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低頭,冷笑了幾聲,道:“又有幾人是輸得起的君子呢?霸者,威也。在鳥獸之中,從來不存在什麽君子之儀,生存之道,不外乎弱肉強食。道理,是隻能說給講理的人聽,其實一場比賽的輸贏,日後人們公論的,隻會是勝者,勝之不武,但凡隻要勝了即可,自古成王敗寇,我寧可贏得狡詐,也不要輸得坦蕩,就在剛剛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德治天下,霸治異己。對於那些想要踐踏我的人,我又怎麽能放過?”


    “可是,你剛剛又說什麽人間道……”朱砂沒聽懂趙政的意思,更有些被他弄糊塗的感覺。


    “我是一國之王,要殺一個臣,當然是不費吹灰之力,可是要堵住悠悠眾口,就隻能費時費力,挖一個他們一直想跳進去的坑,然後,還要他們自己把自己埋上。”


    “多麻煩,明明可以除掉心頭大患,可還要周旋苦惱。”朱砂一皺眉,這是她最不解的。


    “若是真這樣,不就成了市井婦人的小兒遊戲了麽。”趙政笑了。


    朱砂卻不悅起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倒是想做君子,我卻要做十足十的小女子,不但如此,我還要做小人,你走你的人間道去吧!”


    朱砂不高興了,一把將被子甩在趙政臉上,“你今晚自己睡!”朱砂賭氣道。然後從床上爬起來就要走了。


    趙政真樂了,他甩開被子,一個軲轆爬起來一把抓住朱砂圈在懷中壓在身下,趙政的聲音突然變得意味深長,眼中出現餓狼看到肉的饑渴,道:“隻有小女子才能激發大男人最原始的*。”說罷銜住朱砂的紅唇,柔軟的探索了起來,朱砂也笑了,雙手摟著趙政的脖子迴應著。


    趙政愛死了現在的朱砂,在他麵前像一個小女子的朱砂,有些不講道理會撒嬌的朱砂。他瘋狂的索取著口中的甘甜,朱砂也毫不羞澀的除去衣衫,燭火映照著雪白的肌膚,柔軟的的被中是律動的二人,房中充滿著讓人沉醉的聲音。也許,隻有那一夜,朱砂在趙政麵前,是個小女子,隻屬於趙政的小女子。


    翌日,趙政下令,封成蟜為長安君,但是卻沒有出任任何官職,並且如無允許,不得出府。就這樣,成蟜被趙政幽禁了起來。朝中對此心照不宣,當年趙政被囚之地,就是趙國長安君的府中,此時成蟜被封為長安君,可見趙政對這位兄弟的意圖。


    當他的黨羽漸漸被趙政著手剪掉。昔日三途從趙國帶來的龍威寨的賊匪搖身一變真的變成了趙高門下的座客。


    趙政一方麵培植著自己的勢力,另一方麵修繕政令,改善法紀,苛捐雜稅一律減免,三途向趙政引薦了清,清以一個生意人的身份正式入駐了秦國,就這樣,秦國的百姓過上了幾年安穩太平的日子。


    七年後,成蟜率兵造反,汙蔑趙政非先王所出,特此寫了聲討檄文一篇,趙政和朱砂在寢宮聞得此信時相視一笑,朱砂笑道:“你費時費力挖的一個坑,現在終於有人肯跳下去了,你是親手將他埋起來呢,還是我去埋?政你是君子,此等事,就讓我這‘小女人’來做好了。”


    “何須你動手,隻可惜安國公下落不明,不然,可以讓他親眼看看他昔日想一手扶上王位的孩子,今日的下場。”


    那一年,趙政尚未親政,呂不韋對此事也較為介懷,因為當初是他舉薦成蟜和樊於期討伐趙國,可這二人現在卻倒戈造反,不說趙政身世,單這舉人不善就夠他煩惱,樊於期畢竟帶走了秦國的先勇部隊,呂不韋提議,讓王翦、張唐、桓齮、王賁率軍十萬前去鎮壓。


    同年,成蟜降趙,藏匿在趙國屯留,而樊於期則被迫投奔燕國。其部下,凡是參與了成蟜叛亂者,統統連坐處死。原是秦國的先勇部隊,卻成了刀下亡魂,一時間秦國被怨氣籠罩。


    朱砂眼看濃霧罩日知道此事不能再多做拖遝,化作紅流奔湧至戰場,清和一眾宮女尾隨而至。朱砂以白骨為笛,奏起鎮魂調,清則鳴金輝映,曲調婉轉流長,笛聲淒怨,金聲憐憐,明是正午,天日卻被相繼趕來的冤魂遮蓋。朱砂停下笛聲,幽幽道:“既已身死,何不速去轉世,留戀人世,紛擾秦宮,到頭來能得幾分暢快?”


