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道掛名黃裳因為七竅玲瓏心蒙了淤翳,堵塞了心脈,足足當了十七年的癡呆。按照如今的說法,黃裳這種是先天的身體疾病,並且命格艱險,頭頂七煞,從出生就有厲鬼和妖魅纏身,並且命犯破軍,應該是活不過成年。


    但是因為黃員外夫婦待人慈悲,做了善事無數,讓老夫妻終於保存血脈。


    黃裳過了十七歲這個關口,就是大難不死,後續有福了。


    黃裳被蒸散了淤翳之後,五髒六腑,三魂七魄,十二經絡,任督帶三脈,周身三百六十五個穴道全部貫通。


    完全脫胎換骨,骨骼舒展。


    更加稱奇的是,黃裳不僅開口能言,並且記得十七歲之前發生的任何事情。自幼學習的四書五經,也倒背如流。做文章在劍浦無人能出其右,功名指日可待。


    但是黃裳也能記得弓衣對自己的照顧。現在弓衣保護他到了十七歲,蒸烤讓他開了竅。弓衣報了黃員外的救命之恩,已經和渡劫蛇精離開,渺無音訊。黃裳惦記此事,一直都悶悶不樂。


    而且黃裳也記得胸前的螟蛉,是自己的義兄周侗所贈,知道自己十二歲之後,百鬼不侵,也是螟蛉的作用。也去了劍浦巫巷,隻是仍舊打探不到周侗的消息。


    黃裳感念弓衣和周侗兩人對自己的恩情。睹物思人,在山中尋覓了一棵百年老樹,讓下人給砍了迴來。自己先修了樹皮,然後用斧頭的短鋸,慢慢雕琢。


    兩個月後,一根桓木雕成,桓木的頂端四方,分別雕刻了四象神獸,分別是東方青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桓木的中段,刻了一條青蟒,青蟒的頭部有一個發髻,這是黃裳在思念弓衣。青蟒的對麵刻了一個鳴蟬,這是感念義兄周侗。


    桓木雕成,黃裳又給上了幾道紅漆,然後在黃家大宅的庭院中央,挖了一個深坑,把桓木給豎起。一個表木就豎了起來。黃裳又以桓木為圓心,劃了一個七丈七尺的等圓,在等圓中分陰陽雙魚,正北正南,距桓木四丈一尺,劃了陰陽魚嘴。接著用青磚在太乙混元外堆了後天八卦。


    當午時一刻太陽照射到桓木,映射陰影長度兩尺六寸,陰影寬度是八分,方位是白虎斜二分。


    這就是黃裳所創晷分算術起始的晷分刻度,就此,晷分成為道家中極為重要的算術。


    算沙部


    三十一萬七十一進,八十二萬九千兩百十五出。


    徐雲風把桓木豎在鍾家大院裏,然後報出了晷分的刻分。


    鍾家的五個當家人,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質疑徐雲風的身份了。


    晷分算術在道教有各種方式,而黃裳的晷分算術,和普通道士的羅盤計算完全不同,甚至和皇家的欽天監日晷華表的計算方式也有區別。


    所以黃裳的晷分一直是詭道獨有。絕無詭道之外的人能夠使用的道理。


    徐雲風做完了這些事情,看著鍾富,“當年你們鍾家對不住黃家,為了躲避黃蓮清,搬到了巫溪對麵的湖北境內,就是占了黃蓮清終生不能出四川的便宜。黃蓮清死了,你們以為黃家沒人能找你們尋仇,所以又搬了迴來。”


    鍾富和其他四個兄弟都臉色發白,看來當年他們也不是聽見黃蓮清就聞風而逃,一定是黃蓮清的法術高強,讓他們鍾家抵擋不了,才舉家搬遷。


    果然鍾富說:“如果不是我們的老先人義方仙逝,哪裏輪得到黃蓮清在我們鍾家耀武揚威。”


    “就算是黃蓮清不死,”鍾家的老二鍾貴恨恨的說,“現在他也不見得能勝過我們。”


    王鯤鵬看了看鍾貴,“你們這些年一直沒有行蹤,除了古道那次,跟我們為難,看來是在家裏折騰什麽法術出來。”


    王鯤鵬這句話一說,鍾家的五個當家臉色又是青一陣,白一陣。


    “難道不是?”王鯤鵬問。


    五個當家中,鍾貴的脾氣相對火爆,“行,我們信了,黃家的小伢子是你們詭道的門徒。要怎麽著,你們劃下道來。”


    徐雲風等的就是這句話,於是下巴朝著黃坤抬了抬,“你知道該怎麽說吧。”


    “嗯。”黃坤拿著螟蛉,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鍾家當家麵前,“我爺爺叫黃鬆柏,我爺爺的哥哥叫黃鐵焰,聽說當年,是你們鍾家的先人鍾義方,為了討好張天然,挑撥他們兩人齟齬,然後趁機害死了黃鐵焰。今天我黃家的後人,來找你們鍾家的後人,討要一個說法。”


