瓶的移動推車上還堆著大半箱未開的烈酒。


    白羊兒就坐在一堆空酒瓶中間,左手抓著半瓶還沒喝完的酒,低垂著頭,右手用力抓扯著灰色的柔滑發絲。她赤著雙足,身上是一套不太合身的睡裙,睡裙很小,像是小時候少女的睡裙,而且上麵也僅僅象征性地係了兩顆扣子,裏麵是一片雪白的肌膚,看來在睡裙下,白羊兒什麽都沒穿。


    一陣劇烈的疼痛讓白羊兒清醒了過來,她皺了皺眉,揉了揉快要裂開的腦袋,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但是在站直的時候,她的胃猛然翻湧,虛弱無力的雙腿差點支撐不住身體。海倫臉色蒼白,扶住了旁邊的梳妝台。


    她定了定神,等身體的不適稍稍平緩,才找出一枝針劑,刺入自己大腿,過了兩分鍾,她蒼白如紙的臉上才有了些血色。


    上一次喝醉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白羊兒其實極度厭惡失控的感覺,所以她從不喝醉,但是有生以來寥寥可數的幾次醉酒,似乎都和無法控製的事件有關。


    這種藥劑能夠讓人放鬆,藥力很快隨著血流走遍全身,撫慰著白羊兒裝滿倒空、反複折騰過幾次的胃。她喝下一杯清水,才算感覺好些。


    隻是清醒的感覺卻更加難受。


    她穿的這件睡裙,是父親在她出生的時候就為她準備好的,至於為什麽那時候莊誌武就準備到了女兒十歲左右的衣物,必須要問他本人才會清楚。


    這些年來,不管去哪,她都從來不曾丟棄過這件睡裙,無數次看著這條睡裙,都會忍不住想象自己的父親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無數次都會期望著一個男人會突然出現,會用慈祥的目光看著她,摸摸她的頭,告訴她這麽多年對不起她。


    這是一個從未見過自己父親孤兒的執念,也隻有同樣身為孤兒的人才能理解。


    隻是她實在是無法想象這一幕真的會來,而且還會這樣來。


    而且一來就逼著她在兩個她生命中無法割舍的男人之中做選擇。


    選父親還是選男人?


    若是這個男人對她不好也就罷了,可是……一想到殷有德那張雖然不好看,卻無比令她安心的麵孔,她都覺得心如刀割,這麽久了,第一次遇到一個真心待她且如珠如寶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又如何能夠下心背叛?


    但是自打出生就素未謀麵的父親,又是能夠舍棄的麽?


    白羊兒已經想這個問題想了一夜,卻無論如何也無法作出抉擇。


    何以解憂?


    唯有杜康!


    雖然眼前沒有杜康酒,但別的酒一樣可以解憂!


    還有兩天……白羊兒閉上了美麗的眼睛,重又拿起了酒瓶,在最後那一刻到來之前,隻怕她都是無法作出決定了,眼下能醉一刻,就醉一刻吧!


    這樣一個白天似乎過的很快,也很平靜,整個雲霄山莊的人既沒有看到段天道,也沒有看到白羊兒,甚至連一向歡悅的華洛洛小姐也沒看到。


    還有身為安保隊長的楊三豐,聽說昨晚帶了兩個漂亮的女人迴了房間,也一直沒有出現。


    不管好事不好事的人,都會在心裏勾勒出無數美妙的畫卷,也就對這一個罕見的局麵表示了理解。


    直到日暮,才有幾個電話打到廚房,往某些房間裏送去了一些精致的食物。


    這些細節完全沒有影響曆史的進程,甚至都沒有關注到此時的雲霄山莊裏,已經少了幾個人。


    夜已經逐漸深了,但是距離天亮似乎還有遙不可及的距離。


    此時在雲海的邊緣,一個窈窕的身影似乎失去了重量,輕飄飄地在大片不知何故而廢棄的建築物間穿行,雖然速度異常驚人,但是既未激起一點灰塵,橫生的生鏽鋼筋也未能帶到她一片衣角。


    轉眼之間,她就衝出了雲海的邊緣地帶,進入城市周邊的荒野。


    一離開雲海,她就如同沒入水下的魚,身影徐徐自黑暗中消失。


    這一刻,數雙一直緊緊盯住她的目光瞬間失去了目標,他們略有些緊張和茫然地在黑暗中搜索著。


    可是在黑暗籠罩下,地形複雜,並且有著形形色色廢墟的荒野就是天然的隱蔽場,既然跟丟了人,怎麽可能再發現她的行蹤。


    這時,在一棟塌了一半的小樓樓頂,一隻戴著厚布手套的手輕輕在護目鏡上按按了,鏡片上瞬間閃爍過幾條彩紋,於是那個纖細身影重新出現在護目鏡的視野裏。


    隨後,那枝長度和重量都顯得異乎尋常的步槍稍稍調整了一個角度,就將那緩慢前行的身影重新套進了彈道。


    護目鏡後是一個半開式的麵罩,露出修剪得很整齊的短須,黝黑的肌膚與夜色完美地整合在一起。


    那雙厚厚的嘴唇唇角微彎,有個耐人尋味的無奈表情。


    槍身上纏繞著具有遮蔽功能的戰術布條,在布條上還塗了層夾帶著沙礫的灰泥,甚至還有些枯草。


    握槍的馮大知道,這種特製的遮蔽布帶雖然幾乎可以隔絕一切金屬、熱量和輻射信號,但是這種遮蔽本身就意味著不自然,不自然就意味著有可能暴露。


    比如說就在一千五百米外緩慢潛行的女人,她穿的就是號稱隱身戰鬥衣的尖端產品,但仍然在護目鏡上顯形。


    馮大一點也不擔心她會發現自己,首先他的偽裝技術已經達到了一種高度,幾乎可以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其次自己出現在這裏,本身就是柳眉的授意。


