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重生,當生命漸漸從泥土裏醒來,小橋旁邊開始聚集了遠近來洗衣服的婦女,他們大多都有說有笑,連年的征戰並未給他們帶去過多的叨擾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遠離塵囂的村落。


    正是因為鄉路閉塞,來往不便,踏遍天下秦軍的鐵蹄,卻在那座高山前止住了步伐。那裏青山綠水依舊,可人卻不常往來,鮮有的寧靜和祥和,卻是隻有在勝負兵家所不屑的土地上才得以體現。


    一個穿著杏衫粗衣的丫頭從剛下過雨的石階上走過,木屐踩踏出清脆的節奏,她和在橋邊洗衣服的婦女們打了個招唿,女人們親切的叫她“阿嬰”。


    叫阿嬰的丫頭紮著兩個小辮,臉上刻著淡淡的微笑,眉毛很淡,一雙如杏仁一般圓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透著異樣的精靈,雙瞳似墨,眼眉間因為眉毛不濃,眼睛就顯得尤為突出,村上的人都愛叫她大眼丫頭。


    這會兒,阿嬰懷裏抱著幾個剛從地裏摘的白蘿卜,當她走到小溪的另一麵,遠遠的看到溪邊的樹根下有一個土紅色的的東西一沉一浮,心裏好奇,便走近細看。她走到溪邊,才發現是一個土紅色的葫蘆,葫蘆上有很多她不認識的花紋。她把蘿卜放下,拿起葫蘆仔細瞧看,覺得不像是村裏的東西,就一手捧著蘿卜,一手拿著葫蘆走迴了家。


    阿嬰住在一座竹子搭起的屋子裏,很簡單,也很幹淨;竹子圍起的籬笆,透過籬笆看到屋子中一個人影晃動,阿嬰在籬笆外張口叫了一聲:“爹~”


    那青衣背影轉過身,依稀瞧見是個中年男子,青布青衫,黑絲晃動,那青色背影的主人從屋子裏出來,借著日光,看清了樣貌,男子的發絲簡單的束著,發間插著一根樹枝叉叉雕成的木簪,一張微黃的麵龐,劍眉淩厲雙眼有神,唇上的胡渣子卻稀稀拉拉的不成形狀,那青衣男子看見阿嬰迴來,微笑示意。阿嬰推開門,道:“蘿卜我帶迴來了,我還帶迴來了這個!”她將手中的葫蘆拎起,青衣男子的微笑戛然而止,驚愣了一下後,又恢複如常。


    “該來躲不掉呀!小阿嬰,你知道這個是什麽,就把她帶迴來了?”青衣男子走下台階笑著說,接過阿嬰手中的蘿卜轉身走進屋裏,阿嬰跟在後麵,道:“我覺得爹應該知道的,這葫蘆看起來不簡單,莫不是,哪位道長用來裝丹藥的,如果不是,拿來給爹裝裝酒也是好的,你看著葫蘆多漂亮呀,上麵還有金色的花紋呢!”


    男子把蘿卜放到桌上,又接過阿嬰手中的葫蘆,皺著眉頭端詳起來,“這葫蘆可不是用來裝丹藥的呢!裝酒就更加不能啦!”


    “那它是用來裝什麽的呀?”阿嬰好奇的問。隻見那青衣男子拿出隻小酒杯,盛滿烈酒,然後放在眼睛下麵一會兒,阿嬰看到她爹的左眼滴了一滴淚出來,滴到酒裏升騰出一陣白煙,男子搖了搖杯中酒,從葫蘆頂澆灌而下,隻看到葫蘆上那兩個個紅色的印記慢慢順著烈酒而下,葫蘆搖晃了一下,就聽到裏麵好像有女子的聲音,阿嬰啊的一聲驚叫了出來:“爹,這葫蘆會說話!”


    男子拿過葫蘆,拔下塞子,葫蘆嘴朝下高高舉過頭頂,大喝一聲:“所囚神魂,今日得釋,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葫蘆中突然刮起一陣旋風,吹得阿嬰睜不開眼,家裏的東西都左右搖晃,待旋風停止,阿嬰睜開眼,隻看到地上躺著個淡紫色衣衫的女子,“啊呀,原來葫蘆裏裝著個姐姐!”說罷就想伸手去扶,男子攔住阿嬰,自己上前,探了探女子的鼻息,看到女子已然暈倒,道:“阿嬰,我們把這姑娘扶迴你房裏吧!”阿嬰嗯了一聲,和男子一同將暈倒在地的女子扶了進屋。


    阿嬰撿到的葫蘆正是八寶葫蘆,男子用酒洗去的除了咒月下的血隱咒還有一個咒,不知道名字。


    其實那日,咒月和三途打鬥的時候,劇烈的搖動,葫蘆中的女又已有了感覺,她在結陣中坐立不安,想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去無從下手,隻感覺一陣搖動之後,恢複了平靜。


