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金仲這人有時候看事情還挺準,方濁一來,就不像我和他之間那麽束手束腳,方濁的本事是能把東西瞬間移動,她對移動的東西特別敏感。


    “你能看見?他在哪裏?”我忙不迭地問方濁。


    方濁搖頭,“我看不見。”


    我正要說兩句泄氣話的時候,方濁卻又接著說:“我抓住他了。”


    我看見方濁嘴裏說話,眼神卻盯著空中的油漆桶,全神貫注。油漆桶慢慢的從空中落下來,然後停在一人高的地方。


    李丹燕的父母看見這個樣子,這才明白,金仲找來的人,絕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麽無能。


    “我把他弄出來給你們看看。”方濁嘴裏說。


    “你能怎麽弄?”我剛說完,就看到油漆桶慢慢傾斜,然後笑起來,“方濁你變聰明了嘛?”


    油漆從桶裏慢慢傾倒,潑出來。然後我就看見油漆淋在一個看不見的形體上,順著那個形體流到地上,乳白色的油漆在空中顯出了一個人的模樣,而那個人已經被方濁控製,無法動彈。


    但是這個人身上的油漆又在快速的消失,重新恢複到透明的狀態,若不是頭頂的油漆繼續淋下,我們很快就會看不見這個人的輪廓。


    我和金仲連忙走到這個被油漆顯現的人體跟前,金仲問:“你是誰?”


    我麵前的這個油漆輪廓,隻能看見是一個人的形狀,但是五官完全無法分辨,從油漆在他臉上的滴落的狀態,勉強能看見這人頭發和胡須是很長的,我沒見過這種詭異的人,甚至不知道該怎麽來麵對。


    突然我們身後發出了尖叫,原來是李丹燕把方濁給一把撲倒在地上,方濁受到李丹燕的攻擊,隔空移物的本事受到打擾,油漆桶哐啷一聲掉在地上,撞倒我腳背。麵前那個身上潑滿油漆的人,馬上就開始快速移動,我和金仲追著這個油漆顯形的隱形人,在院子裏飛奔,隱形人跑出院門,身上的油漆漸漸消失,但是他身上滴落下來的油漆,仍舊暴露了他的行蹤。


    一個個油漆腳印顯露在我和金仲眼前的路上,可惜我和金仲的法術都是對付鬼魂的,而在我們麵前奔跑的卻是一個人,本事再大,也沒一個好辦法來控製他。結果當前麵的油漆腳印奔跑到一個灌溉的溝渠的時候,我和金仲眼睜睜看見前方溝渠裏的水麵撲通一聲,水麵晃動的厲害,當水麵平靜之後,什麽線索都看不到了。


    我和金仲就算是知道這個隱形人就在我們身邊不遠處,也無法可想,隻能悻悻往迴走。


    走迴李丹燕的家裏,李丹燕的父母已經嚇傻了,呆呆的不敢說話。李丹燕披頭散發,愣愣的站著,方濁反而在一旁安慰她。


    方濁陪著李丹燕往屋裏走,邊走邊說:“他到底是什麽人?”


    李丹燕竟然隨口迴答:“他不是壞人。”


    李丹燕父母、我和金仲差點跳起來,李丹燕終於肯說話了!


    這邊李丹燕的父母不知所措,他們也發現方濁可能就是他們家的救星,而我和金仲心情鬱悶。


    “如果他不是一個好人。。。。。。”我對金仲說。


    金仲點頭,“我們死十次都不多。”


    我繼續說:“如果這種人有生性殘忍的。。。。。。”


    金仲沒迴答,他跟我一樣,大汗淋漓。


    金仲隔了一會,對我說:“也許這個世界上隻有這麽一個人。”


    “你當他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我低沉著聲音說:“我們遇上大麻煩了。”


