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說罷,見遊龍子不動聲色,並不答言,又道:“我依稀記得,你修習的道術,多半是岐黃煉丹之術,這控屍之術,是誰教你的?”


    “是鄒潛鄒夫子,他這些年遊曆四方,途經湘西一帶,帶迴的秘術。陛下仙丹即將煉成,貧道恐有萬一,所以才命人施的下策。”遊龍子垂首道。朱砂點點頭,隻覺眼前這人滿口答言,也算掩蓋得過去,道:“我今天來,是來問你,你們可認識一個叫伯桑的男人?”


    遊龍子道:“貧道並不認識。”


    “鄒潛呢,叫他出來見我。”朱砂命令道,遊龍子使了一個眼色,一個小道童竄入了後堂,不久,鄒潛和那道童一同出現,鄒潛見朱砂跪地請安,朱砂問:“我問你,你先前,可否救了一個叫織娘的女子?”


    鄒潛想了想,道:“微臣路徑幽州,的確救過一個女子,可是並不叫織娘,那女子長得十分相似我那過世的賤內,女子醒來後,失去記憶,自此,就在微臣家住下了,裏裏外外,也都稱那女子為微臣賤內。”


    “你的私事我不想管,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深夜前來,就是想問問,有一男子,名曰伯桑,曾經在你家小住過一段日子,今天失蹤了,可和你有何聯係?”朱砂問。


    鄒潛道:“娘娘明鑒,微臣自去年以來就入宮為陛下辦事,已有幾月不曾迴家,還請娘娘明察。”


    朱砂又點點頭,微笑了一下,道:“這迴得倒是滴水不漏,可惜我無憑無據,也奈何不得你們。”說罷,朱砂手裏多了條銀色的長鞭,隻聽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在場的人都嚇傻了,鄒潛哀哉道:“娘娘息怒。”


    朱砂道:“放心……”話還未說完,兩旁的喪屍武士開始蠢蠢欲動,其中有一個滿臉怒容走上前來,張牙舞爪就要抓住朱砂,朱砂撇了一眼,鞭子一甩,那喪屍一顆滾圓的頭落在了朱砂腳下,朱砂微微一看,不看則已,但看到那頭頂上,三顆鎮魂釘深插入腦,皮上繪著起屍咒,心裏大為不悅,怒道:“鄒潛,你這秘術,是誰教給你的!”


    鄒潛戰戰兢兢道:“是湘西屍道密宗傳人阿氏,微臣多年前習得,可惜微臣學藝不精,讓喪屍驚嚇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朱砂看著鄒潛眼神閃爍,又看了一眼那頭顱天靈蓋釘著的三顆鎮魂釘和起屍咒,心中大概有了數,隻是那遊龍子和鄒潛二人甚是狡猾,不肯說實話,朱砂也奈何不得。


    此時的那二人,麵上恭敬,心裏害怕,遊龍子看著朱砂手中的那一根銀鞭,想著在瞬息之間,力大無窮的喪屍頭顱被那鞭子硬生生的扯下,他再一迴頭,本來還蠢蠢欲動的喪屍都規規矩矩的站好了,心裏又急又氣,想著當初用這些武士都說能以一敵十不懼險阻,險阻那些屍體看到同伴被破,居然膽怯了,真是不堪一擊,轉念一想,好在隻有一個被朱砂扯下了頭,若是全部喪屍被朱砂所破,那該如何是好。此時遊龍子腦內思緒翻轉,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二人看到朱砂手中的銀鞭不見了,地上多了一條銀蛇,那銀蛇通紅的雙眼,吐著信子,隻有兩指粗細,卻有一丈長短,朱砂使了一個眼神,銀蛇會意的離開了,遊走到二人眼前,二人怕極了,深怕那蛇會咬自己,可那小銀蛇卻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見那小銀蛇越走越遠,二人心定了下來。隻聽朱砂道:“阿蘭,去將那屍頭上的鎮魂釘拔下來,給我瞧瞧。”


    阿蘭應了一聲,蹲下地,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鎮魂釘□□。鎮魂釘一共三根,百匯穴一根大釘,長三寸三,其餘兩根,分別釘在兩邊的太陽穴,長二寸二;阿蘭用手帕裹起,拖著放在朱砂麵前,遊龍子本以為朱砂會結果仔細端詳,誰知朱砂看了一眼便道:“果然如此,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沒想到出了個賊。釘子丟了,手帕燒了,瞧著心煩。”


    二人不知朱砂所指何人,那時也顧不得多想,二人均低著頭,不敢直視朱砂,朱砂道:“教你這控屍秘術的人,現在何處?”