    女又並未察覺出別的異樣,隻是頭頂八寶銅鏡的光不再照射了,那個‘風’字的神位也不再向前。不知道多少日過去,正在調整內息的女又忽然覺得身邊卷起了大風,女又不明所以,被狂風席卷,在狂風中失去了知覺。


    女又醒來時,屋外剛下過一場春雨,雨水從屋簷滴落下來,女又覺得好像做夢一樣,她覺得鼻子中充滿了濕潤的空氣,空氣裏盡是竹葉和雨水的味道,窗外的竹子被風吹過悉悉索索的,一切好似迴到了小時候的記憶。


    “我一定是做夢了!”女又感歎著,“可是,這個夢真美好!”女又微笑著閉上了眼睛,繼續享受著這美妙的夢境。


    遠處孩子的喧鬧聽不清楚,婦人的訓斥卻尤為響亮,女又驚乍而起,她睜開雙眼,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龐,走下床,伸手去接屋簷漏下的雨水,雨水清涼的觸感讓女又又驚又喜,“不是夢,是真的!”


    “姐姐,你醒了?”女又聞聲全身一個激靈,猛然迴頭,隻看到一個杏衫粗布的丫頭站在門前,那丫頭個子不高,長得很精靈,女又不知怎麽的,竟不會說話了,隻見那丫頭迎了過來,摟住女又的手臂,歡喜的道:“春雨寒涼,爹說姑娘也就這兩天會醒來,醒了可不要亂走,快迴到床上歇息吧!”女又還沒迴過神來就被阿嬰拽迴了床上。


    “是,是你們救了我?”女又驚喜的問。


    “嗯,是爹使了個法子,將姐姐從葫蘆裏放出來的!”阿嬰道。


    “這麽說來,你和你爹,都不是普通人咯!?”女又有些試探的問,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匯來形容,隻說了個最通俗易懂的,可是,即便這樣,還是有些難於啟齒。


    “嗯~”阿嬰低著頭,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從女又的話語裏覺出了一絲嫌棄,有些卑微的說。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們很厲害,是你們救了我!”女又察覺到了異樣,慌亂的補充道。


    “是我爹救了姐姐,我爹很厲害,我一點都不厲害。”阿嬰聽女又這麽說,心裏有一絲安慰,可是還是有些小聲的說。


    “對了,我叫女又,是從昆侖來的,妹妹,你叫什麽?”女又笑眯眯的說,她覺得眼前紮著兩個小辮的阿嬰很可愛,心裏說不出的喜歡。


    “爹和村上的人都叫我阿嬰,我隨爹伯氏,姐姐叫我阿嬰即可。”阿嬰終於展開笑顏微笑著說,女又看到她笑了心情大好,又問:“那,阿嬰,你能告訴我,我現在在的這個地方,是什麽地方?”


    “這裏曾經是齊國,不過,現在不是了,我們所在的村子,叫靈蠶村。”阿嬰如是說,女又點了點頭,又道:“你帶我去見見你爹吧,我也好當麵謝謝他。”說著便要下床穿鞋。


    阿嬰連忙攔住道:“姐姐不可,爹交代過了,姐姐剛從葫蘆中釋出,身上沾滿了葫蘆中的汙穢,已經引了溪水加入烈酒煮沸,正想給姐姐擦拭身子就看到姐姐醒了,姐姐還是隨我去泡泡熱湯,除塵去穢吧!”


    女又聞言,聞了聞兩邊袖口,她倒是想起自己在葫蘆中蓬頭垢麵的樣子,可是已經梳妝過了,不過她覺得自己好像自從被囚在葫蘆中起就再也沒有沐浴過,伯嬰不說不覺得,如此一說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滿身臭味。


    “那就麻煩阿嬰了!”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阿嬰笑笑:“不麻煩,爹說了,姐姐不可侵浴泉水,所以特地從山下引了些溪流上來,那小溪名叫青石溪,傳說在溪的源頭有塊巨大的青石攔截流水才有了這條小溪,我就是在青石溪中發現的葫蘆呢。”


    女又連連點頭,知道是伯嬰發現了自己心裏對伯嬰的好感倍增,和她手拉著手走到了浴場,沐浴之後,伯嬰拿過軟巾包裹住女又的黑發,然後挑了件杏仁黃的衣服遞給女又,女又從未見過如此粗糙的織物不禁有些皺眉,問道:“這是什麽?”


    “這,這就是普通的衣物啊!”伯嬰被問得不知所措有些摸不著頭腦。女又雖然有些猶豫但是還是接過來,那件米白色的絲麻衣物遞到女又手裏,女又被那細膩的質感驚住,她連忙把那杏黃色的衣物展開對著光看起來。一旁的伯嬰問:“姐姐這是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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