    金仲沉思很久,才說:“是的,如果有類似的人,他們會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我和金仲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兩個人變成了手無寸鐵的傻逼,如果有心術不正的隱形人,都會不顧一切的隱瞞自己的存在,比如糾纏李丹燕的隱形人,他當然是要求李丹燕不要告訴旁人任何關於他的事情,他怕的不是普通人,以他的狀態,任何常人都不能對他們有絲毫的威脅,他隻怕一種人,就是他的同類。他們知道世界上能對付自己的當然是同類,既然有這個想法,當然會不擇手段的幹掉自己所知道的同類人,來保全自己的安全,更進一步,為了保持自己的秘密,當然會殺掉任何知情的旁人,比如我和金仲。。。。。。


    還有一點,這種人的心態是不能用常人的心理去推測的,他們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收到任何約束,他們根本就沒有被懲罰的概念,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在他們眼中根本就沒有是非觀念,也不會有成功和失敗的概念,他們隻要想做,就能做。


    “我們遇到的這個,”我吐了一口氣,“在這種人裏麵,絕對是個異類,他有道德觀,知道是非對錯。”


    “你為什麽肯定會有另外的人來對付他?”


    “糾纏李丹燕的那個隱形人又那麽刻意保持秘密,當然是知道不遠處就有同類。。。。。。”我對金仲說:“我們兩個人在這裏折騰了這麽久,你覺得如果有那麽一個同類的話,他是不是已經知道消息了。”


    金仲想了一會說:“你比以前愛琢磨了,不知道你跟王抱陽學的,還是跟師叔學的。”


    “不。”我否定,“他們無法感受這種心態的,隻有從小就被旁人孤立和鄙視的人,才會有這種感受。”


    金仲也明白過來,“隱形人在厲害,他們也是從小孩長大的。”


    我和金仲同時沉默,我知道他跟我想的一樣,這種怎麽能夠長大,這個過程會是多麽的恐怖,一旦他們長大,性格會被童年的經曆扭曲成什麽樣子。


    在這種人麵前,鬼神算個什麽。


    我和金仲惴惴不安,陷入巨大的恐懼,當等到方濁從李丹陽的家裏出來後。


    方濁說了一句話,讓我和金仲徹底絕望。


    方濁說:“那女孩的男人在躲避另一個同類人,而且那個人已經來了。”


    方濁說完這句話,我和金仲一直擔憂的事情瞬間成為了現實,而且無法阻擋。極度的警惕,讓我下腹的肌肉抽動,身體開始了隨時隨地的緊張狀態。


    三個人中,唯一對隱形人行動有所察覺的是方濁,而我雖然會禦鬼,但是那些鬼魂都是聽從我們差使的,我看不見,陰差也看不見。草帽人倒是有超強的嗅覺,但是憑嗅覺的本領用於打鬥,實在是沒有什麽用處。


    我對方濁說:“從現在開始,你一定不能放鬆,另外一個,就沒有這個脾氣好了。”


    我本來想提議大家都離開這裏,躲避危險,可是想了想,沒用的,如果那個人來了,我們躲到天邊都沒用。李丹燕的父母連續看到一些更加離奇的事情,雖然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我們身上焦慮的情緒已經感染到他們的身上。


    李丹燕的父親對金仲說:“實在是不行,要不你們就走吧。”


    金仲搖頭,“晚了,再說這事看來非得解決不可。”


    至於怎麽解決,金仲也想不出來什麽辦法。


    接下來的一天,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直等待的危險沒有出現,反而會更加加深我們焦慮。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對金仲說:“你不是還有個本事嗎,我以前也會的那個本事。”


    金仲不答應,我也不再強求。探知旁人的內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一點都不好玩,特別是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的人內心,更何況是對方身負著巨大痛苦和秘密的人,這種事情很難做到。我能理解金仲,當年我寧願聽董玲跟我講,也不願意去探知,就是因為不願意去感同身受的去體會旁人的痛苦。