    “當年授此術於我的阿老伯已經是古稀之人,現在過去十載有餘,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這世上。”鄒潛又一次應付了朱砂的問題,朱砂冷笑一聲,本想說明本意,想想也就算了,索性閉口不談,在場的人就這麽幹著。大眼瞪小眼,遊龍子和鄒潛二人麵麵相窺,不知朱砂在等什麽。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阿蘭實在受不了那尷尬的氣氛,在朱砂耳邊耳語道:“師父,我們在這兒幹坐著,很久了,我們……”


    朱砂低聲道:“再等等,應該快迴來了!”


    朱砂剛說不久,就見到那隻小銀蛇遊了迴來,順勢爬上朱砂的手,繞在朱砂的肩膀上,湊在朱砂耳邊像是在說著什麽,朱砂的表情絲毫不改,隻是閉了眼,沉了沉氣。聽罷後,那小蛇依舊繞在朱砂肩頭,鄒潛抬眉望了一眼,看見那小蛇正在瞪著血紅的眼睛望著他,不由得心裏一打顫,隻見朱砂滿臉不悅的走了。


    走之前,想著這丹房有哪兒不對勁,掃視了一圈,見眾人都低著頭,說不出的怪異,忽然的,抬頭一看,就見一黑衣男子,那男子高懸於梁上,帶著半塊麵具,眼睛一直盯著自己,朱砂在想著這人是誰,居然在梁上許久自己毫不察覺,朱砂仔細一看,那人帶著的麵具極為眼熟,心想既然那人有心掩藏,自己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在阿蘭的攙扶下轉身離去了,走前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人身上,索性在場的人都低著頭,沒人發現朱砂在看梁上之人。隻聽眾人口誦:“恭送朱妃娘娘。”


    朱砂頭也不迴的走了,在確定朱砂走後,遊鄒二人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遊龍子喘著粗氣,兩個道童扶著他,隻聽他道:“你說,他們到底看破了我們多少?”


    鄒潛冷靜道:“我們去後堂說。”


    說罷,大步走向後堂,待丹房內隻剩下一些無關緊要的煽火搗藥之人和那些喪屍武士的時候,詭影化作一陣黑風尾隨而至。隻見那二人走到一扇門後麵,那門裝飾得十分隱秘,旁人根本覺察不出,詭影在那門關上之前,閃進了門中,門裏是一條狹長的甬道,詭影正走著,忽然感受到了阻力,好似撞到了什麽東西上麵,詭影低頭一看,隻見地上一道紅色的印記,似乎被火燒過之後的痕跡,他立馬就明白了,那是一道結界,他實在想不出,裏麵的人到底是何人,居然能畫下結界。


    詭影拿出白骨扇,想著用白骨扇破掉結界,那扇子雖然厲害,卻也奈何不得,詭影看著那道結界,似乎很眼熟,可是卻想不起來。正在一籌莫展之際,看到地上一個熟悉的符號,似乎想起了什麽,本想著轉身就走,可是卻想著如果待會兒那些人出來,或許見著人,能掌握什麽線索,可是又怕耽擱太久,伯嬰擔心,左右為難之際,他選擇留下來,等那些人出來。


    朱砂迴到銜嵐殿,已經是深夜,一路上,她一直在想那個黑衣人的身份,心中覺得分外熟悉,可是就一直想不起來。這時身旁的阿蘭問:“師父,你平日裏出門都蒙麵的,為何今日卻忘了。”


    朱砂剛想到自己那塊麵具,豁然開朗,嘴角揚起了微笑,道:“原來是他,怎麽會是他呢?”


    “師父你怎麽了?”阿蘭問。


    朱砂道:“方才不是急壞了麽,阿蘭,你說方才見過我的有多少人?”


    阿蘭道:“算上那些侍衛,道士,也有十幾二十人吧。我聽清師姐說,師父不喜歡別人見到你的樣子,特別是男子,要不要弟子替你解決了他們?”