    “要什麽說法,”鍾貴說,“上輩的恩怨,他們人都化作泥土了。總不能讓我們給你磕頭賠罪。”


    “不賠罪也行,”王鯤鵬突然插嘴,“把當年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說一遍也行。”


    鍾富突然開口了,“王抱陽,這裏好歹也是鍾家的地盤,我們兄弟五個,一直對你客客氣氣,可不是怕了你的本事,而是敬重你是鄂西最有聲望的術士。總不能你要我們說什麽,我們就說什麽。”


    鍾富的話說完,院子裏突然人聲嘈雜,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院外已經來了無數鄉民,看來鍾家巫術在當地流傳甚廣,有很多山民信徒。


    “我們鍾家的外姓傳人眾多,”鍾富說,“別說川鄂兩地,就是巫山奉節一片,哪一個端公敢說和我們沒有牽連。”


    王鯤鵬當然明白鍾富的意思,鄂西川東的端公在鄉下給人禳神祈福,經營喪娶,甚至祛人頭疼腦熱,因為山高水遠,交通極為不便,山民有病也很難到附近的城鎮裏就醫。


    所以端公的地位很高,受人尊敬。一旦有什麽麻煩,山民不用交代就會來幫忙。


    鍾家本來就是川東鄂西的端公源頭。所以來了這麽多人也是情理之中。


    王鯤鵬心思縝密,片刻就辨明了形式,可是徐雲風卻根本不在乎,慫恿黃坤拿著螟蛉走在前麵,對著鍾富說:“也簡單,你們跟黃家的後代比試一下,輸了,以後川東的術士世家,犁頭巫家見到秀山黃家,畢恭畢敬的退讓就行。”


    鍾富哪裏肯答應這個,黃蓮清壓製了鍾家幾十年,好不容易熬到他死了,鍾家這幾年的勢頭超過黃家,怎麽可能就這麽認輸。


    鍾平忍不住了,走出來,對著黃坤說:“那就比試一下你們黃家的本領。不過你手上的螟蛉應該是詭道的吧,到底是詭道來我們鍾家踢場子,還是黃家來討說法,動手之前,這個要先說明白了。”


    鍾平在鍾家五個當家裏麵排行老三,看來言辭上比老大鍾富要厲害很多。另外三人更是遠遠不如他。


    徐雲風聽了這句話,不知道該怎麽辦,隻有把手指放在嘴裏,嚼手指甲,故意裝沒聽見。眼睛隻能看著王鯤鵬。


    王鯤鵬倒是爽快,對黃坤說:“你把螟蛉還給你師父。”黃坤本就是個老實人,誰說話,他就聽誰的。於是就把螟蛉交給了徐雲風。現在赤手空拳的對著鍾平,哪裏有什麽辦法對付這個法術高強的神棍。


    鍾平向黃坤點點頭,“今天就看看黃家的厲害。”


    黃坤還在茫然,徐雲風走到他身後,輕輕的說了句:“他怕火。”


    黃坤還是懵的,就算是鍾平怕火又能怎樣,他也沒有學會任何跟火有關的法術。


    鍾平看見黃坤怯陣,立即就出手了,飛快地在懷裏掏出一張符貼,朝著黃坤就要逼近。


    “抓他的手腕!”徐雲風大聲喊。


    黃坤腦袋本來就是一片空白,聽了師父的提醒,茫然地就用手把鍾平的手腕給抓住。沒想到鍾平的身體非常輕鬆,輕飄飄的,被黃坤一把抓到,然後鍾平的手腕就開始冒火,接著全身都燒起來。


    黃坤這才看到自己抓到的根本就不是鍾平本人,隻是一個紙紮人而已。但是為什麽鍾平的手腕會冒火,黃坤怎麽都想不明白。


    黃坤迴頭看了看徐雲風,可是徐雲風嘴角撇了撇,什麽都沒說。黃坤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幫助自己燒了鍾平的紙人。他哪裏知道,徐雲風當年和鍾家門徒之一的羅跛子,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後來在三峽古道裏,還親自碰到了鍾家的老四鍾平。對鍾家的路數早就摸的清清楚楚。


    鍾平吃了虧,就不用紙人的辦法了,而是抓了幾把稻草,揚起來,稻草飛的到處都是,貼在黃坤的身上,黃坤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對付。突然聽到徐雲風在身後喊:“燒他,燒他。”


    黃坤心裏煩躁,嘴裏正要問,怎麽燒。


    身上的稻草突然就落在地上,在地上連成了一片,然後在地上突然就燃起來,燃就燃吧,還就一直燒到了鍾平的腳下,鍾平往哪裏走,火焰就跟著追。


    鍾平果然是怕火,黃坤這才知道師父的確是沒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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