    現在李丹燕,勉強跟方濁說兩句話,方濁畢竟是女孩,李丹燕也看得出來她沒有什麽心機。不過李丹燕也隻是說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絕不吐露跟隱形人有關的事情。我和金仲度日如年,又不逼迫李丹燕。金仲受不了,要去探知李丹燕的記憶,猶豫很久還是放棄。


    又過了一天,到了晚上,我和金仲睡一間房,方濁和李丹燕睡一起。半夜裏,我和金仲被方濁叫醒。我和金仲本就是身體一直處於警惕狀態和衣而睡,知道出事了,立即跳起,跑到李丹燕的房間,看見李丹燕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慌亂的很。


    我順著李丹燕的眼神,用手慢慢伸到床板上,可是摸了個空,手按在床單上,感覺手指所觸,濕漉漉的。我收迴手,撚著指頭,一股味道很奇怪,我想了一會才明白我手指頭是什麽,我聞到的氣味是什麽。


    “那個人受傷了。”我對金仲說。


    金仲的臉鐵青,這個看不見的人受傷了,就意味著我和金仲的推斷已經完全證實。我和金仲方濁三人慢慢走到房間外,方濁招唿李丹燕最好也是跟著我們,可是門突然就關了,把李丹燕擋在房間內。


    接著我就聽到響動,是重物在地麵上滾動發出的聲音,隔了幾秒鍾之後,一個巨大的石磨顯現在房門之外,門本來是向外開的,現在被這個石磨給擋住。


    “果然有兩個人,他們在快速的移動。”方濁在喊,“你們看院子裏麵。”


    不用方濁提醒,我和金仲也已經發現了院子裏詭異的情形。


    院內一個斷柄的鋤頭在地上突然就出現了,然後我又看見放在牆角的一個鐮刀瞬間消失。方濁繼續說:“他們都停下了。”


    “別說話。”我向方濁示意。


    隔了很久,院子裏傳來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那把鐮刀掉落在我們腳邊。然後又悄無聲息。


    隱形人相互之間也是看不到對方的,所以他們之間,就是在尋找一切蛛絲馬跡,發現對方的存在,然後搏命一擊。


    至少在院內,他們已經交鋒了兩個迴合,到底誰處在上風,我和金仲都看不出來。我又聞到了剛才指頭上的那個味道——血腥味。


    他們中有人已經受傷了,而且流了不少血,或者是兩個人都已經受傷。我心裏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如果他們兩敗俱傷都死了,該多好。


    接下來很久,院子裏都沒有任何動靜和聲響,可是我和金仲方濁都不敢動彈,因為我們也不知道這個兩個看不見的人到底離開沒有。我希望和李丹燕有關係那個勝了,如果他死了,對付他的人,下一步就是來幹掉我和金仲方濁,還有李丹燕,甚至還有李丹燕的父母。


    我們沒有受到攻擊,就是證明和李丹燕有關的那個隱形人還沒有落敗。


    這種等死的感覺太讓人難受,我們站立很久,直到天黑。


    李丹燕在房間裏拚命的拍門,方濁把石磨移開,我們衝進去。李丹燕展開她的胳膊,看樣子是扶著一個人,走到了床邊。


    我又聞到了濃密的血腥味道,比剛才更加的濃密。


    李丹燕猛地轉身,向我們跪下來,哭著說:“救救我們。”


    我心裏已經完全有數了,對著李丹燕說:“你得讓他跟我們說話,不然我們都是死路一條。”


    李丹燕躊躇的站在床邊,方濁倒是從身上掏出一個藥瓶,遞給李丹燕。李丹燕感激的很,把藥瓶裏的東西慢慢塞進空氣中,然後消失。不用說,這老嚴研究所裏那些百無聊賴的道士弄出來的金瘡藥。


    過了很久,床上穿了一個聲音,“他還會來,再來,我也沒辦法了,他比我厲害,不會再犯錯。”


    這個聲音是一個年輕男人發出的,而且非常不連貫,一聽就是那種很少和人交流的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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