    朱砂道:“罷了罷了,大限將至,積點兒德吧。”阿蘭不明白朱砂何出此言,總感覺朱砂雖然不可一世,可是心裏始終有個芥蒂,她到朱砂身邊不久,不明白的事太多,卻又不敢多問。


    朱砂迴到自己房中,三途在榻上盤腿打坐,感到朱砂迴來,抬了抬眼皮,朱砂笑道:“虧得外人傳你不能人道,不然你整夜整夜在我這兒呆著,趙政可不要瘋了。”


    三途嘴角一笑,道:“你要是不給我找個老婆,我也不至如此。”


    朱砂扯過裙角,心裏略為得意,笑道:“你說,今日我在那臭老道的丹房見到誰了?”


    “我還以為你要去很久,連明日的事都交代了,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迴來了,你見到誰了?”三途道。


    朱砂從梳妝台的抽屜中拿出那半塊潔白如玉的麵具,道:“這麵具,是當年我做客無極殿的時候,閑暇時候用白玉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後來遇上了那冤家,覺得他長得和詭相似,想著能有幾分慰藉也是好的,沒想到那少年還真當了真,我走的時候,將這麵具一分為二,一半在我手中,另一半,就留給了那冤家,方才那姓伯的少女說詭影先行去了丹房查探,那詭影,不過是帶上了白玉麵具的冤家罷了。”


    三途點點頭,道:“我也猜到了幾分,詭影的確就是詭婧,這次你遇到他,可有什麽下文?”


    朱砂苦笑:“我都快不認識他了,走在路上才想起,話也沒有說過一句兩句,這輩子是不想再有下文了。不說他了,我去那老道丹房內,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知道,我身邊,出了叛徒。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她們有什麽理由背叛我。”


    “如何說來?”三途問道。朱砂又道:“我發現,在丹房之內,有幾個喪屍武士,力大無比,他們聲稱,不死藥即將練成,不過是護衛之用,我本無意查探,陰差陽錯,我發現了在屍體頭上的鎮魂釘,頭上還有起屍咒,控屍的秘術是五花八門,鎮魂釘也是多種多樣,隻是那釘上的咒,和起屍咒,都是出自我門下,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三途一臉凝重,又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了?你雖然弟子眾多,可是此番帶入世的沒幾個。”


    朱砂歎了一口氣,道:“我實在想不出她為何如此,我對她已經是百般忍耐,她平日裏對我也算盡了心力,背負了不少罵名,個中隱晦不必言明,你多少也能意會一些,我倒是希望這隻是我的臆測,是假的,她不是真的要對付我,或者菁兒。”


    三途笑了,道:“我知道是誰了,不過,她為何要背叛你?沒有理由啊?你若有何不測,她們能得甚麽好處?”


    “我也想不通啊,可是一聯想,為何清兒到現在還未迴來?到現在半點音訊都沒有,月兒更似人間蒸發,我從沒有我自己教出來的弟子會背叛我,因為我有些許差池,她們也不會好過,真是世事難料。”朱砂一臉失望道。


    “你在那老道丹房中,可有找到伯桑?”三途話鋒一轉,問道。朱砂搖搖頭,道:“我命鐵血去尋覓,鐵血的鼻子應該不會出錯,可是在丹房內巡了一圈,沒有找到。”


    “鐵血?就是你那根鞭子?他還有找人的本事?”三途驚訝道。朱砂解釋道:“六道生七竅靈者,皆可受我朱砂不死之命,而鐵血,卻是個意外,當年我路過一處地湧岩漿,周遭盡是鐵礦,鐵礦被熱度所熔,流到我腳邊,也不知怎麽的,也算我心血來潮,滴了一滴血在鐵礦裏,我不以為然,想著,鐵礦又非七竅生靈,怎能受我朱砂不死命,一笑了之,後來,我去到哪裏,都發現有一條銀蛇跟著我,那蛇似是無鱗無骨一般,雙眼通紅,靈動非常,與我十分親近,後來我才想起,我滴入鐵礦內的一滴血,竟然化成了一條銀蛇,卻不能化成人形。就這樣,鐵血平日都是常藏在我袖中,而我平日裏使的鐵血鞭,就是它,鐵血嗜血,嗅覺異常靈敏,莫說是在一個小小的丹房裏找一個人,就算是要在大海中,也萬不可能察覺不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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