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姐接過話筒,很認真地問答:“小妹妹,做編輯其實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光是‘長大’可不夠哦,至少要讀完大學,如果那時候你還想當編輯,歡迎來我們出版社實習,我把陳咚老師介紹給你。”


    “讀完大學?媽媽說大學畢業是二十二歲,那不就是十二年嗎……”小讀者被這個漫長的時間嚇壞了,不由得麵露苦惱。她今年剛滿十歲,十二年的光陰對她來說是一段無法想象的遙遠未來。


    “對,還有十二年。”陳咚重新拿迴話筒,看向舞台下的小朋友們,“我知道在你們眼裏,十二年太漫長了,隻有當你們一步步踏過去後,再迴頭望,才會發現這十二年不過彈指一揮間。


    “二十二歲的你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大學畢業,初出茅廬,意氣風發。那時候的你們可能不會再閱讀我的小說,那時候的你們可能有了別的夢想,那時候你們可能會覺得《福小思》太幼稚、覺得做編輯不是一個好選擇……但是,我會一直在這裏。


    “我有信心,再寫十二年、二十二年、三十二年,再寫很多很多的故事……那個時候,我就不是‘咚咚叔叔’了,我會成為‘咚咚伯伯’‘咚咚爺爺’雖然這個稱唿聽上去有點傻。


    “我會一直寫下去,為了更多的讀者,也為了我自己。”


    青年站在舞台中央,言笑晏晏,鏡片後的雙眼滿是堅定的光芒。他穿著寬鬆的冬令營文化衫,有風把他的衣服吹得蓬起,像是一扇風帆,一麵旗幟。


    狐姐側頭看向身旁的年輕作家,她一直很欣賞他,從書展第一次見麵時,狐姐就在陳咚身上看到了作家必有的特質“純粹”、“執著”。


    陳咚的寫作之路不算順遂,他曾經鬱鬱不得誌,他曾經深陷自我懷疑,但他沒有一刻放棄過。


    就在此時,狐姐兜裏的手機輕響一聲。


    她退到一旁,把舞台重新交迴到陳咚那邊,然後才掏出手機迴複消息。


    @峋:狐老師,請問咖啡順利送到了嗎?


    @狐姐:啊抱歉,剛才有點忙,忘了說,陳咚和其他老師都收到咖啡了。


    @峋:那就好,希望沒打擾您。


    @狐姐:沒有沒有,謝謝你的咖啡。


    @峋:陳咚下午的講座怎麽樣?他今天好像沒帶手機,一直沒迴我消息。


    @狐姐:放心吧,他的講座很精彩。


    @狐姐:小讀者們都很喜歡他。


    @狐姐:【分享視頻】


    @狐姐:看,大家都圍著他要簽名呢。


    遙遠網線的另一端,韓峋站在咖啡店的吧台後,點開了狐姐發來的那段視頻。


    手機拍攝的畫麵有些晃動,一群小豆丁嘰嘰喳喳地圍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人,有小讀者拿出作業本讓他簽名,還有小讀者用電話手表請他合照,整個視頻幾乎都被小朋友們的吵鬧聲淹沒了。


    陳咚臉上帶著靦腆的笑意,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安撫大家:“沒關係,慢慢來,所有人都能簽,不要擠,安全第一……”


    他語速慢慢的,聲音輕緩。


    看著這支視頻的韓峋也不由得眼神溫柔。


    他把這支視頻保存下來,又在幾個雲端裏各保存了一份,和之前跳舞的監控視頻放在了一起。


    “咖啡師……咖啡師?”就在此時,有位男客人敲了敲吧台。


    韓峋收起眼裏的笑意,放下手機,抬頭看向麵前的客人,語氣霎時變得很平靜:“您好,有什麽事?”


    那位男客人指了指吧台後的角落:“那是店裏養的兔子嗎?我孩子喜歡小動物,能不能放出來陪小孩子玩一會兒。”


    “抱歉。”韓峋語氣淡淡,“它認生,除了我和它的主人以外,不讓別人摸的。”


    正常人聽到這種拒絕就該知難而退了,可那位男客人偏要胡攪蠻纏:“笑死人了,你要是不想讓別人摸,你別把兔子拿到店裏啊,拿出來卻不讓客人玩,還不如讓兔子呆在家裏。”


    韓峋並未被他的無理取鬧激怒,還是那副冷淡口吻:“兔子拿到店裏,是因為太寂寞。”


    “……一隻兔子還會寂寞?”