    那些戰死士兵的亡魂好似在哭泣,訴說著委屈,朱砂道:“爾等要怪,就去怪那狼子野心的成蟜好了,莫要再來曲折我秦天運。若是膽敢再來,休要怪我讓那九禁幽婆將爾等統統幽禁,不得超生,不得輪迴,永生永世做受人驅使無痛無愛的禁魂。”


    亡魂聞之無不大駭,可是大多停在原地不願離開。清見此,朗聲道:“天姥之言,還沒聽明白麽?還不速速離去更待何時!”清一言更似威逼,一時間到處亂竄的亡魂哭嚎更勝。


    “罷了,我就再多加一條,若是爾等能替我將那成蟜魂斷屯留,那我就在地府閻君麵前替爾等美言幾句,讓爾等來世有個好依托,若是不然——”朱砂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取下腰間銀鈴掛於中指,用力一搖,鈴聲雖小卻響徹天際,漫天的冤魂頓時散去。


    六月的荷塘邊,再得知成蟜病死趙國屯留的時候,朱砂正在和宮女們采摘荷葉上的露珠,她看著清晨的水霧得意的笑了,忽然想到多年前在天庭被困於西王母的汜水淵,西王母派北鬥七星看押。


    七星輪番看守,每到貪狼看守時,他總是明譏暗諷,還放出毒蜂蟄傷自己,可每到破軍看守時,破軍總安慰又加,再到後來,自己被貶下凡間永世不得迴天,重傷之時,是破軍私自下凡來悉心照料。


    她猶記得,在那茅草屋內,雨水能從房頂漏下,破軍星為了不被天庭發現不敢使用法術,他用自己身軀為朱砂避雨,待自己好轉時,破軍仍舊和自己談笑風生,破軍勉勵道:“忘卻今日烏雲障,遙寄往昔喜樂時。他朝若成帝王業,定斬昔日薄情人。”落難時的朱砂記住了後麵那句話,那時朱砂慘白著臉衝破軍笑了笑……


    記憶,就這樣停留在那一刻。她來到殿前,看了一眼遠處正在批閱奏章的趙政,那個年輕的身體裏好似充滿著無限的活力,這樣的一個少年,是值得自己為之付出,不惜任何迴報。


    朱砂最近見三途麵色愈發晦暗百思不解也不便多問,一日見他眉心浮現一道黑色刀疤終忍不住開口。三途隻是冷笑了幾聲,道:“我不是和你說過了麽,我誤入了魔障,中了心毒,現在心毒愈發猛烈,我每日隻得從眉心擠出毒血,不然,哪日真成了魔,我怕你都救不了我。”


    “你還是忘不了她,你還是在怪我麽?你明知是魔,卻還甘願入道。”朱砂道。


    “我沒有怪你,我隻是怪我自己,怪天意弄人。”三途冷道,他從袖中摸出一個錦囊,裏麵是女又那時被卷入葫蘆中遺落在地上的黃玉耳環,他已經叫人把表麵的金絲鑲嵌完好。


    “你如此這般心裏滿滿都是女又,那鬆月如何處之?她是你正妻,為你生下女兒,難道要日日見你思念另一個女子,你就不怕傷了她的心?”


    “如果說怪,我也隻能怪你不該將鬆月牽扯進來,我娶她,不過是要你安心而已。”三途揉了揉眉心的刀疤無奈道,此時的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和女又有說有笑大大咧咧的三途,隻見他頭戴黑玉發冠,麵無潤色,顏危色厲,目無靈光,朱砂眼見心有不忍卻轉身繼道:“你和鬆月好歹生下了梧桐,看在女兒的份上……”


    “我早已和鬆月說過修道之人不近女色,梧桐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才來到我身邊,那孩子倒是也十分可愛,我和鬆月自會好好撫養她成人,你就不必再為我的事操心了,如今貪狼在人間業障已滿返迴天宮,你準備何時送破軍迴天?”


    朱砂無奈的笑了笑,她開始為自己的安排有那麽丁點後悔,沒有繼續說什麽,兩個人就這樣在城樓上站著,天上飄起了小雨,淒淒,瀝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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