    一直到現在,馮大仍然時時為自己的運氣感到自豪,至少,那天在陰暗隱匿的小酒館中,直覺讓他作出了看似不可思議,但至少到目前為止仍是無比正確的一個選擇。那就是,向那個機械、冰冷且沒有任何能力的女人投降。


    幸運永遠是一個狙擊大師不可或缺的品質,馮大始終這樣認為。


    槍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移動著,各項數據不斷在馮大大腦中生成新的結果,命中的概率正在不斷增加,並且已經達到了他開火射擊的標準。


    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瞄準,因為他是柳眉的手下,又是柳眉讓他來這裏的,他要瞄準的也應該是那些追蹤在柳眉身後的人,但他就是瞄準了柳眉。


    鬼才曉得是什麽情況。


    不過,馮大始終沒有扣動扳機。他的耐心非常的好,既然命中機率仍在增加,那麽增加哪怕是一個百分點也是好的。


    “柳眉……”


    胡須下的嘴唇無聲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馮大喜歡獵殺,尤其喜歡獵殺大人物。


    那個叫殷有德的老頭如此強大,而能來對付的他的人自然也不會差,這個柳眉即便是在血色骷髏裏,那也應該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殺掉任何一個大人物,都是一個殺手的成績單,這份成績單的成績越是好,價格就越是高。


    當然,如果是麵對麵的格鬥,馮大也不認為自己能夠在柳眉麵前撐過三秒。


    這就是大人物的實力。


    這些年,馮大幾乎所有的能力都放在狙殺、隱藏、陷阱和運動上,近戰格鬥的水平最多也就是高手水準。


    馮大一直自認為是一個天才的狙擊手,所有的努力也都是放在這個方向上。他不想將來之不易的時間和精力消耗在與狙擊無關的地方。


    所謂的全能型發展,除了極少數真正的變態和天才,絕大多數都是庸人的代名詞。而那些變態和天才,並不是因為選擇了全能才厲害,而是隻要找到適合他們的路,那麽做什麽都厲害。


    比如說,殷有德這樣的人。


    命中概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但馮大仍沒有一點開槍的打算,因為今晚的遊戲並不僅僅隻有兩個人參加,而馮大的存在,或者隻是因為他這個時候,應該在這裏。


    耐心潛行中的柳眉臉色蒼白,已經有一些極細微的汗珠不受控製地從肌膚中滲了出來,這會極大地增加被發現的概率,但是她已經控製不住了。


    後背抽搐著的疼痛越來越強烈,但痛並不是她懼怕的,那顆仍停留在肺葉中的彈頭還在不斷地消磨著她的生命力。


    向她開這一槍的是一個很可怕的狙擊手,說不定是段天道親自開的槍……自己已經這麽小心,怎麽會還是暴露了目標?


    雖然對手沒有留給她充足的時間,但她還是用僅有的手段通知了馮大在這附近接應,可是麵對段天道這樣可怕的人物,馮大也不知道究竟行不行。


    柳眉有些無奈地想著,到了最後,說不定還是要把莊誌武祭出來做最後的王牌吧……


    就在她稍有分神的時候,一根細細的絆索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前方,她的右腳在細索上一絆,身體猛然向前栽去。


    尚未栽倒,柳眉既已警覺,她左手在地上一撐,雙腿挺得筆直,如同風車般旋舞起來!高跟皮靴的後跟上各自彈出一柄十五厘米長的月牙彎刃!


    唰唰唰!


    五六片黑乎乎的大網向柳眉當頭罩下。然而這些看似必殺的大網卻在柳眉近乎於先知先覺的反擊下被月牙彎刃劃得支離破碎。


    柳眉隨即從地上彈起,右手中已多了一把亮銀色的小手槍,和尋常手槍不同的是,這把手槍上不斷閃耀著藍色的光芒。


    砰砰的清脆槍聲不斷響起,柳眉以迅捷無倫的速度向周圍連射八槍,打空了彈匣。每聲槍聲響過,就會有一把甚至是數把無光的飛刃被淩空射落。她身體微弓,象一頭瞄準獵物前發力的母豹,準備爆發全身的力量,一舉衝破包圍!


    柳眉瞬間彈起,就象一顆出膛的炮彈!然而在刹那間衝出近五十米後,她的身體驟然頓住,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那根將她絆倒的細索又如鬼魅般出現,這一次纏住了柳眉腳踝,讓正在疾進的她當空摔落!


    我的天!


    這該死的繩索究竟都是怎麽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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