    韓峋沒有迴答。


    會感到寂寞的當然不是兔子。


    雖然陳咚才離開兩天,但韓峋開始“睹兔思人”了。


    第46章


    轉眼, 陳咚為期三天的“冬令營客座老師體驗卡”就到期了。


    早上天空飄了雪花,剛開始還不算大,紛紛揚揚的細雪從天而降, 轉眼就給房簷披上一層雪霜。這所少年宮建於百年前,據說曾經是某個貴人的府邸, 青磚紅瓦,兩進的院子特別氣派;後來充了公,幾經變遷, 在八十年代被設立為京城的第一所少年宮,門口還立著文物保護單位的碑呢。


    落雪時,數不清的雪花自天空潑下, 被風一吹就散得到處都是,沒過一會兒, 就在窗欞上積了薄薄一層。


    等到陳咚結束上午的講座時, 院子裏的雪已經積了一指厚了。


    “好久沒下這麽大雪了。”一位老師說, “等到孩子們吃完午飯, 肯定有不少小朋友不午睡,要出來玩雪。”


    陳咚點點頭。


    那位老師又問:“我聽校長說, 你下午講座結束後就要走,怎麽不留下一起吃晚飯?”


    “這天氣太糟了,我家離這裏有點遠, 不早點走的話,怕打不到車。”陳咚也很無奈,“謝謝校長奶奶,等天氣好了, 我再迴來找大家吃飯。”


    陳咚口中的“校長奶奶”是這所少年宮的校長,老太太一頭華發, 精神矍鑠。她退休前就是京城一所重點小學的校長,退休後被返聘來少年宮,又在崗位上工作了很多年。


    不久前,她在書店翻閱兒童讀物時,覺得《大偵探福小思》很有趣,又聽其他校長介紹陳咚的講座內容深入淺出,所以她聯係了出版社,邀請陳咚來為小朋友們上課。


    陳咚正和同事說著話,忽然門口的保安進來找他,告訴他:“陳咚老師,咖啡到了,在外麵等您呢。”


    陳咚:“……”


    不用說,這咖啡又是他“訂”的。


    沒想到韓峋昨天送了他咖啡,今天又送一次。


    陳咚心情複雜地走向少年宮大門,本以為會在門外看到一輛同城快送的小麵包車,可是出乎他意料的,門口居然停著一輛價格不菲的suv。


    駕駛座車門打開,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邁步走了下來。男人眉目舒朗,氣質成熟,漫天雪片灑在他的頭頂與雙肩,給他的到來增添了一份別樣的浪漫。


    他的目光越過風雪,落在了陳咚身上。


    “陳咚先生,您的外賣請簽收。”


    陳咚被這出乎意料的驚喜擊穿了。他揉了揉眼睛,走近一步,又揉了揉……直到他停在男人麵前,他才確信自己不是看錯了。


    “韓峋,你……你怎麽來了?”


    “送外賣啊。”韓峋如此迴答。


    “送咖啡外賣也不用你自己跑一趟吧!”陳咚才不信呢。


    “這麽看來你想聽實話了?”韓峋似笑非笑,“你前天不迴我消息,今天又不迴我消息,我還以為少年宮有什麽手機信號屏蔽器,趕來這裏看看。”


    “……”陳咚心想,這實話不如不聽。


    他沒扯什麽“工作忙沒來得及看手機”的謊,韓峋也沒繼續糾結,而是換了個話題。


    “我今天真的是來送外賣,不過送的不是咖啡,是這個”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拉開了身上的羽絨服拉鏈。


    就這麽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陳咚腦袋裏突然“轟”了一聲,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韓峋之前在房間裏裸身做運動的畫麵!


    他他他……韓峋不會羽絨服下什麽都沒穿吧?他說的外賣到底是什麽外賣?


    這種劇情,閱文無數的陳咚老師在某些小說裏見過!!


    他們可在校門口呢,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韓峋應該不會這麽大膽吧……


    不過幾秒鍾的功夫,陳咚腦袋裏就亂七八糟地閃過一堆淨網行動裏不讓發表的東西。


    可惜他的期待(?)落了空。當韓峋把拉鏈褪下時,他胸前的衣服動了動,很快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就從他敞開的衣襟裏探了出來。


    “……”陳咚語氣幹巴巴地,“哦,你把電飯鍋帶過來了。”


    “嗯。”韓峋笑著說,“它說它想你了。”


    陳咚從韓峋懷裏接過他的乖寶寶,韓峋居然給它換上了一件很有過年氣息的紅色小棉襖,讓它看上去像是一個等待開封的新年大紅包。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陳咚把肥兔子摟進懷裏,顛了顛它的屁股很好,這九秋裏兔兔沒少長肉啊。


    趁著電飯鍋和陳咚膩歪之際,韓峋走到車後,把後備箱裏的兩箱咖啡搬出來遞給旁邊的保安。


    保安遞給他一張登記表,很有禮貌地說:“您是陳咚老師的朋友嗎?麻煩您做一下訪客登記。”


    登記表上已經有了潦草的簽名,在訪客簽名後,還要填寫和被訪者的關係。


    後麵有幾個選項:【工作往來】、【家屬探親】、【朋友拜訪】……


    韓峋挑了挑眉,問陳咚:“關係這一欄,我選哪個?”


    陳咚腦袋裏剛閃過一堆黃色跑馬燈,現在還有點不好意思看他,含糊道:“還能寫哪個?工作關係唄。”


    “隻是工作關係啊?”韓峋故意說,“我以為至少能成為你的朋友呢。”


    陳咚嘴強:“你是我咖啡店的同事,當然是工作關係了……誒,不對啊,你怎麽在這兒,咖啡店不開了嗎?”


    韓峋沒想到他話題跳這麽快:“稟告這位同事:你不在,我一個人守店沒什麽意思,前兩天太累,今天我幹脆閉店休息了。”


    他話隻說一半,陳咚已經猜出了另一半今日落雪,韓峋估計是怕他迴去不方便,幹脆下午不開店,來少年宮接他。


    陳咚囁嚅道:“我下午還有一堂講座呢。”


    “沒關係,你不是說你們有公共辦公室?我可以在辦公室裏等你。”韓峋說,“別人問起,我就說我是你叫的順風車司機。”


    “……”陳咚嗬嗬兩聲,“還不如說你是我給兔兔請的保姆。”


    “那就是順風車司機,兼男保姆,兼咖啡店同事,哦,還要兼外賣員。”韓峋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四合一新身份。


    一旁的保安聽到兩人鬥嘴,視線從他移到他,又從他移到咖啡,又從咖啡移到兔子,又從兔子移到他……保安審視半天,終於聽明白了:這倆人能這樣有來有往一唱一和的,看樣子不僅是朋友,還是關係特別親密的朋友!


    韓峋填完來訪者表格,把表格還給保安,然後他拖著載滿咖啡的小推車,跟在陳咚後麵走進了少年宮的大門。


    小推車咣當咣當咣當,輪子壓過雪地,留下一條條鮮明的車轍。車轍旁,還有一道四爪小腳印電飯鍋兔生第一次見雪,居然大膽地從陳咚懷裏跳了出來,軟乎乎的小爪踏在冰涼的雪地上,凍得它一哆嗦,又飛快竄進咖啡小推車裏了。


    兩人拉著滿滿一車的咖啡與兔子,踩著落雪走遠了。一時間,四合院裏隻能聽到雪落聲,踏雪聲,還有青年們低聲談笑的聲音。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院子深處,保安才收迴視線,重新看向麵前的“訪客申請單”。


    “哎呀!”保安一拍大腿,“那小夥子怎麽填錯了,這個鉤應該畫在【朋友】前,怎麽畫成【家屬】了?”


    ……


    正是午餐時間,陳咚直接把韓峋領到了職工食堂。少年宮連後勤人員都算上,也就隻有三十幾位老師,故而韓峋這個生麵孔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老師的注意。


    韓峋長得周正,人又挺拔,簡簡單單的黑色羽絨服配牛仔褲,卻讓他扔進人堆裏都顯眼至極。別人是“人靠衣裳馬靠鞍”,他什麽都不靠,就靠一張臉。


    “小陳老師,這是誰呀?”有同事搭話。


    韓峋和陳咚同時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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